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評論有紅包) 腦袋埋進…… (1)

義勇侯滿臉錯愕, 蘇惜卿更是瞬間掙開冬葵與紫芙,飛快地沖到陸珩身旁。

收到女兒委屈且帶着一點點指責的目光,義勇侯簡直百口莫辯。

“不是, 囡囡你聽我說……”

義勇侯剛開口,就見原本雙眼緊閉躺在地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 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下,爬坐起身。

虛驚一場,并感覺自己被耍了的義勇侯:“……”

【珩哥哥,珩哥哥?】

蘇惜卿不安地抓住陸珩的手。

陸珩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女, 呼吸有一瞬間停滞。

他還居然沒有消失?

陸珩分明感覺自己就要消失于天地, 就如雲覺大師所言永歸于塵土,卻沒想到, 那道強健的魄魂蘇醒的同時并沒有排斥他,而是逐漸的與他融為一體, 無論是記憶或是感知,都漸次與他相融, 直至合而為一。

蘇惜卿見陸珩呆呆坐在原地, 一動也不動,剛焦急地朝着義勇侯比手劃腳, 想讓父親尋府醫過來, 便再一次被陸珩拽入懷中, 緊緊抱住。

“……”蘇惜卿怔住。

陸珩心滿意足地抱着蘇惜卿, 眷戀地蹭了蹭她的頭發, 像是要确認她是真實存在,不再是自己的妄念,情難自禁的垂首俯身,将腦袋埋進她肩頸之間, 貪婪的呼吸着。

蘇惜卿渾身僵硬,後知後覺的害羞起來,晶瑩剔透的雪肌玉膚,染上一層又一層漂亮的粉色,美目含羞緊閉,絕美嬌靥暈紅如火。

【珩哥哥,好多人的,爹爹也在,不可以,趕緊放開。】

蘇惜卿試着推開他,卻反被他更加強勢地按入懷中,兩人嚴絲合縫的挨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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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重的鼻息,一下下落在她的臉頰,陽剛而又幹淨的氣息撲面而來,将她整個人籠罩。

蘇惜卿呼吸一滞,本就微紅的雪腮瞬間漲|紅。

義勇侯臉色十分精采,先是從白轉紅,再由紅轉黑。

他知道陸珩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總惹得陸老太太及鎮國公頭痛不已,卻沒想到陸珩如今都即将及冠,居然還是這麽混賬,敢當着他的面變着花樣吃他女兒豆腐。

義勇侯氣得開始胡言亂語,連平時不會說的粗鄙之詞都蹦出來了:“陸珩你他娘的……”

很好,很會,比老子年輕時還要莽,簡直禽獸不如!

義勇侯深吸了口氣,硬生生的将就要爆炸的憤怒壓抑下來,咬牙切齒,低聲吼道:“都站着做什麽,還不趕緊上前将他們分開!”

蘇宸原本已經睡下,聽見清風說陸世子又翻|牆來見自己妹妹時,本來不以為意。

陸珩對別人雖然不着調,但對他妹妹卻十分珍惜,之前陸珩幾次翻|牆蘇宸都知道,甚至隐在牆角默不作聲的觀察過,陸珩那厮平時在人前氣勢十足,倨傲得不可一世,在妹妹面前卻乖如鹌鹑。

以至于蘇宸來到蘇惜卿院子裏,看到陸珩抱着自己妹妹死不放手的模樣,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蘇宸皺眉上前,加入将兩人分開的行列之中。

蘇惜卿整個人都懵了,不明為何為珩哥哥突然這樣,她甚至感覺得到少年強健有力的手臂微微發抖。

不,不止抱着她的手,就連他的胸膛、他的懷抱着隐隐顫抖着。

【珩哥哥到底怎麽了?難不成真的身子不适?】

蘇惜卿神色擔憂,想擡頭,腦袋卻一直被溫熱大掌牢牢扣在懷中,無論如何掙紮,陸珩都巋然不動。

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身子禁不起任何撩撥,蘇惜卿掙紮到最後,甚至感覺到某種不可言喻的危險直指而來,霎時吓得不敢亂動,羞澀的咬着嘴唇,小臉紅欲滴血。

