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鑒命司

? 車轱辘的話循環了幾個來回,任江流看夠了戲,良心終于回籠,咳嗽一聲湊到他們身邊,賤賤的道,“我說那位老——人——家——啊~”他說話的時候故意看了師無名一眼,再轉回來說,“你看,人家都說不認識你了,再賴着不走,就不好了吧。”

“哪裏輪得到你這個畜生插嘴,滾出去!”

那老人似乎天生跟他犯沖,一見到他的臉,頓時神色大變,站起來要打。任江流轉頭跑了,躲在師無名身後看他,見他追來,又繞道師無名身前,摸着臉郁悶道,“他怎麽看我這麽不順眼,不帶這麽歧視人的。”

師無名笑出聲音,抓住任江流保證他與那個老人分開,道,“罷了,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老先生,你若是要跟師某前行也無不可,只是‘少爺’這個稱呼,還是省下吧。”

老人連忙點頭稱好。想到此後要跟這麽一個兇老頭同行,任江流滿心不爽,聞言吐槽道,“按年紀來說,叫少爺的确不合适,叫老爺才對。”

師無名搖了搖頭,老人破口大罵,“小兔崽子,讓你多話,看我不打死你!”

“哎呦!臭老頭太兇了。”他見師無名不攔着,急忙轉身就跑,路過的時候還拉住了宗吉,連聲道,“帶路。”

随着一行人進入主城,能感到人與人之間流動的生疏氣氛越加濃烈,街上來往之人目不斜視的在街道橫穿,如同一道道游魂,眼神空洞,人人自危,一點生氣也沒有。

和同宗吉所說一樣,主城之中揮之不去的冷硬,連藏也藏不住。

任江流打了個寒顫,從他踏入榮澗以來心中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排斥,此時那種厭惡的感覺更嚴重了。他一眼眺望過去,皺了皺眉,肯定的對宗吉道,“這地方鬼氣森森的,我要是你,也不在這兒呆。”

宗吉聞言眉眼染上喜氣,舉起手,任江流默契的将手掌拍上他的手心。

宗吉激動道,“兄弟。”

任江流堅定的道,“朋友!”

兩人對視一眼,雙手交疊的握緊,友誼陡然升溫。

“唉!”師無名看的有趣,卻故意嘆了口氣,“師某與阿江同行近半月,獨處時間不多,卻也不少。既然二位能在短短時間關系如此親密,為何你我之間友誼産生的如此艱難。此情此景,師某真是快羨慕死了。”

任江流噎住,惱道,“你胡說八道……啊!殺人了!”他話還沒說完,那老頭就揮着樹枝打過來了,任江流勉強躲過,定睛一看,頓時張大了嘴,悲憤道,“這也太過分了!師無名,你還管不管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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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江此言差矣。”師無名斯斯文文的搖頭,含笑道,“師某非是他的少爺,這位老先生也并非我的人,他胡鬧,你怎麽也跟着胡鬧。他腦中有病,莫非你也……啊呀,抱歉,師某又胡說八道了!”

那老人不管他們之間的交流,舉着腕口粗的樹枝揮舞,口中叫嚣着,“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兔崽子!站住!還敢跑!”

任江流邊跑邊躲,苦不堪言。事情發展至此,他堅定的認為自己出門沒看黃歷,才會遇到這個打不得,罵不得的煞星。

自從老頭到來,任江流的地位一再下降,被迫包攬各種雜事,哪怕稍微有一丁點抗議這個老頭的棍子就會毫不留情的抽打過來,他恍惚覺得這半天過後,自己反映能力簡直得到了越級的提升!

真是該多謝這個瘋子!

任江流咬牙切齒的想。

終于到達宗氏一脈的大本營,師無名仰頭看挂在房檐上的匾額,逆着陽光,緩慢的讀出,“鑒命司。”

宗吉擦了擦頭上的汗,颔首道,“就是此處了,我去叫門,你們在此等候。”

眼見宗吉敲門進入內院,任江流喃喃自語,“鑒命司……鑒命……算命的?”

神棍!

師無名心想,司鑒命數,好狂妄。

但若此地平常,他們大概就白來這一趟了。

任江流看着他的笑,忽然打了個寒顫,覺得有點冷。

十分鐘後,宗吉從門裏邊出來,除他之外,後面還跟着兩個鑒命司內的人。有人跟随出來并不奇怪,奇怪的那些人的身高,竟然與宗吉一般高大。

任江流與師無名互視一眼,都沒出聲。

老頭看到一堆小人兒,頓時高興的手舞足蹈,“小娃娃,吃飯飯,長高高~”說完之後,不知哪根筋不對,忽然跳到師無名面前,把木棍斜擺在腰間,做出拔刀的姿勢,防備道,“少爺小心,這些人長的古怪,莫非是別人派來的刺客?哼!真是敗類,憑這種殘缺之身,也敢來挑戰老夫,少爺放心,老臣定能護你周全。”

說小娃娃的時候,鑒命司出來的兩個人的神色已經不渝,到後來的殘缺之身,不光是那二人,連宗吉都變了臉色。

“哎呦!”任江流敗一般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無力道,“這位爺爺啊,你……”

他說不出話。師無名彎腰對那幾人做了一輯,歉然道,“在下在此代替這位老人家向各位道歉了,請幾位念在此人神志不清,原諒他無心失言。”

“哼,殘缺是真的,就算他沒有瘋掉,說一句實話我就生氣了嗎?走吧,祭司大人有請。”

有那二人在前面相引,本來半開的大門慢慢轉至全開。

任江流問,“大祭司?”

