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婢女(十七)出身寒微,亦有大志……
雖然明月已經确定了要走,但次日還是和往常一樣起得很早,将自己的掃灑活計做完後,才去往花圃裏。
昨夜範嬷嬷已經将木槿要到花圃做事,今早趙嬷嬷也去廚房交代過此事,吳嬸子雖然不舍得木槿離開,但也無法阻攔。
主院裏,胡嬷嬷等夫人起床後,立馬便被婢女們引着進門幫夫人梳頭。
“夫人今日精神頭不錯,想來一夜安眠。”胡嬷嬷笑着說道。
夫人想通了一些事情後,整個人倒是有一種撥雲見霧之感,精氣神大有不同。
胡嬷嬷一邊動作輕柔的梳頭,一邊說些逗趣的話,眼看着氣氛漸佳的時候,方才不經意般提起:“前日去花圃,在那見到一個小丫頭,名字叫明月的,看着舉止模樣,倒有幾分像綠袖。”
夫人聽她提起這話,又想到昨夜,便道:“那丫頭确實伶俐。”
胡嬷嬷見夫人知道明月,心底一松,緊接着說道:“範嬷嬷面冷,許多小丫頭都怕她,難為那孩子跟着範嬷嬷,還能出落得這般伶俐,若是送到夫人跟前,只怕會更加伶俐呢。”
夫人眼神微頓,但依舊是一副輕松惬意的神情,說道:“你倒是有眼光,那孩子是個有大前程的。”
胡嬷嬷聽到“大前程”三個字自然忍不住往二少爺身上想,只以為夫人真有這個安排,暗道自己省了力氣,王氏的好處拿得輕松,還能趁機再敲一筆。
夫人梳妝完畢後,揮手讓內室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趙嬷嬷在。
“我總覺得現在的發式太古板了,你再挑個手巧的。”夫人随口吩咐道。
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吩咐,趙嬷嬷立時明白胡嬷嬷在夫人跟前沒了地位,但她也沒有幫同僚說話的意思,只躬着身子應下。
明月在侯府裏又待了數日,她的賣身契早就拿到手,但她和木槿交接數日,确保木槿上手之後,方才離開侯府。
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明月在木槿和範嬷嬷的一路相送中出了侯府大門,只是她還未進家門,遠遠便見到了黑着臉的舅母王氏。
“大姑娘如今年紀大了,心野了主意也大了,安排好的前程不要,做起折騰長輩的事情,倒是熟練得很。”王氏一開口又是讓人習慣的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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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府的消息傳來,王氏被胡嬷嬷好一通埋怨,而後胡嬷嬷發現自己在主院失寵,立馬将矛頭指向王氏。
胡嬷嬷雖然丢了給夫人梳妝打扮的活計,但她畢竟在主院裏經營多年,人脈關系絕不是王氏能比,胡嬷嬷恨王氏害自己丢了差事,這些天将她折騰得夠嗆。
王氏不堪其擾,又心疼自己在胡嬷嬷身上砸的那些銀子,便跑來堵明月。
“十兩銀子,我花了整整十兩銀子去打點!你這個黑心腸的東西,必須賠錢!”王氏惡狠狠道。
明月聽了微微皺眉,說道:“十兩銀子很多嗎?”
王氏聽着這話心都在滴血,咬牙切齒道:“賠錢!今天你不賠錢,那我就不出這個門了!”
明月說道:“您請自便。”
王氏見明月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眼珠子一轉,立馬就地一趟,開始哀嚎起來。
王氏素來擅長撒潑打滾,動靜鬧大後,院子門口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人,王氏有了觀衆後,嚎得更起勁了。
明月說道:“舅母若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您私下打點的事情,不妨叫得再大聲一些,總有人能幫忙将這些事傳到夫人耳朵裏。”
如今胡嬷嬷失勢,旁人只是猜測胡嬷嬷做了什麽事被夫人厭惡,但卻沒有一個明确的原因,若是這種私底賄賂的事情傳揚出去了,那王氏和胡嬷嬷的日子絕對會更難過,只怕到時連侯府都待不了。
王氏立馬不嚎了。
“明月,你舅母鬧什麽呢?”