【嗚嗚珩哥哥太壞了……爹爹就在一旁!】

【爹爹會生氣的。】

陸珩聽見那帶着細微哭腔,細軟嬌甜的心音,驀然回神,滿臉通紅的将人松開,眼底的笑意卻恍若十裏春風過境,暖得人心都要化。

義勇侯黑着臉将女兒抓起來,推向丫鬟:“馬上送姑娘回房!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蘇惜卿離開之後,義勇侯惡狠狠的瞪了眼已經重新站好,足足比自己高出半顆頭的陸珩。

待院子裏的人都被屏退,義勇侯方冷聲道:“我原以為陸世子是個有分寸的人,沒想到你竟如此輕浮。”

“之前卿卿落水被你救了,早被你占盡便宜,她說不願嫁你,我也不想勉強她,可如今你們……你們……”義勇侯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究竟将我女兒當成什麽了?”

陸珩如實道:“我未過門的妻子。”

“……”義勇侯心梗了下,被這大膽直白的孟浪之語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義勇侯臉色鐵青,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你未過門的妻子,你上門提親了嗎?!親都沒提,便宜倒是全都占盡!”

陸珩心說,何止提親,他們還成親了,卿卿早就是他的結發妻子。

當然,陸珩還不想氣死未來的岳丈,這些話自然只敢在心裏想想。

陸珩在心底輕啧了聲,不耐煩的抓抓腦袋,改口:“國公府很快就會上門提親。”

陸老太太或許是真的疼蘇惜卿,但蘇惜卿到底是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孫女,再如何疼,哪比得過親孫子。

義勇侯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當女兒說不要陸珩負責時,他也硬生生忍了下來,沒想到陸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女兒。

鎮國公府是對他們有恩沒錯,但恩情再大,義勇侯也不會拿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開玩笑。

“你放屁!少拿這種騙三歲小孩的話敷衍老子!”

義勇侯忍無可忍,早就不想再與國公府維持表面和平,毫不留情的戳破那層窗戶紙。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你家老太太的心思,她根本不同意你娶阿卿!你要如何娶她?啊?!”

陸珩沉默不語,眼皮輕輕的垂着,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情緒。

可有那麽一瞬間,義勇侯卻仿佛看到一抹冰寒徹骨的狠戾殺意,從他那雙漂亮的鳳眸中一閃而逝。

義勇侯一怔,再回神,陸珩又成了平日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下颚微揚,神色倨傲,令人不敢逼視。

陸珩正色道:“我心中就只有表妹一人,下水救她的那一刻,我早就認定表妹為妻,哪怕老祖宗不同意,也無法逼着我娶別人。”

義勇侯沒說話。

片刻後,義勇侯微微一嘆:“鎮國公的意思你可知?”

陸珩似是想起什麽,忽地自嘲一笑。

義勇侯一下就懂了,心想,還是幫女兒另擇良婿算了!

“罷了,你回去吧,這幾日莫要再來騷擾我女兒!”義勇侯見陸珩氣色極佳,已經認定剛才的昏厥不過是少年為了吃女兒豆腐的卑鄙手段之一。

陸珩點點頭,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不懂,居然反問義勇侯:“那過幾日就能再來?”

“……”

義勇侯憋了憋,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表情猙獰地抄起護院留下的木棍,往他身上揍去:“敢緊給老子麻利的滾!再不走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侯爺莫氣,小婿這就圓潤的走。”陸珩輕松躲開,一個縱身躍上牆頭,身段潇灑至極。

漫不經心的語氣,聽得義勇侯更火大,同時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震驚了。

義勇侯額間青筋直跳:“什麽小婿?你少臭美,老子可沒答應要把女兒嫁給你!”

他怎麽覺得這位陸世子,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陸珩以前氣人的本事雖然也是一流,但是他說話,有這麽……這麽的欠揍嗎?

