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頹廢

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離岚市并不遠，花了兩個多小時也足以趕到了。

其實吳坤明的父母早就去世了，老家的親戚都是比較遠的了，有關系的就還有一個弟弟，至于另外一個姐姐，早早的就遠嫁到了江市，一年到底也見不了幾次面。

兩兄弟的感情很好，他在岚市打拼，弟弟就在家鄉開了一個大場子，這些年掙了不少錢，兩個妯娌常年不見，也沒有別人家裏的那些龌龊，相處的很好。

因為兩家都各有一個孩子，還正好是一男一女，婷婷小時候可以說是她堂哥看着長大的。

這還是因為他當初忙于工作，有了吳舒婷也很晚了，所以弟弟家的兒子吳泓遠，比他家女兒要大了五六歲，去年年初剛剛結婚，兩個年輕人是大學同學，女孩子叫方玉，很溫柔的女孩子，家裏人也很滿意。

原本那麽美滿的事，誰能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呢。

一來到老家，吳舒婷就閑不住，雖然天氣很冷，但是她身子一點都不打顫，穿着羽絨服就在門口等葉昭他們，蹦蹦跳跳的相當有活力。

見到那輛酷炫的跑車向她沖過來，她吓得往旁邊一躲，然而岑起野的車技實在太厲害了，就是吓唬了她一下，酷炫的在不是很寬廣的路上掉了個頭，停在門前的空地上。

這一家人一來，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畢竟這兩兄弟混的都那麽好，還是很讓村裏的人羨慕的，對于他們這次回來，他們也沒有感覺到意外，畢竟家裏出了那麽大的事。

村裏鄰裏關系還是很有人情味兒的，見到他們就唠兩句嗑，夫妻倆也沒有高人一等的派頭，和鄰裏們說些話。

順便喊吳舒婷過來叫人，吳舒婷拉着葉昭過來，甜甜的叫人，讓他們好一通誇，知道葉昭是她同學，還歡迎她來這裏玩。

至于岑起野，旁人看到他，就忍不住低下頭去，哪裏敢問他是誰。

只是去了旁處就說吳家二小家裏，來了個厲害的人，長的怪可怕的。

很能唬孩子一跳。

吳家是二層小別墅，放下行李還沒來得及坐一會兒，就要往她二叔家趕去。

不知道老爸老媽怎麽那麽着急，她急匆匆從廁所出來，就看到她媽拉着昭昭在說什麽，恰巧她出來的時候，她們也講完了，只見昭昭點點頭，她就跑過去摟着她問。

“怎麽了？怎麽了？”

“沒什麽。”葉昭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麽，只好這麽說。

“什麽嗎？都瞞着我。”她嘟嘴道，卻沒有生氣，反正她爸媽就是這樣，相信昭昭，卻把自己說當做小孩子。

難得回來，她還是興致勃勃的跟他們介紹的，當然她自動的忽略了岑起野。

一家一戶的都知道是誰家，遇到不肯定的就撓撓頭，含混的糊弄過去。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她堂嫂身上了，盡管她們沒見幾次面，私下常常聯系，對這位表嫂很親切。

去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吳舒婷特地回來給他們鬧洞房呢。

想必嫂子也快要生了吧，還記得堂哥知道自己要當爸爸時的傻樣，忍俊不禁的跟她吐槽。

看得出來她和堂哥堂嫂的關系都挺好，也不知道要是她知道這件事的話，會……

村裏的路還是很好走的，現在村裏的年輕人大多去外地打了工，村子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那些孩子一看她們後邊的那個酷哥哥，就知道了肯定是阿爺嘴裏說的那個。

還真是夠酷的，一點也不兇。

孩子的視角和大人的是不同的，盡管岑起野身上還彌漫着煞氣，這些孩子卻能感受到他沒有危險。

于是岑起野活這麽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火一般的熱情，讓這些孩子們“哇”了好幾聲。

