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感謝好人好事

程澍的身體剛好,柳安好暫時沒有安排行程給程澍,今天讓他休息夠了,明天再開始工作。

程澍趁現在有時間,得把一心挂念的事情解決掉,免得夜長夢多。

等小包走了之後,程澍撥通胡充的號碼,這次他終于不是關機狀态了,電話接聽後,胡充那邊好像是在機場裏,隐約傳來廣播聲。

“恭喜啊,又捧回一座影帝寶座!我腳剛下飛機就找上來,你是聞到味兒嗎?”

“是啊,想知道你喜歡哪家醫院,我第一時間把你送過去。”

“呃……”胡充不知道自己幹什麽有的罪過他的事。

程澍倒是想找他晦氣,胡充當時有說明過姜有年的特殊職業,是信號不好他沒聽清楚,最後知道了還是要堅持用人,怪不得誰。

“不扯別的,找你要姜有年的電話號碼,我找他有事。”程澍說。

“姜有年?他什麽事需要你特地要電話號碼主動聯系啊?”

想到姜有年的職業,那邊的胡充驚訝一聲:“該不會是……”

程澍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打趣他:“對啊,為了讓你走得體面一點。”

胡充:“……”

程澍沒有心思跟他繼續扯,連忙催促他:“感謝好人好事,別廢話,趕緊發號碼給我,我的時間很寶貴。”

胡充看着被挂斷的電話,三兩下把姜有年的電話號碼發給他。

程澍收到號碼後馬上撥了電話過去,然而卻轉去留言箱。

眼看時間已是下午,錯過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空,這時候不解決可能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心裏一直記着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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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澍想來想去,還是得出一趟門去找人。

他換上一身全黑色運動服,套上帽子墨鏡口罩,記得這小區的停車場有停着一輛多年前買的但是沒開的車,不知道積了多少丈灰塵,程澍在停車場到處逛,每走一段距離按一下車鑰匙按鈕,直到停車場角落有一輛車響了。

他站在一輛紅色跑車前面想:去那種地方會不會太高調了?

轉念一想又挺适合的,因為紅色辟邪!

程澍先去加油站加了油,順便去自助洗車房走了一圈,洗去厚厚一層陳年老灰,亮晶晶的紅色車身仿佛是一面照妖鏡,越看越正氣凜然。

殡儀館是在郊外一座山的山腳下,要拐進一條小道,走三百米左右的上坡彎路就到達大門前。

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鐘,陽光正烈,山裏的溫度卻是陰涼的。

一輛靈車和一輛載着家屬的小巴士駛進殡儀館大門,家屬陸續從車上哭着走下來,唢吶和銅盤配合的喪樂讓人心生寒氣。

而大門旁邊停着一輛紅色跑車,車窗緊閉,車身有序地微微搖晃。

殡儀館裏偶爾有一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出,喪樂此起彼伏,聽得人心惶惶,程澍撫摸着左胸的口袋,口袋裏面放着宋慶利給的香囊,他的左腿在抖動,他一向沒有抖腿的壞習慣,并且對這個習慣有抗拒,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就想抖一抖,心情好像比較舒坦些。

程澍想要打道回府,但是東西一天不送出去心裏一天不安定,要不是沒有辦法聯系到人,程澍哪會跑來這個鬼地方找人。

程澍翻下車頂的鏡子檢查儀容,他這張臉走哪兒就得掀起一陣騷動,千萬不能讓人拍到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帽子、墨鏡、口罩确認一遍,衣服的拉鏈要拉到脖子盡頭,将下巴遮上,完了之後準備下車,搭在車門的手立刻縮回來,在副駕駛的置物櫃裏翻出一雙黑色的真皮手套仔細帶上,這才開門下車。

男人長腿闊步往前走,氣勢如虹,走到大門旁邊的保安亭窗戶前。

殡儀館保安亭裏坐着一位正在打瞌睡的老大爺,大爺聽到有人敲窗戶的防盜網,半睜着眼看窗外的人,大爺貌似有點兒起床氣,發白的眉毛皺起來,來人包成粽子似的,要不是大爺見過世面,換個人以為是停屍房哪位兄弟詐屍跑出來,大爺語氣不好地問:“什麽事?”