義勇侯終于明白鎮國公以前過得都是什麽日子,難怪當年陸珩十歲不到就被扔進軍營,原來都是為了保命。

義勇侯抹了把臉,正打算回房補眠,看到女兒屋內依舊燈火通明,腳步一頓,黑着臉朝屋內走去。

屋內,蘇惜卿不肯換衣裳睡下,冬葵與紫芙又不敢對她強來,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起自家姑娘。

可惜蘇惜卿看起來脾氣雖然軟,但犟起來卻從來不輸陸家兄妹,一旦決定了什麽事,幾頭牛都拉不回來,否則她前世也不會想費盡心機求到新帝面前,得來一紙賜婚。

“都什麽時辰了,不更衣入睡,還想做什麽?”義勇侯就知道丫鬟們肯定拿她沒轍。

蘇惜卿着急上前,拉着父親的手寫道:“珩哥哥呢?您找府醫給他看過了嗎?”

“他人好得很,找什麽府醫?”

義勇侯見女兒一反常态的關心起陸珩,瞬間被氣笑了:“你之前不是說不嫁他,還跟你外祖母說你的意中人是太子殿下,為何這麽關心那臭小子?”

蘇惜卿扁扁嘴,蔫蔫地低下頭去。

她一點也不相信陸珩沒事,他剛才身子實在抖得太厲害,肯定出了什麽事。

義勇侯瞬間頭疼起來:“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又想他對你負責了?”

蘇惜卿抿唇,點了點頭。

“……”

義勇侯原本也是想撮合女兒跟陸珩的,但今日看到陸珩那般孟浪之舉,他又不想了。

他的寶貝女兒這麽單純,按陸珩今日那股浪勁來看,女兒要是真嫁給那混小子,豈非被他吃得連骨頭都沒了?

屋內燭光搖曳,冬葵與紫芙磨好墨之後便退到門外,父女倆就這麽僵持不下。

少頃,義勇侯率先敗下陣來,無聲嘆了口氣,幹巴巴地問:“那你告訴我,你為何突然改變心意?”

這件事實在太過複雜,蘇惜卿沒辦法告訴義勇侯真相,只能避重就輕的寫道:

“我知道自己是個啞巴,配不上珩哥哥,也不想惹得老太太不痛快,不願爹爹為難,落水被救之後才不願珩哥哥負責,可當我知道老太太要給珩哥哥安排親事之後,我心中便難受的厲害,夜不成寐。”

義勇侯看見女兒寫的這些話,心簡直要疼碎了。

他知道患上啞疾之後,便心中郁結,卻沒想到她竟已妄自菲薄到這等地步。

義勇侯眼底浮起一抹猩紅,嗓音沙啞:“囡囡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叫你配不上陸珩?你哪一點配不上他了?沒辦法開口說話又怎麽了?”

蘇惜卿飛快寫道:“珩哥哥也是這麽說的,他說我值得世上最好的兒郎。”

“……”義勇侯滿腔不舍與悲憤頓時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難受得要命。

囡囡果然已經被陸珩花言巧語給哄騙了,居然在這種時候還不忘幫那臭小子說話。

“他要是真的好,哪還會半夜翻|牆來找你!”

義勇侯簡直要氣死,但他舍不得對女兒發脾氣,只好将大兒子叫到跟前來數落一頓,最後又往蘇惜卿的院子外安置一隊護院巡視,保證陸珩短時間都沒辦法再翻|牆來勾搭他的寶貝女兒。

老承恩伯壽宴當日,卯時剛過,蘇惜卿就被冬葵叫起來盛裝打扮。

自從那日陸珩被義勇侯趕走之後,兩人便再沒見過面,蘇惜卿雖然從冬葵口中得知陸珩身子的确沒有大礙,依舊正常上下朝,甚至不知發什麽神經,竟不顧鎮國公夫人林氏臉面,将自己院子裏的奴婢全都發賣,就只留下觀言及生母的陪嫁何媽媽二人。

