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勸金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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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的忙碌令時間的飛逝也讓人不覺,祖屋翻新好就到了年節。這天是臘月二十九了,管家金貴竟然來了。

當然是金老爺打發了金貴來的,金貴帶着兩車金府送來的年禮。金敏見到金貴時,金貴滿眼血絲,風塵仆仆,想必是快馬加鞭趕在年前過來。

錢氏稍稍詢問了兩句金府的衆人是否安好,便放金貴去進自己的父親,父子兩已是多年未見。

意外的是,金貴竟然帶了兩封信,是給金敏的。一封是表哥範思誠寫的,一封竟然是端王世子朱立業寫的。

錢氏并沒有多加幹涉,直接就把信給了金敏,金敏回屋後,将擠眉弄眼的春玉夏玉唬了一通,才将信拆開細看。

表哥範思誠的信很簡單,也就一頁紙不到,問候了幾句金敏便無話了。端王世子朱立業則是寫了滿滿兩頁紙,滿紙的之乎者也,看的金敏頭都大了,其意思無外乎是問候,特別關心了上次落水金敏的身體是否大好了,還格外告誡了金敏平日裏不可那麽懶了,大夏天沾了水竟然就病了,要多運動,多鍛煉,不可以再那麽嬌弱了。

金敏看完有些好笑的放下信,竟然像個長輩一樣啰嗦,一笑而過,想着自己的字實在拿不出手,也就打算不回信了,想必兩個大男孩也會追着她要回信。

因着只有錢氏和金敏兩人,除夕夜讓金貴領着男仆,李嬷嬷領着女仆,在家中院子裏也開了兩桌年夜飯。

草草的過完了年,安排着收禮回禮,眨眼便出了正月,金敏看的出祖母的興致并不是很高,想來也是因着這個年過的太孤單,不夠熱鬧。金敏左右一思慮,便撺掇着祖母去普渡寺上香,普渡寺的香火并不是很旺,大概是因為離着京都的中心有些遠,但是離金家村很近,坐馬車的話一個時辰左右便可到了。錢氏略略一思慮,一猜便知是金敏見她年過的并不開心,才提出來想讓她散散心,哪裏會拒絕孫女的好意,錢氏欣然同意。

上香的日子便定在二月十五,是個好日子,還約了陳氏母子和金惠母女,金弘遠自然是請了假才得了空。

十五那日,金敏天未亮便起了身,親自下了廚替祖母準備了早點,錢氏一大早便樂的合不攏嘴,以至于見着陳氏李氏的時候,錢氏熱情的拉着兩人的手,讓兩人受寵若驚。要知道老夫人為人雖然和善,卻是不茍言笑的,更別提如此親熱了。

錢氏領着金敏再加個陳氏李氏和金惠,外加李嬷嬷要随身服侍,六人坐了一輛馬車,有些擁擠,卻是沒辦法了,好在金敏和金惠年紀尚小,馬車裏還不至于擠的轉不過身。祖屋裏就一輛主子用的馬車,總不能讓陳氏等人坐了下人的馬車。女眷們自然可以擠擠坐一起,可就苦了金弘遠,坐下人的馬車也不是,擠在女眷的馬車也不是,最後只得委屈他,當個臨時車夫,和車夫坐一起了。

待到了普渡寺,幾人上了香,給了香火錢,便找了個寺院裏的亭子,鋪了軟墊,放了糕點,沏了茶水,說說笑笑,好不惬意。

李氏的嘴巴很利索,說起話來,雖是恭維卻令人受用,陳氏溫婉,話并不多,卻是句句真誠,直至心底。錢氏很喜歡和兩人聊天,金敏也是終于松了口氣,只要祖母開心便好。

“敏姐,領了你惠姐姐和遠哥哥去轉轉吧,想必你那尖屁股也坐不住了。”錢氏見着三個小輩百無聊奈,想必他們大人的說笑,小輩們并不樂意聽,遂開口打發了金敏他們自去玩耍。

“哎,祖母當着那麽多人面就揭了孫女的短,孫女改明兒可不給祖母做點心了。”金敏喜歡祖母與她說笑打趣。

錢氏更是開心孫女與她親熱,一把摟住金敏,“哎呀,敏姐還要威脅祖母了?好了,祖母不說了,你們自去玩耍吧。”