王氏不嚎了,反倒有街坊問了起來。
這裏距離侯府很近,左右四鄰住的要麽是侯府的族人,要麽是侯府的下人,彼此都相熟。
明月說道:“舅母跟我要銀子呢。”
“你家欠了錢嗎?”街坊問道。
王氏瘋狂點頭。
明月卻說道:“我和我娘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欠的銀子呢,連欠條都不沒有,舅母只說她為我花了錢,至于怎麽花的,花在哪了,舅母卻說不清楚。”
街坊立馬問王氏:“你既然要銀子,總得說清楚,讓大夥也幫你評評理。”
這樣的隐秘事,王氏如何能說出來,當下便支支吾吾起來。
明月趁着大家夥都在,說道:“其實就算舅母不跟我算賬,我也要跟她算算賬的。”
王氏聞言一愣,滿臉不明所以,說道:“胡說什麽,我何時欠你家錢了。”
明月說道:“我進府時,府裏給的二兩銀子,您并沒有給我。”
王氏臉上一慌。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三年前,您說我娘要守孝,就拿走了她的金釵。”
“四年前舅母生病,我爹不收您的診金,但您卻連那一兩銀子的藥錢都沒給。”
“六年前表妹病重,您也沒給藥錢。”
“七年前,您拿了我弟弟的紙筆硯臺。”
……
林林總總,加起來都有三四十兩銀子了,王氏的臉皮都快被扯下來了。
索性街坊鄰居們都知道王氏是什麽德行,對于她做的這些事也不覺得奇怪。
王氏說道:“臭丫頭淨胡說,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做了這些事!”
明月說道:“您拿那些東西的時候,街坊鄰居們都看着呢,那次你拿了筆墨紙硯就跑,出門就撞了劉嬸子一身墨,你難道忘了嗎?”
王氏臉色難看。
劉嬸子立馬站出來,說道:“我可以作證,這個姓王的拿了東西就跑!”
劉嬸子還記得那次自己穿着新衣服,被王氏潑了一身墨,不僅沒得到賠償,反倒被王氏訛詐要賠墨水,最後還是蘇母站出來周旋方才了結這事。
王氏平日在街坊中名聲不好,此時衆人紛紛站出來當雪花,恨不得她當場雪崩。
“我作證,她拿了你娘的首飾!”
“我記得,她拿了你家的老山參不給錢!”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叫嚣着讓明月去報官,逼着王氏當場寫欠條。
差點被唾沫星子淹死的王氏,自然不願意寫欠條,她也不敢再計較自己那十兩銀子了,抱着腦袋從蘇家跑了出去。
“舅母輩分高,又來勢洶洶,明月人微言輕,若非有諸位叔叔嬸嬸相助,明月都不知該如何脫身了。”明月朝着衆人施了一禮。
街坊鄰居見她這般客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丫頭,你別怕她,下次她再來胡攪蠻纏,你就去喊我來,看我治不死她!”劉嬸子大聲說道。
“對,找我們來治她!”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明月再度道謝,又說道:“叔叔嬸嬸們如此關愛,我實在受之有愧,我也沒什麽本事,只僥幸跟随父親學過幾年醫術,叔叔嬸嬸們若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們診治一二。”
衆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誰先有動作。
若是蘇父說這話,他們只會覺得白嫖一次問診機會,但換成明月這樣說,他們心底便滿是猶豫,一來不信任明月的本事,二來害怕明月借機賣藥。
明月也知道他們心裏所想,便說道:“我才疏學淺,暫時只會望診之術,不過看個好壞罷了,并不敢開方治病。”
衆人一聽她不開藥,心底一松,他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些毛病在身,暗道讓明月看看也能求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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