老承恩伯子孫滿堂,天未亮,承恩伯府已燈火通明,張燈結彩,蘇惜卿随着父兄一道來到承恩伯府時,伯府大門已是熱鬧非凡,門庭若市,賓客如雲。

一行人進了承恩伯府,蘇宸見妹妹神色略顯緊張,笑容溫柔地安慰道:“莫怕,府中雖沒女眷能陪着你,但是老太太已經交待過陸大姑娘,讓你們二人今日做伴,有陸大姑娘在,你且安心。”

蘇惜卿卻沒有聽兄長在說什麽,她的注意力全被不遠處的挺拔少年吸引過去。

陸珩今日也是盛裝打扮,玉冠錦衣,氣宇不凡,俊美無濤的姿容與高挑的身材,更讓他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如果他身邊沒站着陌生的姑娘,會更完美。

蘇惜卿怔怔地看着,她太久沒有在人前露面,根本不認得站在陸珩面前的粉衣姑娘究竟是哪家貴女,卻可從那貴女華貴的裝扮、沉穩的氣質得知,對方定是出生名門的大家閨秀。

【珩哥哥這幾天沒來看我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跟別的姑娘說話,老太太似乎也很喜歡那個貴女……】

陸老太太眼裏全是不加掩飾的慈愛與賞識,還時不時轉頭跟陸珩說什麽,笑得滿意。

蘇惜卿抿了抿嘴唇,根本沒發現自己癟着小嘴的模樣看起來有多委屈。

陸珩其實一句話也沒跟對方說過,更是連多看一眼都欠奉,他一下馬車就被陸老太太叫住,話全是陸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在說。

陸珩已經知道,這一世因為蘇惜卿重生的關系,與之前的每一世都不一樣。

那個傻瓜……

他的卿卿怎麽能那麽傻。

陸珩想到這一世蘇惜卿重生之後的所做所為,就忍不住想笑,以至于那道甜甜軟軟的心音飄進耳裏時,不自覺地加深唇邊笑意。

于是那道甜軟的心音,瞬間就變了調:【珩哥哥居然還對她笑了!】

不止隐隐帶着怒氣,甚至還帶了一絲酸溜溜的醋音。

陸珩愕然擡首,果然很快就看到日思夜想的小人兒。

只是小人兒對上他的目光時,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去,顯然氣得不輕。

陸珩無聲地笑了一下。。

何玥婷見入府之後便始終不茍言笑,甚至神色不耐的少年忽地勾唇一笑,淩厲的眉眼甚至添上幾分溫柔,心髒瞬間不受控地怦怦跳了起來。

兩家老太太聊了半天,陸珩臉色始終不怎麽好看,何玥婷還以為這位陸世子對自己有意見,如今見到他笑了,何玥婷不由跟着矜持微笑,柔聲問道:“陸世子在笑什麽?”

何玥婷正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孫女,何家的掌上明珠,何父雖算不上高官,只是個從五品的鹽運司副使,卻也是個肥缺,京城中不知多少人想與何家攀上關系。

不止如此,何家還與林皇後母家為世交,兩家又是親家,關系密切非常。

而何玥婷的母親正是當今國舅的小女兒,鎮國公夫人林氏的親堂妹,說何家是皇親國戚亦不為過,也不怪陸老太太會在這麽多貴女中相中她。

蘇惜卿越想越酸,見何玥婷含羞待怯的看着陸珩,眼角眉梢都透着羞澀春意,心裏的醋壇更是瞬間就翻了,決定眼不見為淨,扭頭就走。

反正上一世老太太也沒少做這種事,沒了何玥婷也還會有下個李玥婷、江玥婷,反正都不會是她。

蘇惜卿悶悶不樂的想着。

蘇宸察覺到妹妹的失落,順着她方才看的方向望去,見到何家姑娘正捏着小手絹,害羞的跟陸珩說着什麽,無聲一嘆。

陸珩沒注意到何玥婷說了什麽,他的注意力全在蘇惜卿那些酸溜溜的心音上。

卿卿吃醋了。

陸珩眼中笑意更盛。

“陸世子……”何玥婷見他再度展顏,雙頰浮現兩抹羞紅,欲要再說什麽,俊隽非凡的少年卻轉身就走。

他走得很急,像是想要追上什麽人。

何玥婷微皺了下眉。

陸老太太看了眼陸珩離去的方向,沒看到什麽異樣,笑吟吟地打圓場:“讓你們見笑了,珩哥兒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在軍營打滾,沒什麽規矩和定性,何姑娘莫要介意,待會兒我再叫他回來給你賠禮。”