直到拐進了一個街，那些孩子互相遲疑了下，想起家裏大人的話，也就不敢繼續跟上去。

吳家夫婦已經先他們一步進了拐角的房子裏，裏邊迎出來一對中年夫婦，葉昭便知道這應該就是吳舒婷她叔叔嬸嬸了。

這對夫妻臉上盡是憔悴，看到他們來，才勉強擠出個笑臉來把他們帶進去。

不過依舊深鎖的眉頭告訴着所有人，他們的心情并不好。

來到房子裏邊，岑起野挑眉看着昏暗的房間，就算省電也不至于不不開燈吧。

現在雖然是中午，不過屋子裏不開燈也是挺黑的。

吳舒婷神經大條沒有發現，上去圍着自己叔叔嬸嬸噓寒問暖。

葉昭則趁機圍着這個屋子轉了一圈，去到了院子裏，她前腳走，岑起野後腳就跟上。

農村是個極講究風水的地方，村裏有些老人張口就能說些風水講究，頗為熟練。

在建造房子的時候，都會按照老輩子留下來的風俗習慣進行布置，這邊的房子也是兩層樓，房子方方正正的，很符合天圓地方的傳統，然而……

一般的住宅裏邊絕對不可有大樹，因為大樹在院中，不但阻擾陽氣進入屋內，也會使屋內陰氣出不來。

這裏還種了這麽多樹，樹的陰氣長久被人吸收，自然對身體不好，輕則風寒風濕，重則寒氣過剩，陰邪入體。

再者院中樹一片，妻兒不相見，這樣的住宅恐怕對孕婦不太好。

“看出點什麽了？”岑起野可不懂這玄學，真沒看出來這樹有什麽好看的，與其看樹，不如看看那裏呢。

葉昭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正好是二樓正中間的屋子，那個房間和其他房間格外的不同，不是指外觀，而是屋子被若有似無的死氣覆蓋。

這是即将有人去世的氣息，不過據她所知這家人除了兩夫妻，就還有他們的兒子兒媳了。

思索起剛才吳阿姨跟她說的話，難道真的是……

還沒等她想出些什麽，屋子裏就傳來吳舒婷的喊叫聲，還是從二樓傳來的，他們倆感覺不好，立刻進了房子，一路上了二樓，正好是中間的房子。

中間的房間正沖着南方，陽光充足，照理說應該很溫暖才對，可是事實并非如此，房間裏相當的冷寂，在屋子裏的床上，一團身影蜷縮在一起，還是能夠看出來是個男人。

應該就是吳舒婷的堂哥，他的懷裏抱着一個相框，相片上是誰，吳舒婷的話已經告訴了他們答案。

“哥，怎麽會這樣？嫂子怎麽會死？怎麽可能？你們騙我的對不對，別玩了，快叫嫂子出來吧。”吳舒婷的臉上盡是不相信，讓她怎麽能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死了。

被父母保護的很好的她，害死第一次感覺到生命是那麽脆弱。

嫂子還有未出生的寶寶，就這麽死了，怎麽可能？

吳泓遠聽出她的聲音，才擡擡頭，他的眼角都是黑色，臉上被胡渣蓋住，向來重視形象的他，竟然變成了這幅邋遢的模樣。

“婷婷回來了啊，玉兒，婷婷回來了，你好久沒見過她了吧。”他咧着嘴笑了下，然後又把照片圍住，呆呆的躺在床上，變成了他們進來之時的姿勢。

他的父母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流，這短短半個月，就老了好幾歲。

家裏一下子死了兩口，他們怎麽可能不痛心，可是日子還是要過呀，看着兒子一天天的頹廢下去，就差下去陪他老婆了，他們怎麽受得了。

這件事不是他的錯，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懲罰他們一家人。

他嘴裏一直念叨着“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就因為是自己開車，就把責任背在自己身上，可明明不是他的錯。

他們恨不得詛咒酒駕的人都去死，然而人死不能複生，他們得往前看呀，可是他們的兒子走不出去，走不出去啊。

兩口子跪在兒子的床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但是吳泓遠的感覺好像屏蔽了一般，整個人散發着行将就木的衰敗感，死氣就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整個房間被哭泣聲填滿，不止是他們的，還有從某個地方傳來的嗚咽聲，久久不斷。

葉昭看了某個地方一眼，最後緊皺的眉頭松開，不再看那裏。

整天這裏都很亂，吳母和丈夫一直忙着安慰他們，哪裏還顧得上問葉昭之前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