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婢女(七)出身寒微,亦有大志……

木槿晚間回到住處後,立馬聞到一股子濃重的藥味。

“你怎麽了,病了嗎?”木槿關切看向明月。

明月笑着搖頭,說道:“我只是在試着制藥,不是生病。”

木槿聞言立馬松了一口氣,說道:“不是病了便好。”

“你今日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明月忽然說道。

木槿聞言一愣,立馬說道:“我今天感覺身子很重,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來,似乎格外疲憊。”

“明天告假吧。”明月說道。

木槿聽到這話,卻是一臉為難。

明月從前經常生病,她的活雖然有木槿幫忙幹,但依舊有許多人在背後說閑話。

木槿沒有明月那樣心大,她一想到別的小丫頭在背後責怪自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因而情願自己受累辛苦,也不想被人說嘴。

“沒事,扛一扛就過去了。”木槿說道。

明月微微皺眉,說道:“你總是這樣折磨自己嗎?”

“啊?”木槿不解。

明月說道:“寧願病着也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但是別人身體好好的,你卻願意幫她們幹活。”

明月看得明白,木槿是個很好的人,心地善良,完全擔得起女主,但她的善良卻有些過頭,過度好心反倒顯得十分聖母。

不是那種慷他人之慨的聖母,而是那種奉獻自我的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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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只拿一份月銀,但卻要做數份活,皆因她不會拒絕別人。

明月敬重這樣的人,但如果和這樣的人做朋友,雖然能安心交付後背,但卻會産生用不完的心疼。

“只是一點小事,哪裏算得上什麽麻煩,我娘從小就教我,吃虧是福,好報都在後頭呢。”木槿笑着說道,絲毫不覺得別人推給自己的活是什麽大事。

“她們把自己的活推給你,你不覺得麻煩,那你熬不住的時候,将活留給她們,這應該也不是麻煩,而是有來有回,所以你不必為此有負擔。”明月說道。

木槿一愣,但很快就道:“不……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明月輕聲問道。

木槿也不知為何,明月明明是神态平靜的發問,卻讓她有一種不知所措的窘迫感。

“是你覺得自己就應該多吃虧嗎?”明月問道。

木槿答不上來,但她多年來在家中形成的習慣,便是不能給別人添麻煩。

哥哥弟弟是家裏的寶貝,她不能得罪。

二妹嘴甜,三妹是老來子,她這個大姐,只被父母要求懂事聽話,忍讓關照兄弟姐妹,不能給家裏添麻煩。

明月說道:“你想不明白,可以慢慢想。”

“小月不喜歡她的好心嗎?”小圓問道。

明月說道:“我喜歡好心人,但不喜歡濫好心,我希望善良的受衆是值得的人。”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因而很清晰的知道,善良是件好事,但濫好心不是。

明月也沒指望一兩句話就能改變木槿的想法,就像是臨時提起來說一嘴一般,她便開始略過這一節,開始教木槿今天要學的字。

木槿很珍惜學習的機會,因而哪怕腦子裏亂糟糟的,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學認字。

木槿學習态度很好,明月基本上只用教兩三遍,花費不了她太多時間,因而明月每晚上還有許多時間自學醫術。

明月這段時間也沒有急着學習新東西,而是花了很長時間去梳理原身的記憶。

原身是蘇父教導的,一個正經大夫的言傳身教,全都是非常寶貴的經驗。

明月對照着記憶,一點一點吸收這些知識,寄存在她意識裏的小圓,也非常貼心的生成了一塊塊黑板,将那些知識全都記錄其中,排列在一起,幫助明月更直觀的進行學習。

木槿勉強記住了今天學習的三個字後,因着身體不适,便想着早些休息,只是她剛站起身來,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若非扶住一旁的牆壁,只怕還站不住。

木槿定了定神,看見一旁的明月正沉浸在書本中,也沒好意思出聲打擾,自己扶着牆緩了許久,才去洗漱。

等到明月完成今日的學習計劃後,小圓忽然出聲:“小月,你的室友不對勁。”

