17 ☆、火海

“如果林上将有心，他可以使用通信網中的最高權限來精準定位你的位置，但地下街是我的地盤，你信他會為了你而涉險嗎？”

逢時沒接話，雖然他與林封堯簽訂了協議，但林上将也明确說了，這個協議随時都可以中斷，他并不覺得自己值得林封堯為他來到這裏。

這無疑有點荒缪。

“你覺得他會來嗎？”逢睢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剩下的七個人，“不如我們打個賭……”

他話音未落，卧室的門忽然被打開，而後從裏面走出來兩個身高185以上的Alpha，逢時認得他們，這兩人是他的同僚傑克與黑背，只聽從逢睢的指令，是他最忠誠的兩條惡犬。

這兩人提着四大桶汽油，接着便将稠黑的液體潑灑在了被綁着的衆人身上，連屍體也沒放過。

中年男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誇張地張着嘴，嘶啞地喊出一聲：“救命！救……”

其中一個Alpha一腳踩在了他的側臉上，而後狠狠地碾過他的面門，很快，中年男人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淺黑色的鞋印與鮮紅的血跡，不知是來自男人口中還是鼻腔。

最後他重重地踢了那中年男人的頭部一腳，這一腳讓後者差點失去了知覺：“閉上你的嘴，或者你先他們一步去死。”

原本騷動着的其餘衆人又安靜了下來。

逢時的眉頭緊了緊，但他知道此時說什麽也沒用，殺死這些人對逢睢來說，大概與踩死幾只蟲子沒有區別。

“賭什麽？”他問。

“如果他沒來，”伴随着那兩人潑灑汽油的聲音，和不知誰低聲的嗚咽，逢睢說，“我會把他們都燒死，如果他來了……”

逢時擡眼：“你就會放過他們？”

逢睢笑了笑，兩指之間點燃的雪茄落下一小塊灰塵：“或許，你要賭嗎？”

逢時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偏頭看了一眼那些人質，他們目光中充滿了絕望，只有那站在最末尾的那少女，她的目光似乎與那些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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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流淌着如火一般滾燙的希冀，見他在看自己，那少女的嘴唇忽然動了動。

她在說，救救我們。

“我賭。”他說。

逢睢所列舉的兩個可能性，結果都是死路，逢時太清楚了，但他還是選擇了和他賭，以此來拖延時間，為他們換來可能的一線生機。

這之後，時間就像是從雪茄上抖落下的灰白色煙灰，落地的過程仿佛被無限拉長。

忽然，惡犬之一黑背俯身在逢睢耳邊說了句什麽，而後他深深地一擡眼，正對上了逢時探尋的視線。

覺察到危險的逢時向後狠狠地就是一肘，不出他所料，身後傳來了一聲悶哼，與此同時，他的肩上一涼，一股冰涼的液體已經被推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在逢時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他聽見了逢睢忽遠忽近的聲音：“你的姘頭真是腦子壞了，要這樣大費周章地來救你……”

大腦漸漸空白的逢時此時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他竟然真的來了。

與此同時，林上将正衣冠楚楚地坐在飛艇中，身邊坐着一位渾身都在冒冷汗的地下城老總統。

地上世界與他們地下從來是各過各的，偶有沖突，那也是下頭的公民之間鬧不快。

除了跑到地上成規模鬧事的倒黴蛋，或許還有機會遭到林将軍的暴力鎮壓以外，其他的人想見到林上将活人，簡直是難如登天，就連老總統也只在地上選舉的時候見過林封堯幾回。

如今這樣的大活人坐在他身邊，這還是平生第一次，更別說林上将的身後還跟着一隊整潔幹練的精兵了。

“林将軍，您對這兒到底不熟悉，”老總統語重心長地勸道，“不如還是我這兒派人進樓去搜搜，這樣也不至于惹怒了您所說的綁架犯，讓您要找的人傷了是不是？”

林封堯不緊不慢地摘下白手套，而後低頭看了眼個人終端上的時間——逢時已經遲到近十五分鐘了。

老總統見狀，忍不住問了句：“冒昧問一句，您與裏頭那位‘被綁架’的，究竟是什麽關系？”

“那是我夫人，”林上将起身，冷着臉控制飛艇停在了那棟筒子樓上方，“今天說好一起去領證。”

“阿？”老總統吓得拿水杯的手一抖，“您……您夫人？這……這不是說只是，這萬一要是有個什麽好歹……”

林封堯對他露出了一個捉摸不透的笑容：“這位綁架犯是屬于您管轄範圍內的公民，我想您應該對這場事故付全責。”

老總統：“……”

雖然說這樣的連坐法根本毫無道理，但老總統相信林封堯有很多種方法讓他下臺。

“是……這事确實是我的職責之失，我一定盡力保證您的夫人平安無事。”

