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二見傾心07

五條悟真的睡着了，雖然只睡了短暫的十分鐘。

咖啡廳裏的音樂舒緩溫柔，隔壁有人在敲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他聽見陳白霜細微的呼吸聲。

很神奇的一件事，她的呼吸聲讓他慢慢産生睡意。

他放松地做了個夢。

兩年前，他莫名其妙到了陳白霜所在的世界，變成一只貓，蹲在她家的門口。

外面正在下暴雨，他翹着貓尾巴坐在臺階上，安靜地看着滂沱大雨，直到身後傳來開門聲。

陳白霜穿着睡衣，頭發亂得像雞窩，黑眼圈濃重，臉色憔悴，很久沒睡好的樣子。

她出來扔垃圾，呆滞的目光僵硬地掃過門前的白貓，沒有任何停留，放下垃圾，轉身回屋。

五條悟扭回頭，繼續坐着看下雨。

這個世界很奇妙，六眼不再給他帶來副作用，他所能看見的大概就是普通人眼裏的景象。

這讓他心情極好，雖然還沒搞明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他很快接受了現實。

沒一會兒，身後的門又響了。

陳白霜像是才反應過來門口有只流浪貓，開門确定。

她看見白貓的藍眼睛。

雨聲很大，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小聲說：“師父？”

五條悟面不改色地“喵”了聲，算作回應。

因為他這一聲不經意的回應，陳白霜将他撿回了家。

過了一段時間他才知道，陳白霜從小到大唯一的親人前段時間去世了，她難過了很久，當時撿他也是把他當成一種慰藉。

她叫他小白。

和他在一起的這兩個月，陳白霜不再只是穿睡衣了。

頭發也不再是亂亂的。

黑眼圈漸漸消失，憔悴的臉變得紅潤，臉頰上甚至多了一層肉。

她會帶他出門散步，去公園玩小朋友才玩的滑梯，蹲在河邊看老頭下棋，坐在長椅上欣賞廣場舞。

她帶他吃糖葫蘆，喝奶茶，剝好小龍蝦喂他。

晚上抱着他睡覺，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總能壓到他尾巴，興致來了還會偷偷摸摸物色小母貓勾引他。

後來他一爪子拍走小母貓，又把她珍貴的周邊藏進床底，她再也沒敢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兒。

離開也是猝不及防的，誰也沒想到，只是一覺睡醒，他又回來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不可遏制地想，他不見的話，陳白霜會怎麽樣？

她會不會又穿回睡衣？頭發會亂的吧，黑眼圈也會回到她眼下嗎？臉頰上剛養回來的肉是不是又要離家出走了呢？

短短幾分鐘裏，五條悟想了很多，大概還沒緩過來，擡手遮住眼睛。

習慣了沒有負擔的生活，突然回到原來的狀态，稍稍有些不适應。

好不容易等他适應了，陳白霜竟然也來到了這個世界。

她大概不會知道，當他看見她滿臉驚恐地出現時，心跳紊亂很久。

直到心跳恢複正常，他才輕輕抿了下僵硬的嘴角，慢慢地牽出一個平淡的笑，用一種稀疏平常的口吻詢問她是不是還好。

——好久不見哦，小白。

·

五條悟醒了，但沒有立刻表現出醒了的樣子，他在看對面的陳白霜。

她大概很無聊，玩了會兒手機，戳戳三矢雪，托腮聽聽音樂，又對着窗戶外面觀察許久。

她看見一對小情侶在吵架，玻璃隔音太好，聽不見他們在吵什麽，但她依舊興味盎然地吃着瓜。

她對三矢雪說：“小雪啊，你看，這樣的男朋友以後就不能找。”

“為什麽？”

“因為看起來就一副腎虛的樣子。”陳白霜點評，“腳步虛浮，臉色發黃，虛有其表，不禁打，也不禁睡。”

三矢雪：“……”她只是剛成年的小孩子而已，不要随便和她說這種限制級的話題好嗎！

再說了，她已經死了，根本不用找男朋友。

但她嘴巴很老實：“那應該找什麽類型的？”

這種話題陳白霜能一口氣說出兩百字，但她只是虛僞地嘆息：“要高個子，步伐穩健紮實，不輕浮，說話的調子也不會太虛，肩寬腰窄大長腿……”

這聽起來根本就是二次元才存在的男人。三矢雪木着臉想。

陳白霜捧臉：“最重要的是，如果還是白頭發的就更好了。”

她只是把她的一見鐘情對象稍微描述了一下，算是實話實說，可聽在毫不知情的三矢雪耳朵裏，她說的那個人分明就是……

“原來你喜歡坐在你對面的那位先生呀。”三矢雪恍然大悟。

陳白霜：“？”

