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這輩子就只認定你一人……

蘇天揚早就知道陸珩說不娶蘇惜卿只是嘴硬,這不,他回到相府沐浴更衣完畢,連晚膳都還來不及吃,就被陸珩拖走,直奔酒樓而去。

他就說嘛,陸珩怎麽可能真的不管他那個從小就心心念念的小表妹,這厮壓根在意得很!否則從不求神問佛的人,也不會突然跑去求什麽平安符。

說起來,陸珩這個小表妹,從小就長得格外漂亮,面頰粉嫩,玉雪可愛,水靈靈的一雙眼,笑起來閃閃發亮。

三歲能讀,四歲便能說會道,伶牙俐齒,聰慧過人,輕易就能将人逗得呵呵笑,深得衆人喜愛。

可惜那丫頭身子骨不好,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國公府,當時蘇天揚剛随着爹娘從邊關回京,就住在國公府對門。

他一開始見到人,不知是自家六伯的女兒,開玩笑的說蘇惜卿長得可真俊俏,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還順手送了她一串冰糖葫蘆。

五歲的小丫頭拿了糖葫蘆,開心得直笑,跟在他後頭天揚哥哥長、天揚哥哥短的喊,軟糯的小奶音,甜得要命,聽得人心都化了。

蘇天揚雖然也有個妹妹,但他妹妹打起架來比他還要兇狠,他就從來沒這麽被甜甜軟軟的喊過哥哥,開心得不了,當下他就把蘇惜卿抱起來,笑眯眯地說:“好,從今天開始我也是你哥哥了!”

還不要臉的加上一句,以後長大哥哥娶你好不好啊?

小丫頭看着冰糖葫蘆猶豫了下,點點頭,然後他就被陸珩揍了。

蘇天揚從小邊關長大,打架是家常便飯,在邊關還沒有他打不贏的架,也不問陸珩為何動手,二話不說就開幹。

後來蘇天揚才知道,原來陸珩就是太子的另一個伴讀。

當時鎮國公打算将陸珩扔進軍營磨一磨,皇上只能幫太子另尋伴讀,蘇天揚年紀與太子相近,再加上他爹兒時也當過今上伴讀,他順理成章地被選進宮,取代陸珩,成了太子新的伴讀。

伴讀被搶,小表妹也被搶,不生氣才怪。幸好後來誤會解開了,陸珩的小表妹就是他的小堂妹,他真的是她同宗同族的哥哥。

可愛的小堂妹他是不能娶了,兩人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蘇天揚回憶完兩人相識經過,陸珩已經帶着他來到樊樓,開了間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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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樓位于京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段,是京城中最大最熱鬧也最昂貴的酒樓。

雅間是獨立的,桌上擺滿的豐盛酒菜也都是上好的,蘇天揚雖不常來樊樓,卻也知道這裏的廚子做得一手地道的淮揚菜,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

看着桌上澆着糖醋鹵汁,去骨、剖花、炸得外脆裏嫩,色香味兼具的松鼠鳜魚,以及用冰糖水及蜂蜜反複浸蒸數個時辰,蒸煮得軟爛火紅的蜜汁火方,還有和大白菜一起鹵到綿密入骨、汁多肉嫩的紅燒獅子頭,蘇天揚沉默了下,默默地拿起碗筷,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

陸珩喝了一大口酒,看蘇天揚只管埋頭猛吃,也不問他為什麽要有什麽事,面無表情的踹他一腳。

“你就不問我怎麽了?”