何玥婷矜持一笑,沒再多說什麽,只是笑盈盈的哄着兩位年歲已高的老太太趕緊進花廳,先坐下來再聊。

兩位老太太一前一後走進花廳,何玥婷悄悄詢問貼身丫鬟:“你剛才可有注意到陸世子離去前,哪些人進了伯公府?”

丫鬟道:“回姑娘,人太多了,奴婢不全都記得,只記得永平侯府及義勇侯府不久前才剛進府。”

永平侯府寧二公子及義勇侯府蘇大公子皆是驚才絕豔之輩,在人群裏特別紮眼,也不怪丫鬟只記得這兩家。

另一頭,蘇惜卿剛被領進花廳,就聽蘇宸對她低聲說道:“進府之後就一直走在我們前頭的那位,手執玉骨扇、風流倜傥的玄衣少年,便是永平侯府的寧二公子。”

承恩伯府的小厮同時高聲吟道:“義勇侯府贈壽禮和田玉如意貔貅挂墜兩枚及富貴耄耋圖一幅。”

蘇惜卿困惑地眯了眯眼,随即想起陸老太太說好要幫她安排與寧家二公子及楚小公子相看之事。

蘇惜卿的大哥蘇宸本身就姿容非凡,再加上陸珩及小叔家的兩位堂兄也都姿容出衆,她身邊的人都長得好看,此時看到受京城貴女追捧的寧二公子,倒是沒多大的感覺。

【寧二公子的确是玉樹臨風、貌似潘安,但沒珩哥哥好看。】

想起陸珩,蘇惜卿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意又咻地蹦了出來。

陸珩就跟在她與蘇宸後頭不遠處,聽見小姑娘的心音,隐忍在眉宇間的愉悅與得意再也壓抑不住。

但很快的,陸珩就笑不出來了。

義勇侯兄妹進到花廳前,衆人讨論的對象皆是不久前落馬後只餘七歲心智的蘇長樂,蘇惜卿來了之後,就成了她。

這算是她得了啞疾之後,三年來第一次出席在這種大場合。

陸珩慶功宴的畫舫上雖然也邀請了不少世家子弟,但畫舫之間并不相連,見過她的人并不多,可今日老承恩伯壽宴就不一樣了,開席前供賓客歇息的花園及花廳到處都是人。

蘇惜卿本就是個雪膚花貌的美人兒,小臉只有巴掌大,眉眼精致、五官漂亮,平時不施粉黛,便美得恰到好處,天生麗質。

今日一通打扮下來,将她襯得愈發嬌小白淨、絕色無雙,可說一現身就收獲不少詫異及驚豔的視線,成了衆人焦點。

蘇惜卿并不喜歡這種被人注目的感覺,下意識地垂下腦袋,避開那些充滿探究的目光,往角落走去。

“義勇侯大公子身邊的那個姑娘是誰?”不知是誰先開口的,“兩人看起來十分親密,蘇大公子竟已成親了?”

今日雖是老承恩伯的七十大壽,京城中的權貴世家卻全都來了,不少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容貌出衆的一些世家公子也早就成為貴女們的議論對象,更別提跟在他們身邊的那些出色女眷。

“義勇侯大公子尚未成親,況且那位姑娘還梳着少女髻……難不成是蘇宸房裏的人?”