宗吉恍然想起自己什麽也沒說,解釋道,“路上忘了告訴你,宗氏一脈的現任族長就是本國的大祭司,巫長留。”

“他姓巫?不姓宗?”

“巫是歷代大祭司傳承之姓,自族長擔任大祭司之時,便改姓了。”

任江流跟緊宗吉,有些好奇的東張西望。鑒命司內中廣大,鋪地的青石被擦的光可鑒人,上面石頭自帶的點點斑紋,一眼望上去猶如星辰密布。随着每一步走動視角轉移,産生腳下星光閃爍,行走雲端的錯覺。

“你不是說你家是靠打鐵過日子嗎?怎麽變成算命的了,還是大祭司,按照字面的理解,可不像是普通職位。”宗吉個子雖然小,走的卻很快,任江流追在他身後,笑道,“卿雲歌中寫:日月有常,星辰有行。但腳下這些卻沒有規律,我怎麽看着像随時在變,眼睛都花了。”

“早先也同你說過,我是分支,依然靠打鐵為生。宗氏一脈雖然世代打鐵,但這是副業。這裏。”他手指向下,表示此地,“每代的族長都會擔任本朝大祭司,所以主業是為國效力。”

“原來如此。”主業是神棍。

他們說完之後不再開口,直直走向大堂。

大堂內已經有人在等,坐在首位的是一位頭發烏黑的中年男人,左手邊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右手是不及而立的少年。

前頭領路的兩人進去之後對三人行禮,道,“人已帶來。”便退至屋外。

任江流見到那矮如孩童的三人,已經不會驚訝了。自入鑒命司起,他所見到的都是如宗吉身高一般的矮人。即便是遺傳,也不應該一個正常身高的都沒有!

這鑒命司當真奇異,當真怪事!

宗吉進入屋內,大聲道,“族長,這就是我說那兩個外鄉人,你說咱們自己家都沒多少人知道日炎精鐵,他們這些中原人是怎麽知道的?還大張旗鼓的找來了,奇怪不奇怪!”

中年男人本來閉目養神,被宗吉的大嗓門一喊,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睜眼看着他們三人,站起身慢慢徐行到他們身前,沉聲問,“是你們要找日炎精鐵。”

這個時候任江流真的很想說出:這裏是榮澗,是我們要找日炎精鐵,我們知道日炎精鐵是什麽,一定要取,不取不行,是很冒犯,對不起。

師無名似乎讀出他心中诽謗,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溫文道,“正是,我等此行不遠萬裏來到榮澗,便是為了尋求日炎精鐵。依靠古書上的記載,鍛造成靈光劍,殲滅邪教,救中原于水火之中。”

他話說的巧妙,既解釋了怎麽得知日炎精鐵的,也說出真正的目的——救人。

那是在取鐵之上,更為龐大,真正的目的。

不管他說的如何冠冕堂皇,巫長留虎目圓睜,厲聲問,“你們可知日炎精鐵是什麽!”

他雙眼中自帶一股威壓,內中風暴翻滾,如血灼熱,正在蔓延。

任江流被他神色吓了一跳,失了之前玩笑的心思,暗道那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其他秘密?望向他們此行的唯一知情人。

宗吉無辜的回看他,小幅度搖頭。

師無名不動如山,回答道,“是制造靈光劍必須的材料。”

巫長留深深吸了一口氣,指着宗吉道,“你出去。”

宗吉沒料到自己會是第一個被趕出去的,呆呆‘啊?’了一聲,愣在當地。

巫長留冷聲道,“你是收了他們什麽好處才來辦事,這些問題,等解決了他們的事我再與你私下詳談。還是說,你想現在就與我溝通一下。”

宗吉想到那些圖紙,哎呦一聲,抱着胸口道,“族長啊,我這肚子突然疼起來了,肯定是剛剛吃壞了東西,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離開了。你們慢聊,慢聊。”

他與巫長留揮手,再跟他身後的二人打招呼,走過瘋老頭身邊的時候想到現在這裏要說的肯定是重要事情,被一個瘋子聽到那還了得,萬一被他瘋言瘋語傳出去,豈不是壞事了!也顧不上髒不髒了,裝作肚子痛攥住老人的衣角,硬是把人連哄帶騙的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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