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見鐘情10

外面開始下雨，從淅淅瀝瀝到轟轟隆隆。

陳白霜是被一陣雷聲驚醒的，她下意識“喵”了聲，睜大兩只珀色的貓瞳，左顧右盼。

驚呆了。

任誰醒來發現旁邊睡着個男人都會被吓一大跳。

……哦對，她昨天下午被五條悟撿回來了。

好在她現在還是貓形态，不至于太尴尬，就是睡覺的姿勢有點一言難盡。

貓腦袋挨着五條悟的頸窩，陌生的熱度緩緩傳遞過來，仔細感受一下甚至能感覺到他平緩的呼吸輕輕掠過她後脊。

尴尬。

太尴尬了。

昨天才發誓對五條悟絕對沒有那種俗世的欲望，今天整只貓就睡到他身上了。

太窒息了。

陳白霜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兩耳光，但同時又感到委屈，本來這次就不是她的錯，是五條悟自己把她拎回來的，也是他把她丢身上的，現在無論變成怎樣，都不是她的錯。

嗯。

她沒錯。

陳白霜默默用兩只爪子捂住臉，心中無可避免地感到悲傷。

悲傷歸悲傷，逃還是要逃的，總不能在這裏一直待到懲罰時間過去吧？到時候大變活人得吓死人。

陳白霜悄悄挪開腦袋，盡量放輕呼吸，掙了下，有什麽地方被勾住。

尾巴被他卷在手指上，尾巴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他修長的指骨。

“……”更羞恥了好吧？

陳白霜忍着快要爆棚的羞恥心，蹑手蹑腳地将纏在他手指上的尾巴繞開。

尾巴松開的剎那——

“醒了？”

似乎也是剛睡醒的聲音，語調懶懶散散的。

夜晚，貓瞳的視力極好，陳白霜清楚地看見他的臉，只想說：他怎麽睡覺的時候還戴着眼罩？？

燈是遙控的，陳白霜一個晃神的時間，五條悟已經重新勾住她的尾巴，将她整只貓撈回來，漫不經心地揉進懷裏。

他的額頭抵着她毛茸茸的頸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還是很困，沒睡夠。

陳白霜略感意外，認識他這麽久，很少看見他犯困的樣子，總覺得他不需要休息不需要睡覺的。

但其實……他也只是普通人吧？

陳白霜猶豫了一下，擡起兩只肉嘟嘟的爪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細聲細氣地：“喵。”

她明顯感覺到，五條悟抱着她的動作頓了下，但很快又恢複正常，聲音也褪去倦怠，變成白天的那種不着調。

“真是意外，原來小白不僅通人性，還是只貌醜心善的貓呢。”

“……”不用說得這麽詳細好吧？

陳白霜只想拍死自己，剛才幹嘛多此一舉心軟地去摸摸他？

可惡！

“咕嚕嚕”

幾乎一下午加一晚上沒吃飯，陳白霜的肚子終于不争氣地發出抗議。

剛擡起的兇惡爪子頓時蔫了下來，眨巴着兩只大大的貓眼乖乖地睛望着他。

·

五條悟打開冰箱，蹲在他肩膀上的陳白霜看見冰箱裏裝的東西，眼花缭亂，沒多久，就見他從上層抽出兩瓶牛奶。

草莓味的。

牛奶倒在大型的杯子裏，陳白霜想喝的話必須要用爪子抱住杯壁，然後把腦袋伸進杯子裏。

……真是高難度的動作。

但她屈服了，因為真的很渴。

更何況，五條悟又不知道她是誰，被他看見丢人就丢人吧，随便，反正填飽肚子最重要。

陳白霜這麽想着，紮進杯子裏的腦袋越陷越深，嘴巴的毛毛上全是牛奶沫。

好不容易舔完半杯牛奶，想把頭從杯子裏弄出來，結果卻卡在半路，死活弄不出來。

陳白霜：“……”

麻煩打個119火警電話，她可能需要稍微浪費一下消防哥哥們的時間。

從外面看過去，透明杯壁裏的貓臉貼着玻璃杯擠成一團，蓬松的毛毛被壓成平面形，她用兩只爪子捧着杯子使勁搖晃腦袋，毫無用處。

兩只珀色的貓瞳盯着不知名的角落，生無可戀。

五條悟那個家夥……不會是故意用這種杯子的吧？

毫不意外的，她聽見他驚天動地的笑聲，他笑點真的很低……雖然她也覺得此時的自己太過可笑。

更不意外的是，五條悟故技重施，拿着手機給她三百六十度拍了十幾張照，最後在她放棄掙紮的表情下，終于大發善心地把她腦袋弄了出來。

陳白霜……

陳白霜沒臉見人了。

陳白霜自閉地把腦袋縮到肚子下面。

他絕對是故意的：）

自閉中過了會兒，她敏銳地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有什麽東西放到她面前，香味更濃了。

她悄悄擡起頭，發現桌子上多了一碟蛋炒飯。

是的，蛋炒飯，不是蛋包飯。

金色的蛋黃緊緊裹着米粒，顆顆分明，冒着袅娜的熱氣。

陳白霜驚了，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五條悟。

他不僅會做飯，還會做這種蛋炒飯？

五條悟并不餓，他坐在桌子另一邊，單手支頤，微笑地看着她。

“外面還在下雨，買不到能吃的東西，冰箱剛好還有剩的米飯，将就一下吧。”