陸畫聽不下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江姑娘難不成看不出她那一身行頭,比你身上那些都還要好嗎?她是我小堂妹,義勇侯嫡女蘇惜卿,是蘇大公子的嫡親妹妹。”

江玉珍也知道陸大姑娘的性子,連忙賠笑,問道:“可蘇惜卿不是三年前從火場中被救出來,突然患上啞疾之後便将自己關在閨房裏足不出戶了嗎?”

蕭蓉蓉也道:“是患上啞疾嗎?我怎麽聽說是她在那場大火裏容貌盡毀,所以才躲在府裏不敢見人。”

“你看她的臉,哪裏像容貌盡毀?不止沒毀容,這一通打扮起來還完全不遜于蘇長樂。”江玉珍一頓,語氣突然多了幾分酸意,“都說蘇氏出美人,本來我還不信……”

“出美人又如何?”蕭蓉蓉掩嘴輕笑,“蘇家顏色最好的兩個姑娘,不是傻子,就是啞巴,再美有何用?依我看,将來肯娶她們的,八成是貪圖她們的美貌,見色起意,色衰愛弛,可憐了。”

陸畫以前和這些貴女玩在一塊,聽她們對其他貴女品頭論足,甚至是嘲笑時都不覺得有什麽,但不知為何,今日這些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輕易挑起她的怒火。

“三姑娘可有帶銅鏡?”陸畫忽然問。

蕭蓉蓉怔了下,緊張地摸摸臉:“什麽銅鏡?我臉上有什麽嗎?”

“拿面銅鏡照照,三姑娘才看得到自己此刻嫉妒到扭曲的嘴臉,是多麽地醜陋,連讓人見色起意的本錢都沒有。”陸畫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蕭蓉蓉的姑母為當今聖上的寵妃,蕭家勢力完全不亞于皇後母家林氏,以前無論說了什麽,衆人對她從來就只有追捧及附和,何曾被人這般羞辱過。

“果然是山村野婦生的孩子。”蕭蓉蓉氣得渾身發抖,見陸畫朝蘇惜卿走去,心中怒火更盛,同時想起另一件事。

當初陸世子湖中慶功宴時與蘇惜卿同畫舫的貴女雖然不多,但她落水被陸珩救起的模樣,還是不少人看在眼底。

當時蕭蓉蓉也在場,她本以為鎮國公府會負起這門親事的責任,如今都兩個月過去了,義勇侯府與鎮國公府卻始終安安靜靜,未曾有任何下聘或議親的動作。

蕭蓉蓉笑了下,朝角落裏的陸畫及蘇惜卿走去。

剛走近,就聽見陸畫溫溫柔柔的對蘇惜卿說道:“老承恩伯壽宴,京城裏所有權貴世家幾乎都來了,什麽人都有,表妹好好待在我身邊,莫要亂跑,若是聽了什麽不好的話,或看到我哥被老祖宗拉着和哪個姑娘見了面,也不要往心裏去。”

蕭蓉蓉面色微閃,心說,陸老太太果然不贊同這門親事,哪怕蘇惜卿在衆目葵葵下與陸世子有了肌膚之親,也寧肯讓蘇惜卿受委屈,不讓孫子擔起責任。

那陸畫那丫頭剛才沖她發什麽脾氣?難不成是心中對蘇惜卿覺得虧欠,所以聽不得別人說她壞話?

跟着蕭蓉蓉的幾個貴女也都面色有異。

江玉珍小聲問道:“難不成陸世子沒打算娶蘇惜卿?”

蕭蓉蓉理了理衣裙,正打算上前報剛剛被陸畫下臉面的那一口氣,就見到陸珩與寧二公子同時朝蘇惜卿及陸畫走去,兩人身後還跟着楚家兄妹。

楚小公子見到陸珩與寧二公子同時朝蘇惜卿走去,立刻道:“妹啊,你看,蘇家姑娘才進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有兩個出色的兒郎奔她而去,真不差我一個。”

楚寧哦了聲,要笑不笑的說:“那我跟娘說,讓她親自安排你與阿卿相看。”

“……”楚小公子痛心疾首的看着她,“不是我嫌棄蘇姑娘,可我真的不喜歡啞巴,一輩子不能說話,那不得悶死?”

