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房間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單明明的脾氣向來都是很好的。

她記不得自己有在什麽時候和人紅過臉。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在什麽時候和人很大聲地争論。

但這一刻,她的心裏卻是有着很強烈的情緒湧動。

她說不清楚。

她也不明白。

這到底是生氣?是難過,是委屈?還是不被家人理解之後的憋悶?

她在一頓才吃了幾口的晚飯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小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用雙手的掌跟撐着額頭。

單明明覺得自己很累了。

但她還有一堆公司裏的資料要看。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有些逃避似的拿出了手機,想無所事事,也漫無目的地看一看。

但她才這麽做了,就下意識地點開了v信。

而後她這麽劃着,劃着,就看到了劉叔叔和她的聊天記錄。

[明明,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也真的是我們家劉捷配不上你。]

單明明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能把她和劉捷的父親之間的對話繼續往上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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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劉叔叔之間的交流不多。

因而,她很快就能找到對方在她和劉捷分手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那時候,她幾乎都要和劉捷敲定訂婚的日期了。

劉叔叔:[明明啊,我兒子以後是要拼事業的,你可一定要幫他把家照顧好。叔叔看好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這樣的一句話,仿佛是在對如今的單明明發出無聲的嘲諷。

那也讓她只看了一眼,就立馬挪開了視線,也把手機鎖了屏。

她的房間響起了敲門聲。

那是她的弟弟單烨明。

弟弟不知是看出來了什麽,還是得到了消息。

在進來之後,很快就問道:“姐,你和捷哥……是分手了嗎?”

單明明沒有說話,而是遲緩地點了點頭。

“是因為什麽分的手?”

“他說他覺得配不上我。”

這樣的話聽在身為一個男孩的單烨明耳朵裏,只覺得好笑。

但他沒有點明。

他只是抓着姐姐的手,用水手握把單明明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走吧姐,挑一條漂亮裙子換上。今天星期六,跟我一起出去玩呗。別悶在家裏。”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而作為圈子裏有名的乖乖女,單明明也破天荒地跟着弟弟一起去了酒吧。

那是在本城最好地段上的一棟高樓。

站在最頂樓的舞池裏向外望,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夜晚五光十色的江景。

“晚上九點半之前,這裏是個清吧。九點半以後,就是舞會了。”

“每晚都是這樣嗎?”

“今晚是這樣!”

随着兩人愈漸靠近這間酒吧,音樂就逐漸大聲得讓人不得不提高聲音說話了。

“姐,你對Kizomba有了解嗎?”

“那是什麽?”

“一種很強調節奏感的舞種。”

穿着西裝,戴着耳機的工作人員替兩人拉開了門。

舞池的音浪就猛地撲面而來了。

“現在國內跳這個舞種跳得比較好的男舞者,黑人比較多。因為他們對節奏抓得比較準,體格也比較強壯。”

單烨明幾乎是湊在姐姐的耳朵邊大聲說着話。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單明明在那麽吵鬧的環境下都聽清他的話。

第一次來到了這個場合的單明明感覺很緊張。

但她身為姐姐,又不想在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弟弟面前流露出這樣的緊張。

于是她只不過是一個不小心,握緊了弟弟的手。

“但是?”單明明這樣問道。

單烨明:“你弟弟我,就跳得不錯。”

這會兒的現場DJ正好播放起了一首Kizomba的歌曲,弟弟就拉着姐姐來到了舞池的一個不那麽擠的地方,把姐姐的左手搭到了自己的右邊肩背上。

“我先來教你基本步,Lady Saida。你的右腳往後退一步,再是左腳往十點鐘的方向走一步……對,現在,面對我。”

幾個基本步都并不難。

很快,弟弟就能帶着姐姐跳起來了。

在一首樂曲結束之後,弟弟就帶着姐姐去點了飲料。

單明明平時不喝酒,就由她弟弟給她點了一杯。

一杯用芬蘭伏特加做基酒的“世外桃源”。

在飲料喝了那麽幾口之後,又一首Kizomba的樂曲就響起了。

随着音樂的響起,一個女人的喘息聲也響了起來。

在那個喘息聲第一次響起的時候,單明明還沒有多想。

但是當那個聲音一次響過一次,也一次“欲”過一次,單明明整個人就都僵住了。

“你沒聽過這種歌嗎?很多英語歌都這樣。”

單烨明剛剛态度自然地說了這句話,場內的一個男性外籍工作人員就拿着話筒,跳到了打碟臺上。

“Are you guys kidding me”

顯然,負責現場氣氛的這位工作人員調侃了起來。

他說,你們都沒聽過這首歌嗎?

他甚至還跟着樂曲,把“It’s Kizomba”和“Let’s dance”唱成了rap。

于是現場的人都大笑起來。

連單明明都有些好笑了起來。

大家正重新跳舞呢,酒吧的門就再次被拉開了。

此時單明明剛好放下飲料,跟着弟弟一起回到舞池。

那就讓單明明剛好在門打開的時候,視線觸及到了進門的那個人。

那正是她的前男友劉捷。

但劉捷顯然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他的懷裏,還摟着一個穿衣風格與單明明全然不同的,走火辣富貴風的年輕女人。

那是蘇雅娜。

和單明明他們一個圈子的人。

她家也挺有錢。

雖然,比單明明家還要差了那麽一點。

但和單明明相比,身為家中獨生女的蘇雅娜就是那樣的張揚,并且還高調。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明明劉捷還沒看到單明明,可正被他噓寒問暖着的蘇雅娜卻是看到單明明了。

蘇雅娜一臉歐美系的妝容,身上有着銳利的美感。

她隔空和單明明說了一句能癢到人心裏去的“嗨”,并在那之後露出了明豔、且侵略性十足的笑容。

那一刻,喝了大半杯酒的單明明感覺到了一陣暈眩。

而後便是混亂……

“老板。”

男助理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他說:“老板,您還好嗎?”

坐在辦公室裏的單明明被對方喚回了神。

她終于将自己的思緒從前天夜裏的記憶中拉扯回來。

當她向四周看去,入眼的便是她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應該有的辦公室。

就連她的爸爸……也沒有擁有一間這樣的辦公室。

它寬敞極了,似乎也只屬于一位主人,不是她和什麽人共用的。

辦公室的裝修風格相當冷硬。

而在落地窗的邊上,則還放着一臺走步機。

單明明擡起手來,讓助理稍等她一會兒。

她似乎很迷茫,也站起身來,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當她往下望去,她看到的是與這間辦公室隔着二十多樓的馬路、馬路上的車流、以及附近的高樓大廈以及遠端的江景。

而當她擡起頭來,她會在反光玻璃上看到他的倒影。

這應當是一張屬于她的臉。

熟悉,卻也讓單明明感覺到了荒誕的陌生。

即使只是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單明明都會發現……倒影中的自己,皮膚不像自己記憶中的那般細膩,而膚色,也不再是白到發光的那種顏色了。

但,那卻是有着一種健康的意味。

而更讓單明明感覺到與她不同的,是倒影中的自己分明有着更為挺拔的肩膀。

就連她的那頭花費了很多時間去保養的長發,都變短了。

短得只剛剛超過鎖骨。

潇灑又利落。

單明明又走向辦公室裏的那張辦公桌。

上面擺放着“她”的名片盒。

她打開名片盒,從裏面拿出了一張名片。

[單鳴明唐明集團,首席財務官。]

“唐”是她母親的姓氏。

而單鳴明也并非是她的名字。

這個世界,從她在星期天的早上自那家酒店醒來,就變得不對勁了。

不是一點點的不對勁。

而是……很不對勁。

所以,在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之前,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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