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劍霜寒(十三)雙更合一……

鳳玉揚的到來,明月雖覺壓力微松,但心底那口氣始終還懸着在。

倉衍的強勢,她已經見識到了。

如今的倉衍,比三年前功力更加精進,甚至給她一種遠遠超過宗師之感。

宗師之上,是什麽?

這個問題,明月多年前也曾經問過師父齊正揚,但當時齊正揚也不知道。

畢竟這麽多年,江湖上的最高戰力,就是宗師,沒有人觸摸過宗師之上。

倉衍這三年來,殺人無數,靠着吸取他人功力、吞噬精血,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他明明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但面容卻在回春,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人。

如今即便面臨着明月和鳳玉揚兩人聯手,倉衍也是絲毫不慌,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子興奮。

“既然你們一心找死,那我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兩代疾風劍,今日皆折于此。”倉衍笑着說道。

明月和鳳玉揚對視一眼。

鳳玉揚給她使了個眼色,一旁的程速也在使眼色。

明月知道兩人的意思,必要的時候,鳳玉揚會拖住倉衍,讓明月離開。

明月握緊手中劍,朝向倉衍。

“讓我看看兩代疾風劍一起,到底能有什麽威力。”倉衍笑着說道。

明月伸出手來,直接抹在劍身,吸取了她的鮮血後,劍身微微泛着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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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一幕,倉衍也只是微微挑眉,半點都不意外。

明月心底卻是咯/噔一下,倉衍實在是太自信了,神劍、功法,他半點都不在乎明月有多少籌碼,就好像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手中的一盤棋。

“動手!”明月知道不能再猶豫下去。

鳳玉揚長劍出鞘。

劍光閃耀間,明月看清了他手裏的劍。

“既有玉心劍,如何能缺疾風劍!”

鳳玉揚笑得十分豪邁,他手中拿着的劍,被平平無奇的劍鞘包裹着的,便是疾風劍派鎮派之寶:疾風劍。

“好,一起來!”

倉衍大笑。

鳳玉揚率先攻了上去,一出手便是殺招。

劍光亮徹半邊天空,也亮進了明月心底。

明月提劍跟上,和鳳玉揚互為犄角之勢,一起壓向倉衍。

倉衍手中甚至沒有拿武器,他徒手與兩人搏鬥,也沒有半點落入下風的意思。

一招,兩招,三招……

無論是明月,還是鳳玉揚,兩人都越打心裏越清楚,他們倆聯起手來,都不是倉衍的對手。

“丫頭,你且看清楚了。”鳳玉揚忽然說道。

明月聞言便忍不住看向他,同時心也提了起來。

鳳玉揚攻勢一轉,使出了一套她從未見過的劍招。

不是疾風劍派的任何一套劍招。

也不是江湖上流傳的任何一派劍訣。

但明月明明沒有見過這劍招,心底卻升起一抹異樣來。

就好像這劍訣,她應該學會一樣,好似她得了神劍,卻沒有得到與之匹配的劍鞘一般。

“你的劍,全在你心中,當你抛棄了外物,你才能真正變得強大。”鳳玉揚意有所指。

明月一頭霧水,但卻在一瞬間,她看見鳳玉揚的攻勢加快。

與此同時,程速也動了起來。

鳳玉揚先前就已經十分拼命,如今變得越發迅猛,迅猛到他的劍風密不透氣,明月也無法與他形成配合。

這種迅猛,是以性命為代價的。

“前輩!”明月忍不住喊道。

鳳玉揚回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明月這是第一次看見他笑。

雖然兩人這才第三次見面,但鳳玉揚總是給她一種滿身愁苦之感。

“走。”鳳玉揚說完,便将疾風劍扔出去。

明月剛剛接住劍,便被程速抱住急速往後退,眼睜睜看着程速将一個小圓球扔到戰鬥中心去。

“砰”的一聲巨響。

戰鬥被火光包裹着。

明月被程速帶着急速往山下趕,山上那座小院徹底脫離了她的視線。

下山之後,早早就有備好的馬匹,兩人一路疾馳。

三天三夜後,終于抵達雪山。

“這是我和鳳前輩安排好的,前輩命不久矣,他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程速解釋道。

明月聽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程速做得沒有錯,也知道鳳玉揚沒有錯,但還是感覺像是有一只手,緊緊的攥着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自己待會。”明月輕聲說道。

程速退出小屋,找了棵樹躍了上去。

明月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桌子上防着兩把劍。

一把玉心,一把疾風。

她多年前拜師時看到的那幅祖師畫像上,祖師爺手裏拿着的是疾風劍,被裁掉一半的是玉心劍。

她努力想要将思緒理清,但腦海裏卻始終是鳳玉揚那最後一面,對方慷慨赴死,她卻沒有那麽容易跨過這道坎。

小圓手裏拿着手絹,抹了把眼淚:“小月,想哭就哭吧。”