他的話音剛落，戰鬥飛艇遠端監控的大銀幕中的目标樓層忽然出現了火光，而後濃濃的黑煙從樓層內噴湧而出。

林封堯的眸光微動，立刻對身後代號為“刺”的隊伍發出了指令：“立刻随我從樓頂進入。”

說完他的目光轉向了老總統：“下面的入口，就麻煩你的人了。”

緊接着林封堯便啓動了開艙程序，随後，還沒等老總統意識過來，林上将已經縱身躍下了星艦，帶着不足十人的隊伍到達了頂樓。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的時候，老總統才顫顫巍巍地點開了個人終端，立刻聯系了逢睢。

逢睢那邊野很快接通了電話。

“林封堯已經帶人親自從頂樓進去了，”老總統壓着聲音道，“不過樓下全是我的人，你之後可得好好和我解釋一下，你養的殺手怎麽會變成上将夫人？要不是這兒的居民樓太密集，飛艇下不去，你以為……”

還不等他說完，那邊就已經切斷了通話。

老總統一時氣急攻心，猛地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與此同時，樓中的逢睢将昏迷的逢時拖到了樓道裏，并命令黑背将房門反鎖，正要往樓下走，他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去五樓。”他說。

他将逢時丢棄在了原地，而後指揮黑背将五樓左側住戶的門用激光切割槍劃開了，然後在一家三口驚恐的目光中，将他們攔腰切斷。

緊接着他跨過三人的屍體，從最左側的窗戶爬下。

樓下混在人群中的僞裝成少婦的中尉凱特琳推着一輛嬰兒車，而嬰兒車中正塞着一把重量級的武器。

她的目光緊緊盯着兩側的小巷，而身旁“丈夫”的目光則不動聲色地掃過驚慌失措地跑下樓的人群。

忽然間，左側小巷傳來異動，三個身材高挑Alpha幾乎同時落地，同一時間，凱特琳朝他們舉起了藏在嬰兒車中的遠程激光槍。

“別動！”

逢睢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不慌不忙地舉起兩只手，也就在此時，他身邊兩個“人”的身體忽然發生了畸變，化身成為一個肉制的保護倉，嚴絲合縫地将逢睢包裹在其中。

緊接着，凱瑟琳看見這個保護倉被一塊深不見底的黑色吞噬了。

這是……時空場共振！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按下射擊按鈕。

“将軍，AH—012執行任務失敗，可疑目标通過小型的時空場共振逃離。”凱瑟琳對着人個終端報告道。

林封堯攔腰抱起了躺倒在地的逢時，而後簡短地回複道：“收到。”

逢時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腺體上的臨時标記瀕臨失效，甜膩的鳶尾香氣止不住地往外洩，混在這濃煙四起的樓道裏，像是一束烤焦了的鮮花。

林上将毫不吝啬地向他釋放信息素作為安撫，正當他抱着逢時往樓下走的時候，逢時卻忽然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緩慢地在林封堯臉上聚焦：“林……咳……他們，還有他們，或許還活着……”

林封堯循着他的視線看向身後那間冒着濃煙的屋子，而後他很快收回目光，繼續抱着逢時下樓。

逢時看見林上将茶金色的眼裏是大火也溫不熱的冷漠，他不會做多餘的事情，畢竟住在地下街的蝼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他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他忍不住脫口道：“放我下來。”

這句話生硬得令逢時自己都覺得驚訝，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舍不得對林封堯說這種硬話。

林封堯沒動。

逢時硬着頭皮又重複了一句：“放我下來，好嗎？”

林上将決定尊重他的選擇，但他還是提醒了一句：“我可以等你三分鐘，三分鐘之後，無論如何，都要下樓。”

逢時點了點頭，林封堯便如願将他放下了。

逢時藥勁未退，身上仍然還癱軟着，但他還是咬着牙抓着扶手艱難地往上走，就幾個臺階的距離，他走了足有一分鐘。

林上将就那麽眼睜睜看着，竟然也沒有動手幫他。

等到逢時終于半爬半走到那扇被烤得略微有些變形的房門前，林封堯似乎是輕聲嘆了口氣，而後上前一把将逢時抱扶進懷裏。

“AH—089，把門破開。”

在這種火勢之下，即便有人生還，接下來的日子也會過的非常痛苦，林封堯不知道逢時究竟在執着什麽。

然而就在門被破開之後，他們看見了一個渾身都被燒焦的人——如果那能被稱之為是人的話。

他就趴在門邊的地板上，吃力地往外爬着，而身後是一片橘金色的火海。

逢時似乎認出了他是那七人之中的哪一個，他扭頭哀求林封堯道：“請您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