楚寧惡狠狠地瞪了兄長一眼:“四哥待會兒把玉佩送給阿卿就能走了。”

楚家兄妹兩人談話聲極小,耳力極佳的陸珩卻盡收耳底。

陸珩來到承恩伯府之後,心情更不怎麽好,要不是今日蘇惜卿也會出席,他肯定早就扭頭走人。

這裏實在太吵了,不止說話聲吵,那些醜陋扭曲,充滿嫉妒的心音更是聽得他心煩意亂。

尤其是陸老太太今日替蘇惜卿物色的那兩位兒郎的心音,更讓陸珩難以忍耐。

楚小公子對楚寧說的話還算客氣,心裏的想法卻是污穢不堪,滿腦子都是床笫之間底下的人要是不能說話,那不知該少上多少樂趣,連他養的小瘦馬都不如。

若說楚小公子的心音讓陸珩想殺人,身旁這位寧二公子的心音則讓陸珩恨不得直接拿一把刀将他給捅了,最後再将兩人一塊抽皮扒骨,碎屍萬段。

寧二公子看上去溫文儒雅,人模人樣,想的卻是蘇惜卿顏色極好,雖不能言語少了些樂趣,但以後不管他是要納妾或是養外室,蘇惜卿就算想管,也沒辦法與他争執理論,只要關上房門,全都任他拿捏。

陸珩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麽找的人,他只知道這兩個人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一個配得上表妹。

寧二公子與楚小公子的想法雖然龌龊了點,但面上都端的是謙謙君子,蘇惜卿無法言語,寧二公子并沒有上前與之攀談,就只是遠遠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而楚小公子的玉佩剛掏出來,就被陸珩推了回去。

楚小公子臉瞬間就黑了:“陸世子這是何意?”

陸珩臉色陰沉:“我也想問楚小公子拿送過瘦馬的玉佩,再給我表妹是何意?”

楚寧臉色一下就變了,扭頭看向她四哥:“什麽瘦馬?”

楚小公子驚愕地瞪大眼。

他在外頭置了間宅子養瘦馬的事,連他家的人都不知道,陸珩這個剛回京不到幾個月的人又是如何知曉?

楚小公子驚慌失措地收回玉佩,扭頭就走。

楚寧心中一沉,追問陸珩:“陸世子方才所言何意?”

陸珩薄唇緊抿,喉結滑動,試圖将就快爆發的戾氣壓下去。

陸畫知道兄長的脾氣,擔心的扯扯蘇惜卿衣袖,湊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哥他好像生氣了,九成九是吃醋了,你快哄哄他。”

陸珩兒時只要不開心,就有辦法将所有人都整得跟他一樣不開心,今日是老承恩伯的七十大壽,要真鬧出什麽事來就糟了。

誰知道怕什麽來什麽,陸畫話音方落,就聽到蕭蓉蓉幸災樂禍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陸世子什麽人?哪可能娶一個啞巴為妻,說來蘇惜卿也可憐,落水被自己表哥救起,都有了肌膚之親人家也不願負責。”

江玉珍附和道:“也是,哪怕她出身再好,這京城有頭有臉的世家也不會娶一個啞巴當主母,注定日後只能許給尋常人家。”

陸畫慌張轉頭。

蘇惜卿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與平時無異,陸畫卻下意識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表妹別聽!”

陸珩繃着嘴角,面色陰沉,對此嗤之以鼻:“誰說卿卿日後只能許給尋常人家?他們不娶,我娶!”

