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更】

寧曉樂看着左文齊發來的消息,  并沒有想太多其餘的事情，直接打字回複。

【樂樂：是的~】

【樂樂：雖然我本人不記得那位大哥哥了,  但是我媽媽有時不時地提及過】

【左哥：提及什麽？】

【樂樂：唔，一般都是媽媽在做什麽事情忽然想起的時候就順便說一說】

【樂樂：所以大多都是些日常小事情吧】

【樂樂：比如之前大哥哥送給我的那個晴天娃娃~】

【樂樂：就是可惜晴天娃娃在之前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只剩下一張照片】

【樂樂：另外就是一些日常的相處吧？】

【樂樂：比如媽媽也說那位大哥哥是我年幼時期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朋友~】

【樂樂：現在我沒有了那位大哥哥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樂樂：如果他還好好的，一定是位溫柔的人吧~】

【樂樂：說起來，左哥怎麽突然來問這些呀？】

不知不覺間，寧曉樂就給左文齊發過去了好多條消息，仿佛一提及年幼時的大哥哥就很有話聊。

左文齊看着他發來的那麽多條消息，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原來幼年時期他們相處的記憶，并沒有被寧曉樂完全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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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寧曉樂還知道曾經有過這麽一位大哥哥。

他的指尖停留在手機鍵盤上,  無數次想和寧曉樂坦白那個人就是他,  可是他看着寧曉樂發來的倒數第二句話,  又心生膽怯。

溫柔……

這樣的詞與他并不相稱，寧曉樂又會不會因此對他産生失望的情緒？

左文齊輕抿唇,  最後還是打下一句簡單的回應。

【左哥：沒事,  好奇問問。】

寧曉樂看着反反複複無數次“正在輸入中”後發過來的消息，總覺得左文齊應該不止是單純的好奇。

但是左文齊不說,  他也不會固執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找了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發給他，算是結束這次短暫的對話。

和左文齊聊完之後,  寧曉樂就繼續之前的事情，切到追星號裏去和顯顯聊天。

聊天的途中顯顯也問及了他究竟是什麽大日子，具體在哪天之類的。

寧曉樂沒有回答任何一個相關的問題。

他和顯顯認識的時間很長，按照顯顯對他的了解程度，只要稍微透露出那麽一些信息,  估計都能被她給完全猜出來。

見他還是不願意說，顯顯也尊重他的想法，後邊就不再詢問相關的事情，和他聊起一些日常瑣碎的家常話題。

等聊得差不多之後，寧曉樂就和顯顯道了別，休息一陣就到客廳去開電視，翻出以前左文齊出演過的電視劇來學習。

雖說這一次他們的任務很簡單，但是該要進行的學習還是不能落下。

接下來幾天一直到正式拍攝前，寧曉樂基本都是在觀摩左文齊以前的電視劇中度過，時不時會和左文齊一起再進行一次對戲。

總體而言過得比第一期要輕松很多。

等到正式拍攝的前一日，寧曉樂睡得比之前還要早，九點半就已經和左文齊互道晚安去睡覺了。

左文齊察覺出一些異常，但還是沒有多問，等他回房去休息後沒多會兒，自己也跟着回了房間。

他們所住的大套間難得早早地陷入了靜谧之中。

直到第二天淩晨四點，寧曉樂被電話鈴聲叫醒，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困倦得直打哈欠。

“喂，寧哥？”

“哈啊~小林早。”寧曉樂揉了揉眼睛，一邊下床準備去洗漱一邊接通了助理小林的電話。

“寧哥早，你要我給大家買的早餐我已經預定好了，等淩晨這場結束應該就能到。”

小林那邊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困倦，畢竟要預定早餐和負責叫醒寧曉樂的話，他起得就要比寧曉樂還早些。

寧曉樂向他誠摯地道了謝，又接着說：“辛苦啦，等這次綜藝全部拍完以後，我請小林吃飯呀~”

“沒關系的啦，這次和寧哥一起進組我也沒什麽活幹，好不容易有了需要我的地方，我當然義不容辭。”

小林說得坦然直率，聽起來是确實沒有在意這一次的早起。

寧曉樂笑了下，還是将請客吃飯的事情納入到他的日程表中，簡單又說幾句後挂斷電話，認真地洗漱收拾完。

等基本收拾好了，時間也差不多到到了。

臨出門前，寧曉樂想了想還是在房間中留下一張說明他已經去了片場的字條，怕左文齊像上次一樣又擔心他。

紙條寫好，收拾齊全，寧曉樂确認沒有再遺漏什麽之後就小心地出門，盡可能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在不驚動左文齊的情況下成功離開。

專門負責接送他們組的司機已經提前等候在酒店下，見到寧曉樂時還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司機叔叔早~”寧曉樂對他回以一笑，又順便道了聲歉，“抱歉呀，今天麻煩你要這麽早來接我。”

司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兒，起早貪黑這樣的事情我之前也常有，倒是接了你們劇組的活之後輕松了好一陣。不說這些了，來，快上車吧。”