明月搖了搖頭。

她何嘗不想哭一場,但卻哭不出來。

鳳玉揚慷慨赴死,不僅是想讓她活下去,更是想讓她成為終結這一切的人。

“我還是……太弱了呀。”明月輕聲說道。

“這不怪你,你才習武多少年,倉衍那老匹夫都習武多少年了,即便比不過他,也是很正常的,我們就熬,一直熬下去,他總有老的那一天。”小圓說道。

明月搖了搖頭,說道:“宗師之上是什麽,看到倉衍,我隐約明白了。”

“是什麽?”小圓趕忙追問道。

“是不死。”明月解釋道:“倉衍越活越年輕,他那個狀态,只要能有源源不斷的補給,我熬不過他,我死的時候,他一定還會活蹦亂跳。”

小圓嘆了口氣,說道:“你是新手,才做了一次任務,按理說,第二個世界不會這麽難的,為什麽?”

明月說道:“現在即便不為了任務,也要殺了倉衍。”

倉衍的功法,跳過第一、二本玉心經,直接修煉第三本玉心經,居然真的讓他煉成了。

他靠着第三本玉心經,走出了自己的路,奪人內力、吞噬精血,如今倒越發像是不老不死的怪物,只要他還想活着一天,他就必須要繼續殺人,這樣的禍害,不能留。

明月的思緒,被屋外忽然響起的笛聲打斷。

笛聲清揚悠遠,帶着安撫人心的功效。

明月推開門,看了一眼在樹上吹笛的程速。

程速将笛子放下,緊接着飛身下來,兩人一起進了屋子裏。

“剛才是我失态,我現在冷靜下來了。”明月說道。

程速點點頭,緊接着打開木屋裏的那只箱子。

“三年前,你找我要的東西。”程速解釋道。

三年前,明月想要江湖上多年來發生的大事件記錄。

程速早早就準備好了,就放在這間安全屋裏。

“倉衍自從雪山與李縱雲一戰後,他沒有離開魔教,而是易容成左護法藺晖的模樣,至于藺晖,他則潛伏在江湖之中,四處作亂。”明月将這條消息告訴程速。

程速聽後,面露驚訝之色。

明月接着說道:“倉衍此人,雖然武功高強,但他并不是一個特別愛動腦子的人。”

程速立馬跟上了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這應該是藺晖的主意?”

“藺晖是個非常喜歡耍聰明的人,這很像是他的建議,但是藺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這是明月想不明白的一點。

程速說道:“藺晖此人,在倉衍雪山決鬥之前,我程家關于他的情報很少,就好像他始終都隐藏在倉衍身後,只有一抹黯淡的影子。”

“而雪山之戰後,他成為新教主,他的一系列行為,都顯示出是個十分殘暴嗜血之人,但你說了,所謂的新教主,其實也是倉衍,那藺晖,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明月聞言點點頭,說道:“藺晖雖然死了,但我還是覺得他很重要,他身上像是籠罩着一層迷霧。”

藺晖先前自絕于她和倉衍面前,藺晖那樣的人,她總覺得不會那麽輕易就死了,她之所以捅出那一劍,不止是為了殺父仇人這個任務,更是為了防止藺晖假死。

明月知道藺晖就算活着,多半也很難對自己開口,因而索性确保他死了。

“可以試試從藺星劍身上找突破口?”程速提議道。

明月眉頭微皺,說道:“藺晖知道歸化大法的危害,他還是積極謀劃,讓藺星劍煉這門功,這不像是一個正常父親的态度,他身子對藺星劍有隐隐的敵意。”

藺星劍若是能練得和倉衍一樣,倒是一件好事,但已經有一個現成的倉衍,倉衍還在等着吃藺星劍。

在這種情況下,藺晖這個知道歸化大法危害的父親,不可能不阻止藺星劍。

“藺晖到底想做什麽?他這些年潛藏在江湖中,又到底做了什麽?藺星劍跑到疾風劍派去取玉心經,究竟是不是藺晖指使的?”

明月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團亂麻,她始終找不到那根線頭。

“我們先梳理出來,藺晖這些年到底在江湖卧底時,都做了些什麽。”程速輕聲說道。

明月點點頭。

兩人将箱子裏的情報分了分,将所有認為可能存在藺晖搗亂的事件全都整理出來。

這一箱子情報,兩人足足整理了一天。

按照順序來整理,像鳳玉揚和明月先前被人構陷殺人的事,都不是個例,而是發生了十多起。

“烏和三年七月十五,月山派前往疾風劍派做客,兩家各派弟子五人,皆不低鳳玉揚一人之力。”

“烏和三年七月十六,疾風劍派孟長老身死,傷口疑為疾風斬所殺。”

“烏和三年七月十七,鳳玉揚定罪,衆目睽睽之下,叛逃宗門。”

明月看着這三條相連的情報,問道:“月山派,你了解多少?”