金敏三人略略施禮告辭,便跑到遠處玩耍。

這個季節必然是寒梅怒放,金敏三人跑至寺中的梅林,只見白色的梅花開的正好,遠遠望去竟似是白雪落在滿林的樹間。

“敏妹妹,這兒真漂亮,白梅像雪一樣落滿樹枝。”金惠由衷的感嘆道。

“是啊是啊。”金敏興奮極了,這樣滿林的白梅,她還是第一次見着,一時激動竟開口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說完便有些懊悔,她不想當個剽竊的大詩人。

果然金敏偷瞄了眼金惠和金弘遠,想必是金惠聽不太懂,沒什麽反應,倒是金弘遠兩眼放光,“敏妹妹好文采啊。”

“哪裏哪裏。。。”金敏趕緊說話補救。

“敏妹妹不必謙虛,小小年紀便如此文采,可惜是個女兒身。”金弘遠以為金敏謙虛,打斷了金敏的話,他哪裏知道金敏是想說,“哪裏哪裏,這不是我做的。”

金敏幹笑了兩聲,金弘遠又開口道,“我對這些詩詞歌賦實在是不喜歡,可惜家母祖父,乃至外祖父都對我期望很大,哪怕是為了我那去世的父親,我也要學有所成,光耀門楣。”

聞言,金敏皺了皺眉頭,不喜歡怎麽會學有所成,猶豫片刻,想着遠哥哥待自己着實不錯,還是開口問道,“遠哥哥你自己可有什麽喜好?光耀門楣不是只有考狀元這一條路的。”

金弘遠愣了愣,臉紅着,憋了半天才開了口,“敏妹妹,惠妹妹,我說了你們可不要告訴我母親,她知道了會傷心的。”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哪怕是含羞含蓄的金惠也是直點點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金弘遠這才開口小聲說道,“其實我很羨慕那些會武藝,能上戰場的大将軍!保家衛國,那才男兒所為,讀書的都是窮酸秀才。”說完,金弘遠的臉更紅了,又補充了一句,“你們。。。你們不會看不起我吧。”一向沉穩的金弘遠,難得的露出扭捏的神态。

金惠當然聽後便直搖頭,不說大伯娘不會同意,就是爺爺肯定也不會同意的,現在他們就遠哥哥一個孫子,哪裏能讓遠哥哥去上戰場。

金敏則是眉頭皺的很緊,金惠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只是金弘遠待她如親妹。她自然是站在金弘遠的角度,想為金弘遠出謀劃策。

良久,金弘遠一直忐忑的望着金敏,金敏思考了很久,才說道,“遠哥哥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你心裏真正想要的?”

金弘遠堅定的點點頭,又帶着期盼望着金敏,他這個堂妹很有主見,也很能幹,看她能自己去拜了母親為師,還拜了外祖父為師就看的出。

金敏看了眼金弘遠,其眼中緊定不移,緩緩開口道,“首先,你要說服你母親你祖父你外祖父,但是他們三人都是關心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将心中的堅持的說出來,我想他們會體諒你的。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只要得到家人的支持,朝着心中的堅持努力,我想你一定會成功的。”

聽了金敏的話,金弘遠一下覺得沒了希望,要是母親祖父和外祖父會同意,他也不會那麽苦惱了。

“遠哥哥,你要知道,他們都是愛你的,才會阻攔你,他們不想你有所意外。”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好說服他們啊。”金弘遠有些萎靡的說道。

金敏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開口問道,“我很少出門,不太懂,現在有武舉嗎?”

