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 太陽移到正中央的時候,到了起法的時間。任江流在裏邊沐浴更衣,出來的時候身後跟着拜首本部的大祭司。需得一提,剛剛就是這個人向跟他讨教論法,被敷衍了還很不滿,此時一出來,卻是恭恭敬敬亦步亦趨,一副佩服得不得了的模樣。
瞧見顧花君三人都是一臉‘什麽鬼’的表情,散了半長的頭發,穿着一身祭司藍衣的任江流湊過去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洗完澡出來,他就這副德行了。’
顧花君不解,“這是為什麽?”
任江流憂心,“他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此人是在你沐浴出來之後改變的态度。”師無名想了想,“你在沐浴的時候可有什麽其他舉動?”
“洗澡就洗澡,還能怎麽樣,我總不會在洗澡的時候跳舞吧!”任江流說完,想起了什麽,“其他的舉動,不知道說話算不算。”
“你說了什麽?可否告知師某。”
任江流道,“就‘洗浴身體,當願衆生,身心無垢,內外光潔。’什麽的,是以前聽過的梵語。其實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凹一個神神叨叨的姿勢就更靠譜了。”
“梵語?”顧花君還是不解,迷茫道,“可能是他也沒聽懂吧。”
他覺得人對自己不理解的東西,都要心懷敬畏。
任江流見時間到了,無法繼續讨論那位大祭司的想法,上前取了他奉上的長劍。長劍未開刃,劍身被撒上甘露草的汁水,聞起來清香撲鼻。
他赤足踏上祭壇,祭壇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大大的八卦形圓臺,臺上繪了拜首自古流傳的陣法,任江流高高舉起劍,衆人屏息以待,只見任江流保持這個姿勢站了一會,忽然盤腿坐下,口中喃喃有詞,雖然聽不懂他念得是什麽,卻也能感覺到內中高深。
師無名望着坐在祭壇上的藍色人影,嘴角忍不住抽搐,他不是看錯了,那家夥……臉紅了。
任江流閉着眼睛背誦心經,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悄悄睜開左眼,發現顧花君他們緊緊盯着自己,趕忙又閉上了。再睜開右眼,拜首民衆将那邊圍了個水洩不通,更有老國主和大祭司盯梢。任江流哀叫一聲,心中發虛,可也只能強撐着,伴随最後一句心經念完,大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游龍一般舞起長劍。
顧花君饒有興味的看着臺上,看到任江流舞劍,說道,“這是什麽劍法,好新奇。”
師無名無聲發笑,師茵茵竊聲道,“這哪裏是什麽劍法,他又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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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尖插起符紙,口中含一口酒,噗的噴到符上,任江流噴完之後卻未直接取下符紙,只在空中揮舞,符紙與空氣摩擦,之前托師無名搞來的白磷達到燃點,驟然起火。
拜首百姓從來沒看過這種情況,一見符紙憑空燃燒,轟然炸了。
趁他們剎那的慌亂,任江流一揚袖子,把讓顧花君弄來的硼砂丢到油鍋裏。很快,油鍋像熱了那樣翻滾起來,他徒手伸到裏邊取出法器,雙法合并,頓時把場面推至□□。
“竟然真的把手深到油鍋裏。”
“你們看!他的手沒有被燙傷!”
“高人啊!這真是高人!”
一直到此時,場面都在掌控之中,任江流拿出一張紙,再含一口茶噴到紙上,将紙張放到圓臺中央,半跪下朗聲吟道,“弟子恭請上神降臨。”
別人一看他跪下,又說請上神降臨,急忙跟着一起跪下,叫道,“恭請上神降臨。”
紙上逐漸附上一抹詭異紅影,是之前任江流畫上的,他瞄了一眼,一見成功,心中得意又高興,随即起身拾起紙張用雙手托着,道,“上神來了,現在我要開始問問題,你們安靜。”
“是。”衆人老實應下。
任江流裝模作樣的問了幾個問題,大約是您老怕黑嗎,我們打擾到您了嗎,你會降罪拜首嗎?
怎樣回答自然任江流說了算,偷瞄着衆人露出滿意神色,見好就收,将紙張放回陣法中央,以匕首割破手指,血滴在紙面上,收劍再跪,“恭請上神歸去。”
衆人跟着跪下,“恭請上神歸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烏雲聚集,雲浪翻滾,青玄之色遮擋住了半邊天空,厚重的雲層只存在于國主府上空,大風突然襲來,呼嘯四野,衆人被刮的睜不開眼睛。忽然一道光芒自陣法中射出,不偏不倚,直直落到顧花君身上。
任江流愣住,心道他沒設這道機關啊!
顧花君抓住衣襟,慌到,“師兄……”
“花君。”任江流頓時顧不得許多,直接從祭臺上跳下去跑到顧花君身邊,“你怎樣了。”
顧花君覺得身體忽然滾燙,又一下子冰涼,熱的時候渾身冒汗,冷的時候牙齒都在咯咯打顫,“師……兄……我……沒事。”
“你沒事個鬼啊!”任江流氣的大罵,心中惴惴不安,疑惑自己究竟是到了個怎樣的世界啊,莫非這個世界真有神明不成?