明月起身看了一眼,便見木槿臉頰通紅。

她附手上去,額頭滾燙得能夠煮雞蛋。

木槿感受到明月的接近,輕聲說道:“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幹活呢。”

聽到這話,別說明月了,就算是意識裏住着的小圓都忍不住嘆息一聲:“女主真的很不喜歡麻煩別人。”

明月沒有理會木槿的話,出門打了溫水回來,拿幹淨的帕子敷在木槿的額頭上。

“我……我真的沒事,你不用管我。”木槿害怕影響明月休息。

明月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也不用管我。”

木槿雖然被明月拿話噎住了,但心下卻是暖暖的。

她活了這麽多年,從前有什麽小病小痛,都是自己扛過來的,父母不僅不會關照,反而會嫌她多事。

木槿關心所有人,但卻很少被人這樣關照。

明月知道這種高燒,最要緊的便是退燒,她手邊沒有酒精,便只能不停的拿溫水帕子擦拭她的額頭臉頰與四肢。

木槿病得迷糊,不知何時睡去,但明月卻一直在幫她擦拭身體,等到她半夜退燒,方才去休息,次日又清早起來給她熬藥。

也多虧了昨日回家拿了許多藥材,其中正好有木槿能夠用得上的。

明月将藥架在爐子上後,便去掃走廊,順便替木槿向趙嬷嬷告假。

趙嬷嬷多問了幾句,确定明月不是撒謊,但也沒有說要給木槿請大夫。

從前蘇父在世時,下人們若是有什麽頭疼腦熱便是找他,但蘇父走了後,侯府一直沒有找新的供奉大夫。

侯府主子們得病一般都請太醫過來,下人們卻沒有這樣的待遇,有什麽頭疼腦熱都是自己忍着。

趙嬷嬷想着木槿素日一直勤勉,因而十分大方的給假期:“讓她休息三天。”

明月應了下來。

趙嬷嬷想到木槿的工作,她看了明月一眼後,想到這是個拈輕怕重的美人燈,便硬生生将視線移開,轉而朝着小荷說道:“木槿生病,這三天她的活你做。”

小荷聽到這話,雖然不高興,但也不敢推辭,只等嬷嬷不注意之後,瞪了明月一眼。

明月就像沒看到一樣,将自己的活幹完了便去花圃找範嬷嬷,講明緣由後,請了半個時辰的假。

範嬷嬷很痛快就許了假:“既然她病了,你先顧着她那頭,不用着急我這頭。”

明月回去的時候,木槿雖然還躺在床上,但藥已經煎好了,她将人喚起來喂藥。

“藥有點苦,你慢點喝。”明月對待病人十分耐心。

木槿無疑是個很好的病人,吃藥不需要人催,一點都不怕苦,一點一點将藥喝完。

“謝謝你,這麽點小病,還為我請大夫。”木槿只以為這藥是大夫開的。

明月搖頭,說道:“沒請大夫,這是我給你開的藥。”

木槿聞言一愣,但很快就說道:“大晚上的,确實不好出門找大夫,要是鬧得人仰馬翻吵醒了主子們,只怕還要被嬷嬷責罰,幸好你會醫術。”

明月卻道:“不用急着道謝,我雖然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爹爹學醫,但這是我第一次開藥,你不害怕嗎?”

明月之所以敢開藥,是因為木槿病情簡單,最要緊的便是退燒,她開的藥只是基礎藥,換了哪個大夫來都是這麽開,故而明月才敢如此行事。

但木槿卻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老實說,吃一個新手大夫開的藥,木槿心裏自然打怵,但如今藥也喝了,明月也照顧她一晚上,木槿心裏感激都來不及呢,就算藥不對,她也不會責怪明月。

“昨晚那情形,你也是逼不得已,我感謝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

明月搖了搖頭,跟她說了實話:“我沒有嘗試給你請大夫,我自作主張給你開藥,你也可以認為我在利用你的善良,讓你為我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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