“月山派掌門魏長林,和柳輕名走得很近,月山派上下,也一直唯柳輕名馬首是瞻。”程速解釋道。

明月又拿起其他的情報。

別的傑出弟子被構陷殺人的事件發生之前,宗門裏總發生過比武之事,或是內部大比,或是別的門派上門比試。

這些上門比試的門派,月山派有四次,另外兩個門派各占三次。

“這些門派,都和柳輕名走得近嗎?”明月問道。

程速搖了搖頭,說道:“有兩個走得近,另外一個門派的掌門經常跟柳輕名叫板。”

“他都是為了什麽事叫板呢?”明月問道。

程速的記憶裏很好,此時循着明月的思路回想起來後,瞬間色變。

“他叫板的,都是一些小事,在大事上,他從來不會拖柳輕名的後腿。”

明月望着這些情報,深吸一口氣。

“你懷疑柳輕名?”程速問道。

柳輕名是武林盟主,在武林中名聲很好,若是連盟主都出了問題,那這個武林還真是一個篩子。

“別的門派上門挑戰,一是為了試探是否真的是武林俊傑,二便是為了做個見證,當着別的門派的面,即便本門派想要遮掩都不行。”明月說道。

自家最有前途的弟子出了事,大多數宗門可能會選擇大義滅親,少部分宗門可能還會為了稀缺性将事情遮掩下來。

就算不曾遮掩,也肯定會細細探查,但若是有了別的宗門盯着,為了顯示自家的光明正大,那多半不會查太久。

這般匆忙定罪,倒是利于暗處那只手掩蓋證據。

“藺晖為什麽要殺這些天之驕子?”明月說道。

“藺晖和倉衍是一起進入魔教,兩人都是孤兒,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影子仆人,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嫉恨天之驕子?心态扭曲之下,做下這麽多錯事?”程速問道。

明月緩緩搖頭,說道:“這可能是一個理由,但絕不是全部的理由,因為若假設柳輕名和藺晖一路,那他為什麽要掩護藺晖?”

“無利不起早,這件事顯然也有利于柳輕名,所以他才會這樣做,否則他沒有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

程速說道:“現在還不能确定柳輕名。”

“這些被構陷的天之驕子,都去了何處?”明月忽然問道。

程速聽了之後,神色一變。

“全部叛逃出宗。”

這些人,沒有一個死了,全都叛逃了。

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離開宗門之後,便會活得跟老鼠一樣。

“叛逃之後,又去了哪裏呢?像我這樣,進入魔教的人,多嗎?”明月問道。

“我讓人去查。”程速說道。

現在兩人還有數不清的結要去解,明月只能慶幸,她還有程速,程速背靠着程家,能查到許多旁人也查不到的東西。

“謝謝你。”明月說道。

程速搖了搖頭,說道:“我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你。”

明月說道:“你們程家是江湖百曉生,誰要揚名,都要靠着你們程家,倉衍愛名,他會殺我,但不一定會殺你。”

程速說道:“我父親,是程家上一代百曉生,我本來應該在三十歲接替他的位置,但卻提前接了。”

“為何?”明月不解。

程速說道:“十三年前,倉衍和李縱雲在雪山之巅決戰,雪山本就是孤絕之地,加之兩位宗師的決鬥,一般人看了也容易折壽,因而其實旁觀的人并不算多。”

“當時去往雪山的,最重要的觀衆,就是我爹。”

明月隐隐猜到了什麽,問道:“他沒有回來了,對嗎?”

程速點點頭,說道:“雪山之行,我爹一去不回,這些年程家一直在四處查找他的下落,這雪山上,幾乎每個地方,都有我程家人的腳印。”

“你懷疑他的下落不明,跟倉衍有關?”

程速訂正道:“不止倉衍,程家也懷疑李縱雲。”

李縱雲,倉衍之外的當世宗師。

但這位宗師鬧出來的動靜不多,雪山決戰之前,他在天山待着練功,雪山決戰之後,他回天山養傷,多年來很少外出。

“李縱雲,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明月問道。

程速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很神秘,知道他的名聲,但卻都很少有人能說出他的長相,就連見過他的人,都很少。”

明月忽然覺得自己太大意了,她将所有的思緒都落在倉衍和藺晖身上,卻忽略了李縱雲。

“這般神秘,會是為了什麽呢?”明月輕聲說道。

“李縱雲雖然名頭很響,但他一直深居簡出,天山也并沒有因他而擴張,天山弟子也很少外出,整個門派在江湖裏都像是隐形人。”程速說道。

“天山離這裏遠嗎?”明月問道。

程速瞬間就明白她的心思,說道:“不要去天山,那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為何?”

“程家派了很多探子進天山,他們至多發出一次訊息,而後便失去聯系。”程速說道。

“那聽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麽良善之地。”明月皺眉沉思。

“如今我們最要緊的是如何面對倉衍,他遲早會找到這裏來。”程速說道。

明月點點頭,又問道:“先前鳳前輩使出來的劍訣,是玉心劍訣對嗎?”

程速點頭。

“陸星洲呢?他出事了?”明月問道。

玉心劍訣在陸星洲手裏,卻被鳳玉揚得了,這事情太奇怪了。

明月知道鳳玉揚和程速的人品,覺得這兩人不會做出殺害陸星洲的事情,因而她知道,理由只有一個。

“小陸,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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