寧曉樂笑着應了聲“好”，上車跟着司機一塊到他們的這一次的場景片場中去。

因為這一次他們要飾演的角色是天使與惡魔，在場景方面用不到太多真實的建築，所以場景片場主要是一個空曠的戶外區。

這個區域在昨天就搭建好了綠棚子，當寧曉樂到的時候其他工作人員們也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比起寧曉樂，他們為了準備工作就要來得更早，也更為辛苦。

寧曉樂在下車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向工作人員們致歉。

他們劇組一直以來的工作并不辛苦，甚至作息都可以維持在一個健康的範圍當中，這一次需要早起晚收工，主要還是因為寧曉樂的劇本設計。

不過不管其他的工作人員吧心情如何，導演本人是一點都沒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的時間段本來也是常有的事情，你不用在意。而且真要怪也怪不到你頭上，是我決定的用自然光，不用打光。”

聽着導演笑呵呵的寬慰，寧曉樂也回以誠摯的笑容：“導演也只是想讓整體效果更真實而已啦。”

相互客套完一陣子，寧曉樂沒再繼續耽擱，到化妝裝間去進行造型的更換。

淩晨的戲和晚些時候日落的戲其實都比較簡單，總的來說其實只有一個長鏡頭，只是需要捕捉日出與日落時的光線變換，所以來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很多，總體還是稍顯冷清。

出于設定的需要，淩晨時他的服裝和與左文齊對戲時的不太一樣，服裝的顏色不再是純白的，而是稍微有些灰，看着像是黯淡無光的模樣。

他換好服裝後走出化妝間，在導演的指示下到固定的地方去做着，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中，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

之後……

之後他就一直這樣坐着，一等就直接給等到了六點多終于完全天亮的時候。

等終于導演喊“咔”之後才起身，險些站不穩，被已經到片場裏來的小林扶住。

預定的早餐這時候已經由小林送到了片場來，本來也并沒有多介懷這次淩晨來的工作人員們對寧曉樂的好感更高了些。

寧曉樂去化妝間把身上的服裝暫時都換下來，估摸着還有好一陣子才能到左文齊過來正式開始拍攝，吃過早餐後幹脆在化妝間短暫地補了會兒眠。

于是當左文齊提早來到片場時，只看見了在場景片場中待着的小林。

小林注意到左文齊，連忙喊了聲好：“左老師好！”

左文齊點點頭，直接問：“曉樂呢？”

“寧哥在化妝間裏補覺。”小林指了指化妝間的位置，“應該剛睡下不久。”

聽到他這麽說，左文齊又問了一句：“他今天是什麽時候起的？”

在此之前寧曉樂叮囑過小林不要和左文齊說他今天提前來拍戲的內容，聽到問題後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抱歉左老師，我不确定這個能不能說，要不……您等寧哥醒了去問寧哥？”

左文齊倒是沒想到這個也要搞得神神秘秘的，還是沒再多問，簡單謝過他後輕輕走進化妝間，一眼就看見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甜的寧曉樂。

他沒有打擾寧曉樂的休息，在旁邊随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安安靜靜地陪着他。

等寧曉樂再醒來時，就差點被旁邊的左文齊給吓到了：“左哥？”

“醒了？”左文齊放下手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見他眼底懵懵懂懂的，像是還沒完全睡醒的模樣。

他起身上前，給寧曉樂簡單整理了一下他稍微有些亂的衣領。

寧曉樂全程乖巧一動不動，直到左文齊幫他給整理好了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問：“啊，左哥來多久了？現在什麽時候？”

見他擔心是自己睡太久，左文齊拍了拍他的腦袋：“沒關系，還沒到平時的時間，是我今天來得比較早。”

說話間，他拿出手機，給寧曉樂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确實還沒到平時他們正式開始的時間。

寧曉樂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笑笑：“剛剛不小心就睡着了，左哥來了怎麽不叫我呀？”

“看你起那麽大早，還是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左文齊把手機收起來，說完這句後卻沒有多問什麽，“既然你醒了，那我們差不多準備開始吧。”

感知到左文齊對自己的尊重，寧曉樂臉上笑意更甜，歡快地應了聲“好”，和他一塊準備進行正式的拍攝。

這一次的拍攝內容很簡單，他們之前也差不多熟悉了很多遍，全程下來基本都很順利，比第一期拍攝時耗費的時間還短。

正式的對手戲最後一幕內容是天使與惡魔的分別，入了戲的寧曉樂站在原地，看着“惡魔”的身影一點點離開，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方向伸出了手，看起來似乎是想挽留。

惡魔似有所覺，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天使連忙将手縮回去，有一瞬間的慌亂與不知所措，但很快又掩飾起來，和之前一樣笑得燦爛。

惡魔沒有發現天使的不對勁，颔首致意後轉身繼續離開，獨留天使站在原地，眸間的光彩漸漸變得黯淡。

“咔！”