蘇天揚“哦”了聲,頭也不擡、口齒不清地問:“你怎麽了。”

态度敷衍到不能再敷衍。

陸珩:“……”

蘇天揚見他又開始喝悶酒,勉為其難的安慰道:“是不是陸畫那丫頭說溜了嘴,你那平安符被我小堂妹退回來了?沒關系,至少你送的綠豆爽沒被退回來,她肯定開心的喝光了。

“說起來,堂妹她從小就是個饞鬼,當初給她一串糖葫蘆,差點要被我拐走,你以後只要送吃的肯定沒問題。”

陸珩冷笑了聲:“你不說這事我都忘了。”

蘇天揚聽出他話裏隐藏的酸意,險些被噎死,倒了幾杯酒将堵在嗓子眼裏的東西全咽了下去,沒好氣道:“……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居然還耿耿于懷?而且我是她堂兄,我還能真娶她嗎!我要真敢,沒先被我六伯打斷腿,就會被我爹打死!”

陸珩要笑不笑的看他,眼神凍得人心肝顫:“所以不是她堂哥就真打算娶了?”

蘇天揚:“……?”

我那小堂妹知道你這人吃起醋來就沒完沒了,還這麽不講道理嗎?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再加上蘇天揚被陸珩那不爽且陰鸷的眼神看得心裏發寒,只好坐直身,把話題扯回陸珩身上:“你要是真那麽想娶她,直接跟皇上求賜婚聖旨不就行了?”

陸珩怔了下,有些煩躁的別過頭:“老子沒強迫人的習慣。”

他從未有過那樣卑劣的想法。

他救她,也不是為了強迫她嫁給自己,只是不想看她被人占便宜。

陸珩薄唇緊抿,過了許久,才又從牙縫裏擠出幾一句:“……老子說過她不願意老子也不會求着她嫁。”

明明在意得要命還要嘴硬。

蘇天揚看破不說破,哦了聲就沒再開口,又繼續享受起眼前的美食。

陸珩依舊酒一杯一杯的喝。

幾碗飯菜下肚,蘇天揚心滿意足的揉揉肚子,盛了一碗滾燙飄香的老母雞湯,湊近眼聞了聞,一邊輕吹,一邊問道:“那你到底怎麽了?”

陸珩不說話,想到蘇惜卿說她有心上人了,臉色又冷了下來。

他不答反問:“你不是說她沒心上人?”

蘇天揚沉默了一會兒,心虛地幹笑了下。

他兩、三年沒見過小堂妹了,連她的模樣都不認得,怎麽可能知道她有沒有心上人。

陸珩四年前奉旨下嶺南時,曾交待他要好好照顧蘇惜卿,可三年前她患上啞疾之後,幾乎足不出戶,久而久之他也忘了這件事。

陸珩回來時問他,他當然說她沒心上人。

小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來的心上人?石頭裏蹦出來的嗎?還是被義勇侯府的小厮護衛給迷了眼?

“這,我哪知道,你不也讓人查過一遍嗎?探子也說她沒有心上人啊,再說了,你又不想娶她,她有心上人又怎麽了?”

蘇天揚故作鎮定的輕啜了口雞湯,咂咂嘴誇贊道:“這老母雞湯真他娘的好喝!”

陸珩懶得理他,仰頭,又悶了一杯酒。

他知道蘇天揚早忘了這事,也的确一回京就調查過蘇惜卿,知道她沒心上人,更知道崔家打算毀掉崔老侯爺生前許下的口頭婚約。

崔家那邊他已經查得有些眉目,再過不久就能讓崔景灰頭土臉的滾出京城,兩家婚約也會就此作廢,這一個月來他才會專心接手兵部事宜,沒急着找她。

一來是怕吓到她,二來是她有口頭婚約在身,兩人貿然接觸,恐影響她的聲譽。

可她怎麽就突然冒出個心上人來了?

蘇天揚心虛過後,也覺得奇怪,皺着眉胡亂猜測:“難不成她喜歡崔景那個纨绔?崔景不止跟她有娃娃親,還是安康侯世子,模樣也生得俊俏,端的是風流俊雅,縱使花名在外,那副好皮囊亦讓許多女子為之傾倒,說不定堂妹也喜歡他……”

陸珩冷冷看他一眼。

蘇天揚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乖乖閉上嘴。

他左思右想,終于想出了一個還算靠譜的答案:“你說會不會是……小堂妹覺得自卑、覺得她配不上你,才故意想了這麽一個借口讓你死心?再怎麽說你畢竟也是國公府世子,她嫁給你之後,就是未來的主母,一個啞巴要如何管偌大的國公府?”