他的音量不大,卻也不小,剛剛好能讓站在不遠處的那群貴女聽得一清二楚。

蕭蓉蓉原先想,陸珩若對蘇惜卿有意,哪怕陸老太太反對,按他的脾氣再怎麽說也都會鬧出一點動靜,可兩家到現在都安安靜靜,顯然是陸珩也不想要這門親事。

哪想到話剛出口就被當事人駁了回來。

陸珩姿容無雙,無數貴女傾慕于他,此言一出,蕭蓉蓉及身邊的幾個貴女臉色都變了。

不止她們臉色變了,就連陸畫都松開手,捂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兄長。

陸畫緊張的左顧右盼,見陸老太太才剛進到花廳,離這兒還有一大段距離,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蘇惜卿剛才耳朵被陸畫捂得死緊,沒聽清楚陸珩究竟說了什麽。

【珩哥哥剛剛到底說了什麽?為什麽她們看起來都這麽吃驚?】

“……”陸珩磨磨牙,又将剛才那些話重複一次。

蘇惜卿慢吞吞的瞪大眼,終于知道為何衆人如此震驚。

心裏冒起了甜滋滋的小泡泡。

蘇惜卿抿了抿唇,試圖壓抑嘴角揚起的甜蜜笑意,彎成月牙兒的桃花眼卻将她出賣個徹底。

“珩哥兒沒跟你父親去給老伯爺祝壽,在這做什麽?”陸老太太不知何時來到角落,蒼老沉緩的嗓音落了過來。

她眉頭微蹙,看着陸珩的眼充滿了不贊同。

陸珩眼神迅速轉冷,要笑不笑的扯扯唇角:“孫兒這就去。”

蘇惜卿心裏一空,略微慌張的低下頭。

老太太剛剛聽到了嗎?

陸老太太似乎沒有聽見剛才那些話,目光落到蘇惜卿身上時,依舊充滿慈愛,甚至對她招了招手,眼含笑意:“卿丫頭來,待會兒跟外祖母一塊坐。”

陸畫見蘇惜卿呆在原地,扯過她的手,來到陸老太太面前,故作不滿的嗔道:“那我呢?每次表妹在,外祖母就都只顧着她。”

陸老太太沒好氣的看了陸畫一眼:“你如今都已是論及婚嫁的年紀了,還這般不穩重,與你表妹争風吃醋成何體統。”

陸畫扁扁嘴,上前抱住陸老太太的手,故作可憐兮兮的撒嬌道:“誰叫老祖宗這麽偏心,只幫表妹安排相看事宜。”

陸畫從小就愛跟蘇惜卿比較,陸老太太也不以為意,只當孫女又跟以前一樣吃醋了,思緒一下就被她帶偏。

陸老太太拉過蘇惜卿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随口問道:“行,你的婚事我也會安排的,畫丫頭可有中意哪家兒郎?”

不等陸畫回答,陸老太太就又轉頭問蘇惜卿:“卿丫頭呢?進來這麽久,可有看到鐘意的兒郎?”

陸畫委屈的扁了扁嘴。

她就知道老祖宗根本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

陸老太太又問:“對了,寧二公子及楚小公子你可見過了?”

蘇惜卿先是搖頭再點頭。

“那他們倆,卿丫頭可有鐘意的?”

陸老太太見她搖頭,滿臉無奈縱容笑意,拍拍她的手,溫聲道:“沒關系,婚姻乃人生大事,卿丫頭不喜歡他們,那就再挑。”

陸老太太雖然沒聽見陸珩那幾句狂妄至極的話,可當時聽到的貴女并不少,尤其蕭蓉蓉與何玥婷交好,這件事一下就傳到何玥婷耳中,同時在宴席間傳開來。

貴女們嘩然大亂,對蘇惜卿可說又是豔羨,又是嫉妒。

好在陸老太太耳朵不太靈光,左邊坐着陸畫,右邊坐着蘇惜卿,暫時傳不到她耳中,唯鎮國公夫人林氏幾次擡頭看蘇惜卿,目光意味深長。

蘇惜卿已經無心用膳。

她太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席間有些食不知味,卻又微微松了口氣。

心想鬧翻也好,至少她不用再假裝心儀他人,也不用再勉強自己拒絕陸珩,不用再眼睜睜看着老太太給他議親,她卻什麽也不能做。

蘇惜卿甚至擔心過這一世陸珩沒有鬧開,陸老太太會趁他遠赴邊關時,替他應下一門親事,或是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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