鏡頭停留在對寧曉樂的神情特寫上，聽到結束的聲音後他就深吸一口氣，将原本的情緒壓下去，等左文齊再過來時看着就與平時沒有什麽差別。

在左文齊拿到的簡單設定中，“天使”本身就是樂觀活潑不會傷心的存在，寧曉樂可以不用入戲就能扮演好。

可他看着寧曉樂的神情，隐約間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即便看起來确實和平時相差無幾，但只要是相處得足夠久，就能看出不太一樣的地方。

不過左文齊還沒來得及問，寧曉樂就笑着開口：“對啦左哥，等會兒我還有點事情，左哥就先回酒店去吧？我晚些時候再回去~”

左文齊眉間輕蹙，看起來有些擔心：“我晚上沒事，可以留在這裏等你。”

“不用麻煩左哥等我的啦。”寧曉樂雙手背在身後，笑得燦爛，“而且這個也是暫時不想讓左哥知道的事情。”

他都說得這麽直白了，左文齊心底雖然還是擔心，但仍然選擇了尊重他的想法：“那你早點回來，有事需要我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寧曉樂乖巧地應了聲，一路目送着左文齊上車離開。

等熟悉的車輛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眼底的笑意才變得淺淡。

他靜靜地站在原處，直到導演過來提醒他去換裝扮才終于回神，裝出一副和平時沒有差別的樣子，将最後一點日落的戲份拍完。

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好一陣子。

寧曉樂換回自己的裝扮，和導演、工作人員們道過別，上車時下意識想讓司機送他去“柯家大院”的場景片場，臨開口前才想起來已經換了基地，這裏沒有這個場景片場了。

他輕吸一口氣收住不該表露出來的情緒，還是選擇了回酒店去。

這個時間點基本上左文齊已經回到房間中去做他的工作，寧曉樂站在門口出又輕呼一口氣，确保自己能把狀态僞裝好之後才開門。

然後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左文齊。

“回來了？”

左文齊聽到門口的動靜，扭頭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寧曉樂大致調整好了情緒，笑着應聲：“嗯，我回來啦。左哥怎麽還在客廳呀？”

“等你。”左文齊放下手中的遙控器，站起身向他招了下手，“過來。”

寧曉樂聽話地走過去，正想問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的時候，就被左文齊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他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見耳畔傳來一個輕輕的嘆息，緊接着就是左文齊開口的聲音：“我說過的，不管是遇到了難題，還是入戲後走不出來，你有什麽需要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說。”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強。”

輕緩的聲音落在耳畔，輕飄飄地轉了一圈，卻又始終環繞着不會散去。

寧曉樂沒有想到沒出戲的狀态還是被察覺到了，他聽着左文齊的聲音，半晌後才輕輕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不久前拍最後一幕時“惡魔”離開的背影，又回想起去年八月份時他看到的那則通知。

那則左文齊即将息影的通知。

國內最著名的影視類獎項金杏獎是在每年六月底頒發，去年的金杏獎左文齊剛拿到“最佳男演員”的稱號，八月中旬就突然宣布要息影。

寧曉樂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場景。

他将身前的人抱得更緊，嗓音變得沉悶：“左哥你知道嗎，其實我這近二十年的時間來，是有難過過一次的，在我的‘真實世界’裏。”

左文齊頓住片刻，沉默着等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可是寧曉樂卻沒有再詳細解釋，只是把頭埋在左文齊的肩膀中，聲音放得更輕：“雖然這個請求可能很自私，但是可不可以麻煩左哥……不要再消失了。即便你不想再出演任何角色，也不要離開得那麽徹底，好不好……”

說到後邊，寧曉樂的聲線都有些顫抖，摻入了幾分不安。

在去年得知左文齊即将息影的時候，寧曉樂也曾這樣不安過。

他害怕從今往後就再也見不到左文齊的身影，他害怕左文齊将會從他的視野中完完全全地離開。

左文齊就是他“真實世界”的唯一支柱。

假如這個支柱忽然消失了，他所謂的“真實世界”也将變得不堪一擊，于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

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寧曉樂正式進了上一部都市劇的劇組，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徹底入戲，以此來勉強維系他建立了近二十年的“真實世界”。

寧曉樂擔心左文齊息影之後就再也沒有蹤跡，正如同“天使”會擔心“惡魔”離開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

在不知不覺間，“天使”已經離不開“惡魔”，寧曉樂也不能沒有左文齊。

“真實世界”與“天使惡魔”的世界交織在一起，寧曉樂幾乎已經分不清他到底身處在哪個世界，只是緊緊地抱着左文齊，仿佛是想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左文齊感受到他情緒的急劇變化，眼底滿是心疼，擡手輕輕撫上他的後腦，盡可能地給予他安撫：“我不會消失的。不管什麽時候，你若是需要我，只要給我發一條消息我都會以最快的方式趕到你身邊——以左文齊的身份，好不好？”

聽到他話中的“左文齊”，寧曉樂在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盞忽然亮起的指路燈。

在燈的那頭，是他該要回去的“真實世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