不。
這絕不可能!
“莫慌。”師無名道,他離得近,注意到那道光是直接撞到顧花君胸口,現在也是胸口隐隐發光,立即伸手扯破他的衣服,任江流不及阻止,本要發怒,之後卻是一愣。
拜首人全被這場變故驚呆,老國主和大祭司趕過來,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任江流看了看他們,退開一步,流金的大字映在瞳孔,內中似含着無限澎湃的能量,壓得人想頂禮膜拜。
胸口八個大字分別寫着:
“潛龍于淵,四野臣服。”
………………………………
四月的天,遠遠不到燥熱的時候,提前下的幾場雨更顯清涼,葉緣翠綠,花枝嫩豔,樹上鳥雀叽叽喳喳的吵鬧,通往榮澗的路上百裏頃碧,一眼望去生機盎然。
蔚藍天空雲卷雲舒,早已不見昨日異象,任江流悶頭悶腦趕路,眉眼之處蘊着煩躁,下壓的嘴角顯得冷酷而堅毅,全然不是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
師無名阖眼再睜,道,“少俠。”
任江流充耳不聞,他心中有一把發不出的火,簡直煩得可以。
師無名目光凝在前方的藍色身影,慣帶疏離的眸子浮現些許無奈,苦笑一聲,“少俠。”
榮澗與拜首之間隔着山頭,需要大約不到三天的路程,他們這次走的是大路,因為此地人少,即便是在官道上也沒什麽人。
夾道邊林木蔥郁,空氣淡然清澈,卻洗不掉心中燒灼的烈火,任江流緊了緊背着的包袱,眼角不自覺抽搐,他這樣走了許久,雙腿早以酸的苦不堪言。
連叫兩聲沒有回音,師無名的臉終于挂不住了,策馬急行到任江流前方擋住他的去路,坐在馬上俯身望着他,沉聲道,“少俠。”
“啊,我聽見了,有事你說啊。”任江流擰眉停住腳步,不耐煩的道。
平常人如果有十分耐心,師無名大概就有二十分,任江流已經不客氣到這種地步,他也不生氣,好整以暇的道,“少俠,聽我一言。”
任江流深吸一口氣,擡手抹了把臉,遮住快要猙獰的面容,半晌道,“你說。”
“請少俠快些冷靜。”
“我現在就很冷靜。”任江流擠出一個笑容。
師無名并不當真,揶揄道,“那就再冷靜些吧。”
任江流,“……”
他把包袱往下一摔,憤然道,“你到底想幹啥!你說,你說!”
前日祭祀之時異變突來,顧花君胸口的字只保持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全數消失了,但在字消失之後顧花君意外跟着暈了過去。
經過一場法事他們與拜首的沖突消失在無形,老國主看出顧花君非常人,大祭司對任江流佩服的五體投地,見顧花君不省人事,立刻提議讓人在國主府休息。但半天過去顧花君仍然沒醒,一夜過去還是沒醒,師無名只好提醒任江流他們不能再在此地耽擱,留在落銀河追蹤他們的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找來拜首,即便他們不來,魔教派出的另一波人也在不斷迫近,再在這裏等下去,唯恐耽誤正事。
任江流覺得他們說的有理,便道,“那好,我留在這裏看顧師弟,你們先走吧。”
師無名委婉的拒絕了他這個提議,任江流當即炸了,任憑師無名說的多有理也沒用。
這家夥平時看着挺理智,有時卻任性十足。
其實師無名不讓任江流留下的道理很簡單,他此時方寸大亂,留下無益。反倒是自己兄妹二人皆通醫理,留下更方便照顧顧花君。這麽粗淺的原因,他相信任江流不會想不通,只是顧花君的昏迷,讓任江流陷入完全不可理喻的狀态,他不想明白,說再多也沒用。
好在最後确診顧花君只是力竭暈倒而已,并沒有什麽大礙,兼他及時醒來表示我沒事,師兄去忙吧。三人商量後留下師茵茵照顧,任江流這才不情不願,垮着臉離開了拜首。
老國主人挺好,見他們沒坐騎還送了兩匹馬,當然最後只騎走的一匹。此時馬蹄幹脆利落的點在地上,師無名向任江流遞出一只手,“別氣了,上馬吧。”
任江流瞪了他一會兒,看到師無名那波瀾不驚的笑臉之後反倒氣不起來,他對他這種人最沒轍,對方文質彬彬一笑,就顯得自己在刻意為難一樣。
只得悻悻抱怨一句,“你真煩。”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馬。
師無名感覺手上一沉,人已經落在身前了,從以前的行事作風上來看,任江流固然機靈聰慧,到底輕佻浮躁,渾身充斥着一股少年盛氣,明顯屬于那種一意孤行,任意妄為之人。此時忽然聽話,師無名訝異非常,忍不住笑道,“那便是我錯了。少俠,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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