陸珩沒吭聲,修長手指摩挲着杯緣的同時,雅間的門被人推開。

蘇天揚看到門口那道儒雅清貴的身影微微一怔:“阿宸怎麽來了?”

蘇惜卿喝完太醫開的藥就睡着了,睡着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又夢到前世。

當時外祖母反對她和陸珩的婚事,她連國公府大門都進不去,義勇侯府附近也有人盯着。

陸珩想見她只能半夜翻|牆。

當時已近中秋,夜深人靜的月光下,少年笑得非常溫柔,揉着她的腦袋說:“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娶你為妻。”

她聽着,莫名的緋紅了臉頰。

少年的耳根也有點紅,俊美到鋒利的眉眼間淌着前所未見的溫柔,他突然安靜下來,久到她困惑地歪了歪頭,想拉他的手寫字,他才又說:“卿卿,我這輩子就只認定你一人。”

英俊的少年郎長睫垂落下來,叫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緒,聲音輕到她幾乎聽不清,原本盤踞在耳根的淺紅也蔓延到脖頸臉頰。

他似乎覺得這話太過孟浪,轉身就想走。

蘇惜卿下意識想拉住窗外少年的手,卻瞬間從夢裏醒來。

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此時不過五更天,夜深人靜,落針可聞,睡在床邊腳踏上守夜的紫芙,幾乎是一聽見動靜就跟着睜開眼。

“姑娘怎麽了?”紫芙聲音充滿困意。

蘇惜卿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沒事,又抱着膝蓋呆坐半晌,方躺回軟榻上。

蘇惜卿晚上睡得不安穩,早晨醒來時還有些發熱,被紫芙叫起來喝完湯藥,就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近午時才清醒過來。

剛被紫芙伺候着洗漱完畢,坐在銅鏡前給丫鬟們梳發,就見冬葵拂開珠簾進來通報:“姑娘,侯爺過來了,正在外間候着您,說有些話想親自問一問您。”

她微微颔首。

想來是大哥跟爹爹提過明語推她落水的事。

果不其然,一去到外間,就見到負手而立的義勇侯,急匆匆朝她走了過來,嗓音洪亮:“你大哥說你落水一事與明語有關,此事可為真?”

義勇侯的眉眼與蘇宸有幾分相似,卻比蘇宸更加地威嚴淩厲。

看着父親身強體壯,活力十足的模樣,蘇惜卿眼眶驟然一熱。

前世大哥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京,父親得知噩耗之後,整個人像是蒼老十多歲,一夜之間就白了頭,也佝偻了腰。

義勇侯見到女兒淚眼汪汪的模樣,哪裏還要再問,壓抑在心裏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爹知道了,別哭別哭,爹一定為你做主!”

“你娘臨終前雖讓我好好照顧明語,卻也沒有殘害嫡姐也能原諒的道理,我立刻讓人将她送到鄉下莊子上!”義勇侯滿腹怒火,語速特別快,卻在轉身前就被踉跄跑上來的女兒拽住手。

蘇惜卿搖搖頭。

義勇侯氣急敗壞道:“我知道你從小最疼明語,但你別這麽傻,要不是岑大夫也跟着去游湖,你現在還病得下不了床!要不是救你的人剛好是陸珩,你現在就只能選擇嫁給小厮護衛或是到尼姑庵裏做尼姑!”

蘇惜卿無法言語,義勇侯來找她談事當下,就讓人備好文房四寶。這件事很難說清,她只能拉着義勇侯來到桌案前,提筆寫字。

義勇侯看清楚女兒都寫了什麽,腦袋一陣暈眩,臉色鐵青:“明語和崔世子私通,還已經暗結珠胎?你……你這是從哪裏得知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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