“武舉?那是什麽東西?”金弘遠答道。

好吧,是我想多了,金敏随口答道,“就是比武比出個武狀元。”

“武狀元?有的,有的。”金弘遠一下知道了金敏在說什麽回道,“那叫考武試。不過。。。”

“武試?你給我說說是個什麽意思。”金敏不太敢肯定,這個武試和她想象中的武舉是不是一樣的。迫不及待的打斷了金弘遠的話詢問道。

金弘遠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向金敏解釋一番,金敏這才了解,這武試和會試一樣都是三年一考,朝廷選撥人才辦的。只不過天朝尚文,武試不太被人注重,參加的人雖是不少但和考會試的人數無法比較,所以參加武試的門檻比會試低,直接報名,與面試的考官對上兩招,考官便會告知是否可以參加武試。倘若考進了前十名,便可直接做伍長或者十夫長了,武狀元若是得了皇帝的賞識甚至可以直接做個千戶。當然考武試,最基本也得識字作八股文,不說好壞,必須通順,不然将來寫奏折都無法,武試是為了選拔将領,如果是字都不識的莽夫考什麽武試,直接去參軍即可。

“這不是挺好的嘛?也不用去當小兵上戰場,你可以試着與家人說說。”金敏很是為金弘遠開心,既然有考武試一說,就不用當個小兵慢慢熬,熬丢了半條命都不一定出了頭。金敏正沉浸在開心之中,完全沒有發現金弘遠臉上的異狀。

“不可以的。。。”金惠弱弱的出了聲,她也不想潑兩人的冷水,“我記得我聽說大伯父就是。。。就是考武試丢了性命。。。”

怎麽會這樣?金敏驚異的看着金惠,又轉頭看着金弘遠,見着金弘遠眼眶發紅,才确信金惠說的是真的。難怪金弘遠志不在文,這是子承父業啊。不過朝廷辦的武試,怎麽會丢了性命?卻是見金弘遠如此傷心,不願揭人傷疤,只開口道,“我想。。。你父親的事應該是意外吧,如果你真的想走這條路,這個心結不光是你母親他們,就是你自己也得解了開來才好。”

“不是意外!”金弘遠握緊了拳頭,目眦俱裂,“父親是給人害的!”深深的吸了口氣,金弘遠才将往事緩緩道來。

當年陳爺爺是京都裏最有名的醫館裏的坐診大夫,陳氏偶爾去醫館幫忙,卻是被一個劉姓的官家子弟看中。惡霸強搶民女哪裏都能見到,英雄救美的戲碼也是時常上演,陳氏被金弘遠的父親所救,然後就很自然的互生愛慕。金弘遠的父親家境雖不是太好,但人老實,又上進,一身武藝,準備考武試,陳爺爺自然不會反對兩人來往,卻是劉姓惡霸奪美不成報複上門整日的擾亂醫館的營業,還找人陷害陳爺爺治死了人,陳爺爺不得已離開了京都,來到金家村,陳氏與金弘遠的父親喜結連理。

後來金弘遠的父親去考武試,被劉姓惡霸發現,給了金弘遠父親的對手五百兩銀子,将金弘遠的父親打死。武試上偶爾有個傷亡也是正常的,那個行兇之人自然被關進大牢,卻是只有幾個月便放了出來,金弘遠的祖父三叔公和陳爺爺找上官府讨說法,卻被前來耀武揚威的劉姓惡霸打了回來,從那以後陳爺爺恨極了那些官家之人,發誓再也不與官家之人看病。

這一段往事,很俗套,卻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身上,便是讓人痛心疾首了。

“所以你想考武狀元,你想為你父親報仇?”金敏直視着金弘遠,她要從金弘遠的眼中看見堅定,而不是退縮,倘若金弘遠有一絲退縮,她不會看不起他,畢竟民不與官鬥,她會勸他好好讀書,放棄武試。

卻是金弘遠異常堅定道,“父親要做的,我一定要做到,将來還要親手替父親報仇。”

“遠哥。。。”陳氏帶着哭腔撲了過來抱住了金弘遠,原來金敏早就遠遠的瞧見前來尋他們的錢氏三人,故意問了金弘遠。

“遠哥,遠哥。。。”一向溫柔的陳氏只一味的抱着金弘遠喃喃的喚着。

“母親,讓我學武藝吧,我心中有牽挂,真的無法安心讀書。”金弘遠想到金敏告訴他,一定要把心中的堅持說出來。

陳氏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兒子長大了一般,仔細瞧着,許久許久,久到周圍衆人都以為陳氏會拒絕的時候,陳氏才輕輕的點了點,卻是語氣堅定帶着怒氣,帶着期望,“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再替你父親報仇!母親,只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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