“喵？”所以你為什麽會做蛋炒飯？

“放心，吃不死貓。”他屈指彈了下她腦門，“以前認識一位中國導游，她懶得要死，經常做這種食物當晚餐，看了那麽多次，總能學會，又不難，至于味道嘛，應該還行。”

陳白霜擡起爪子，摸摸被他彈到的部位，珀色的貓瞳亮晶晶的。

“喵。”

她也不知道這聲“喵”是什麽意思，只是心裏有些感觸，總想說什麽，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五條悟輕飄飄地笑，偏頭看了眼，想找什麽東西，手機響了起來，是家入硝子。

“你的檢查數據出來了，是你直接過來看，還是我把東西給你寄過去？”

“不能現在口述麽？”五條悟找到個小杯子，重新倒了半杯牛奶放到陳白霜旁邊。

家入硝子冷笑：“如果你是木村拓哉或者柏原崇，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如果你真想見他們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你安排。”

“有那個時間，我建議你先把腦子拆開檢查一遍，然後再原封不動地自己裝回去。”

“太殘忍了吧。”

“原來你還知道殘忍這個詞是怎麽讀的嗎？”

五條悟沒再反駁她的嘲諷，眼看着陳白霜旁若無人地吃完半碟子的蛋炒飯，手機換到另一只手裏，冷不丁地提起另一個話題。

“說到檢查，我這兒有只貓，明天需要麻煩你給她做個檢查。”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你當我是獸醫？”

“都是醫生，區別不大吧。”

區別可大了去。

家入硝子很想翻他幾個白眼：“沒時間！”

說完立刻結束通話，嘟嘟的忙音充分表達了她此時的不爽快。

五條悟不太在意，手機在掌心轉了兩圈，扔回沙發，津津有味地瞧着陳白霜吃飯。

陳白霜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聽見五條悟說明天要帶她去醫生那裏做檢查。

但她又不是真的貓，萬一檢查出問題怎麽辦？

而且，萬一到時候時間正好到了，她突然變成人……

嗯，大家幹脆同歸于盡吧。

·

雨漸漸停了，天色漸明。

陳白霜裝睡裝得很成功，至少有那麽一點時間，她是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的時候，五條悟已經去浴室洗澡了。

陳白霜歪着腦袋消停了會兒，确定他真的在洗澡并且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高興地蹦了起來。

本想從大門逃出去，誰知道怎麽都弄不開門，只好找扇窗戶亂拱，真叫她拱開了。

外面的地面潮濕，她掉到地上，滾了一身水，剛洗幹淨的毛瞬間變得髒兮兮的。

她有點嫌棄自己，但又不想真的像貓那樣舔幹淨，只能忍着。

離開一段距離後，她跳到樹上，遠遠地看着對面五條悟住的地方，那扇窗戶還亮着燈，看不見人影。

很快，燈滅了，他應該洗完澡出來了。

會發現她逃走嗎？

陳白霜肯定地點點頭：當然會發現。

然後跳下樹，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五條悟推開窗，眯眼凝視她逃走的方向。

他頭發還是濕的，滴着水，從寬闊的眼尾滑下去，落到下颌骨，滴進凹進去的頸窩。

一個小時前，她還趴在她頸窩裏睡覺，一個小時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只膽小的白眼貓。

但他卻慢吞吞地笑了，單手倚着窗框，額頭抵在手背上，垂下目光，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她之前挨着睡覺的頸窩。

轉身，找了件幹淨的襯衫套上，又摸出一副黑色小墨鏡，到玄關時順手拿了把傘，帶上門，順着她離開的方向慢悠悠踱步。

·

夏天陣雨頻發，陳白霜不認識路，天又黑，很快她就迷路了。

幸好不算是郊外，路邊有人，也有遮雨的地方，只不過讓她有點心塞的是……

這是個看臉的世界。

不僅是人，連貓都不例外。

就因為她醜了點，附近的流浪貓欺負她就算了，連路人看見她都會嫌棄地将她踢出去。

陳白霜：“……”

淦！！

你們這些人的素質真她媽差勁！！

長得醜是她的錯嗎？！

不！！

是這個世界的錯！！

陳白霜咆哮着把踢她那人的臉撓成篩子，順便薅禿了他半邊頭發，看着他發瘋似的尖叫，這才心滿意足地擡頭挺胸逃離車站。

盡管她身上因此又禿了幾塊。

但是問題不大！作為一只貓，她戰勝了可惡的人類！

——是的，她已經忘了自己也曾是一個人類。

陳白霜其實挺舍不得這處躲雨的地兒，畢竟這裏人少，地幹，也沒有流浪貓，安全。

她走出好遠，終于還是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眼，想以此表達她內心的遺憾。

只是稍稍看一下，她想。

零星的光線閃爍，珀色的貓瞳深處倒映出一道由遠及近的修長人影。

當他垂首停在她面前時，她感覺到心髒驟然緊縮。

轉眼卻又心跳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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