“大爺,那個……找一下姜有年。”程澍本就帶着口罩,這會兒他還用手捂着大半邊臉,說話的聲音越發含糊不清晰,大爺聽力不太好,掏了掏耳朵又問:“找誰?”

程澍提高音量:“姜有年,你們這兒的入殓師。”

“哦……家裏有白事啊?”大爺問。

“不是,感謝好人好事,您幫我叫他出來一下吧。”

大爺狐疑地上下打量程澍,說了句稍等,轉而拿起座機聽筒,撥通內線:“喂,小姜在嗎……哦……行吧……”

全世界的大爺有個長輩通病,打電話特別大聲喊,一開口就把窗外的程澍吓了一跳,大爺挂了電話:“人忙着呢,沒空出來,你等着吧,或者你去裏面等?”

程澍看向殡儀館裏面老舊的兩層建築,牆上有常年沒清理的青苔,一棵沒多少葉子的樹上停着兩只烏鴉,更顯得陰森,這時候剛好又傳出凄厲的哭喪聲,程澍的手不知不覺摸上左胸口的香囊,喉結上下滾動吞了口唾液,忙搖頭拒絕:“算了,我在門口等着吧,他什麽時候結束?”

“這兒一般四點下班,如果小姜接下來沒有活兒的話就會準時下班,有活兒就不一定了,等不着就回去吧。”大爺說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把喪樂當成入眠音樂。

程澍看了看手腕的表,現在三點零八分,還有一個小時,等是可以等的,那就等等吧,事情多拖一天就慌一天。

他回車裏,車門一關,把口罩拉到下巴,重重地吐了一口外頭惹回來的濁氣,大吸一口充滿貴價的車載香水味道淨化一下呼吸道,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不安地輕輕敲打,突然有點心氣不順,前幾天胸悶的感覺又來了。

堂堂影帝,竟然降低身段上趕着要送粉絲簽名照而親自跑來這個鬼地方,三十年來從未沒有幹過這樣的傻逼事。

程澍想到這就恨不得一腳油門下去回家睡覺算了。

車裏放着嗨翻天際的音樂,程澍閉上眼睛整個人跟佛像似的一動不動。

時間很快到四點鐘,明明還沒到太陽落山的時間,天色竟然像是六七點時昏暗,應該是準備下雨,配合清涼的冷風,山裏的樹葉刷拉拉響,如果在市區某公園處會是憂郁詩意的氛圍,但是此刻身處殡儀館門口的程澍只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從腳底冒上頭發尖。

時間一到四點,殡儀館裏的員工騎着自行車和電瓶車一窩蜂湧出來,全部是老大爺,他們都趕回家吃晚飯,程澍關掉車裏的音樂,伸長脖子一直看,就是看不到比較年輕些的人。

這時候有人敲響跑車的車窗,程澍被突然的聲響吓了一激靈,整個人抽搐了一下,魂魄差點被吓得離開肉身,看清楚窗外的人才松了一口氣,搖下車窗。

窗外是一位騎着自行車的大爺,不是剛才看門那位,他指着天上:“小夥子,天快要黑了,沒事別在這兒待着。”

“我等人,很快的。”

“等誰?”

“姜有年。”

“姜有年?哦……小姜啊,他應該快出來了,開白色的小轎車。”

“诶,知道了,謝謝大爺啊。”

“客氣啥,你這車還真難看……”

程澍:“……”

大爺嘟囔着評價了程澍的百萬豪車之後,蹬着自行車,下山的下坡路走得快,大爺一下子就沒了身影,

裏面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大門只偶爾出來一個人,天色又暗下幾分,為了看清楚前方,程澍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鏡拉下一點。

這時從殡儀館駛出一輛白色的小轎車,駕駛座的車窗是打開的,可以清晰看到開車的人一張精致的側臉,尖瘦明顯的下颚線,凸起的喉結,最有标志性的狐貍眼,長發依舊一絲不茍地束到腦後。

可算等到目标了。

程澍按了喇叭,頭探出窗外想要喊人,卻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為好,前方的白車并沒有停下來,一直往前走。