看見五條悟的白頭發，陳白霜陷入了一言難盡的沉默。

該怎麽解釋呢。

三矢雪：“你打算什麽時候告白呢？”

陳白霜和藹地微笑：“在你變成惡靈之後。”

三矢雪：“……”惱羞成怒哦姐姐。

陳白霜看向五條悟，發現他還在睡，松了口氣。

幸好他睡着了沒聽見，否則她得當場羞愧而死。

她給三矢雪貼了個禁言咒，嘟囔：“我喜歡的另有其人，你再亂說就不幫你了哦……”

就在這時，本該睡着的五條先生緩緩擡起手，不緊不慢地捏了捏鼻梁。

陳白霜受到驚吓。

他什麽時候醒的？！

五條悟放下手，面色不變，将已經徹底冷掉的第二杯摩卡喝光，渾然未覺般伸了個懶腰。

“睡一覺舒服多了。”他揉揉臉，起身，懶懶地說，“接下來該去工作了。”

陳白霜抓起手機跟上去：“機會難得，你不多睡兒嗎？三矢小朋友不着急的呀，是吧三矢？”

三矢雪：“反正他也聽不見我說的話，随便你怎麽說啦。”

還有小朋友什麽的可以去掉嗎？她已經18歲了！

陳白霜趕在工作人員動手前幫五條悟拉開咖啡店的門：“我上學的時候，大課間都是越睡越困，有時候一覺睡醒就放學了。你只睡十分鐘，會不會更困？”

五條悟擡手按住門把，往後一推：“你再唠叨下去我會更困。”

“就是說你還是很困了。”

“不影響工作吧。”

“聽起來，我像一個壓迫你工作的混蛋資本家。”陳白霜跟在他身後，自我反省。

五條悟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神色不動：“我沒說是去幫你解決三矢雪的事哦。”

陳白霜遲鈍地“啊”了聲。

莫名其妙的，她從他身上隐約感覺到一絲不爽的氣息，是在生氣嗎？

陳白霜有些茫然，站在原地，等他說完之後，她才點點頭，幹巴巴地：“哦。”

他轉身就走。

陳白霜和同樣迷惑的三矢雪對視一眼。

“他在生氣嗎？”陳白霜小聲說。

三矢雪：“大概。”

“為什麽？”

“因為你說不喜歡他，喜歡的另有其人吧。”三矢雪面無表情。

陳白霜倒吸一口氣：“你這樣說顯得我非常自作多情。”

“是嗎？”

“是啊。”陳白霜肯定地點頭，“他一定是有起床氣，被我吵醒了，所以不高興。畢竟誰也不喜歡在通宵三天三夜之後好不容易眯一會兒的時候，突然被別人嘀嘀咕咕的聲音給吵醒，換做我，我會想掐死那個煩人的家夥——他沒立刻掐死我，真是好脾氣啊。”

三矢雪：“……”随便吧，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這時，已經走出好幾米遠的五條悟突兀地回頭。

陳白霜瞬間感覺到落在她後背上的視線，汗毛直立，下意識挺起後背，僵硬轉身。

五條悟雙手插兜，他總是喜歡插外套的兩個兜，大概是因為上面的制服比較長。

他站在一盞黑色的路燈旁邊，身形颀長，下颌收在高領後面，聲音低沉。

“我下午有事要出國，你的事先交給憂太他們，如果遇到實在無法解決的事……”

他頓了頓。

“那就等我回來。”

陳白霜怔了怔，胸腔忽然重重震了一下，很短暫的時間，她還沒反應過來。

一聲習慣性的“哦”到了嘴邊，變成一個後知後覺的“好”。

五條悟勉為其難地向她擡了下手，又打了個呵欠，側身朝着機場的方向走去。

陳白霜望着他的背影，沒說話，肩膀被三矢雪推了一下，回頭。

三矢雪：“不要去送一下嗎？”

陳白霜：“？”

三矢雪：“你的腦子是木頭做的嗎？”

“也許是糖做的。”陳白霜弱弱反駁。

三矢雪翻了個白眼：“總之！你現在，立刻，馬上，送他去機場！”

不知是被趕鴨子上架，還是得了個體面的臺階，陳白霜最終還是追了上去。

五條悟一直沒和她說話，她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她都沒搞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一路沉默且尴尬地走到機場。

目送五條悟過安檢，眼見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入口時，陳白霜心裏莫名湧出一股奇妙的緊迫感，不受控制地喊了聲。

“五條——“

他停下腳步，回頭。

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五條悟歪了下頭。

高個子的成熟男人做出這種動作着實容易叫人卸下心防，陳白霜眼也不眨地望着他，脫口而出：“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和你說。”

不等他開口，她立刻補充：“等你回來再說，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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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一見鐘情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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