眼看白車準備拐彎不見,程澍連忙踩下油門追上。

白車的車尾燈消失在拐彎處,紅色跑車緊随其後,随着「砰」的一聲,驚動了山林樹梢上的烏鴉……

砰——

撞擊聲響徹山道。

因為慣性,兩輛車上的人都向前猛沖了一下,不過因為有安全帶保護沒有受傷。

兩輛車頭貼着屁股停了下來,雙閃燈亮起。

程澍摸着發疼的後頸看前車。

他這是……追尾了,追了姜有年的車尾……

程澍的車速并不快,只是剛好是個轉角位置,姜有年的車轉彎過後不知道的為什麽停了下來,即将轉彎的程澍不知道前方的路況,當他轉彎到一半看到對方車尾已經來不及了,實打實地撞上去,幸好車速保持在三十碼,只是輕微的碰了一下而已。

兩人同時下車,姜有年回頭看後車下來的人神情眉頭皺了皺眉頭。

“姜先生不好意思,沒剎住車。”

姜有年看着渾身包裹成粽子的人,明知故問道:“你是?”

程澍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帶着墨鏡口罩,粉絲用放大鏡也不一定認識他,他把墨鏡拉下一點,露出一雙極有辨認率的眼睛,多情的眼眸流光飛舞:“是我。”

程澍為了讓姜有年看清自己,特地靠近兩步,姜有年忽地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讓他覺得惡心,那味道是從程澍身上散發出來的,他不由得退後兩步。

他知道那味道是什麽,有微量的雄黃味,常人聞不出來,肯定是宋慶利給了什麽東西程澍傍身。

那東西對普通的妖有用,卻只能惡心惡心姜有年,還不至于能威脅到他。

姜有年神情一愣,試圖用驚吓的反應掩蓋自己因為對方靠近引起不适而明顯退後的兩步,随即露出萬年不變的标準微笑:“我沒看錯吧,程澍?你怎麽會在這兒?”

經驗老道程澍沒發現對方的反應是演出來的,解釋道:“找你有點事,你手機打不通,所以過來找你,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你出來按了喇叭你沒聽見,就追上來,沒想到你突然停下,就……追你尾了,抱歉。”

“啊……難怪我看有幾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進來,不好意思,我工作時間是不接電話的,剛才是前面突然竄出一只野兔所以停了下來,這次事故是我的責任。”

姜有年看跑車前面凹進去的地方,略顯難堪:“你這車不便宜吧。”

程澍看兩車因為碰撞而變形的地方,雙方都有損壞,姜有年的車子不貴,維修費花不了多少錢,但是程澍的跑車就不好說,車标都要掉下來,維修費少說要百八十萬。

程澍手上不少款式的車,這輛車就算報廢他也能眼皮不跳一下,這場事故雙方都有責任,單方涉及維修費不少,要姜有年一個月薪幾千的人負責,得是傾家蕩産的程度,反正錢沒多少,程澍輕描淡寫地擺擺手:“罷了,算我全責,沒保持車距,你的維修費我負責。”

“這怎麽行,彎道不停車,我比較大責任。”

“沒事,這樣的車我多着呢,不差這輛。”程澍全然不知自己這句話多拉仇恨,他撥通小包的電話簡單說了情況,讓人現在去4S等他,繼而又說:“我們就不要報保險了,我會安排人給你修得漂漂亮亮。”

他是擔心保險公司以來,看到是程澍追尾,又得上熱搜,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不過事件總歸不是正面的。

正好姜有年也正有此意,便點頭應好。

眼看天色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殡儀館周邊的山路越發陰森寒冷,晚風一吹,程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一處茂密的草叢發出一下特別重的響聲,不像是被風吹的,倒像是被什麽東西特意用力扒拉而過,詭異得很,程澍猛地回頭看那處草叢,姜有年突然站到他面前:“天色快黑了,這地方不好多留,我們快點離開吧。”

經他這麽一打岔,程澍瞬間忘記草叢的事情,環視周圍越發昏暗的環境,快速給事故現場拍幾張照片,兩人協商好先把車開去4S店維修部。

兩輛車一前一後拐出山道,山路口邊豎有一個寫着「極樂殡儀館」的路牌,姜有年從後視鏡看那路牌,只見路牌下面有一道黑影,狐貍眼陡然發出一道寒光,那黑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快速竄進草叢。

視線從路牌轉去跟在後面的跑車,他就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嘴角上揚,輕輕笑了一聲。

天邊的太陽徹底下山,黑夜降臨,郊外的路燈從遠到近逐漸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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