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入v三更……

日升月起, 時光荏苒,轉眼五年過去,雲黛十四歲了。

這一年直至料峭早春, 她才收到謝伯缙從北庭送來的、姍姍來遲幾月的生辰禮物,一匹油光透亮、四肢修長的棗骝色汗血寶馬。

“這馬可真好,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馬。”已是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喬玉珠圍着那匹名為“石榴”的駿馬轉了兩圈。

她擡眸看向一旁的雲黛, 嬌俏的臉龐寫滿豔羨,“大表哥待你可真好, 雖說人沒回來, 但每年你的生辰禮物總不會落下。哪像我哥哥, 哼, 有一回我過生辰, 他竟然忘了!我管他要禮物,他直接給我一百兩, 叫我自個兒買去,這般敷衍, 當我是叫花子不成!”

喬玉珠口中的哥哥,是指她的嫡親兄長, 伯府長公子喬文紹, 今年二十一,現在刺史府任文職。

“文紹哥哥公務繁忙, 你就別與他計較了。他哪回出遠門不給你帶好吃的,你都不記得了?”雲黛淺笑着, 本就精致的眉眼因這幾分笑意更添嬌媚,月華流光般,美得讓人心驚,恨不得将這份美納入掌心, 藏匿于懷。

饒是喬玉珠與雲黛相處多年,依舊為她的美貌愣了下神。

等反應過來,她忍不住擡手去掐雲黛嫩生生的臉頰,一臉不服氣的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我還記得初見你,也沒覺得你多好看,瘦瘦巴巴的,還不如明珠容色好。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麽了,真是越長越出挑了。說,你這小丫頭是不是背着我吃了什麽仙露神丹?”

“姐姐莫不是話本子看多了,我哪有那些東西。”

雲黛啞然笑道,側身躲開玉珠蹂躏的魔爪,嘴裏連連喊着“好姐姐,饒了我罷”,又趁機轉移話題,“仙露神丹我沒有,倒是前幾日夫人分我了一些上好的雲南滇紅,姐姐去我院子裏吃茶吧。你今日來找我,不是要與我說明珠姐姐的事麽?咱們邊吃茶邊聊。”

一提到喬明珠,玉珠也不鬧騰雲黛了,一把挽住她的手,眼睛都發光,“走走走,這可是個大熱鬧,若不是昨晚我母親按着我,我當時就想跑來與你說了。”

雲黛哭笑不得,轉身叮囑馬奴好生伺候這匹汗血寶馬,這才随玉珠一道回了清夏軒。

正值倒春寒,屋檐上還有些許灰白的殘雪,雜樹枝條光禿禿的,灰色的天色也顯得寂寥。

雲黛自幼怕累,是以雖然入了春,清夏軒裏間依舊燒着炭盆。

臨窗的長榻上,雲黛和玉珠倆人對坐,各自膝上搭着一條厚厚的秋香色底寶瓶刻絲的褡被,中間的紅木炕桌上擺着三樣糕餅,兩碟果脯,兩杯熱氣騰騰、湯色濃郁的紅茶。

玉珠捧着那青玉菊瓣茶杯嘗了一口,眯起眼睛一臉享受,“真是好茶,這樣的上品,是你家小姑奶奶特地從姚州送來的吧?”

雲黛笑道,“是啊,前年祖母去了長安端王府,去年在家歇了一年,本來說好今年去姚州的,可年前不是說大哥哥要回來,祖母就沒去姚州,想等着大哥哥回來過年。哪知北庭忽然遭了雪災,路上不好走,大哥哥也沒回來……小姑奶奶見不到祖母,心裏又記挂,便派人送來許多年禮,這上品滇紅就是其中一例。”

玉珠又喝了一大口香濃的茶水,咂舌道,“大表哥也是的,自從五年前去了北庭,就一直沒回來過。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模樣,變化大不大?姑母每回提到他,眼圈一準兒變紅,唉,想他想得緊哦。”

雲黛常伴喬氏左右,自然清楚喬氏對謝伯缙的思念。每回喬氏想長子想狠了,必然要跟晉國公冷戰一回——當然,第二天總是能被晉國公哄好,照樣花好月圓。

“大哥哥他也是想回來的,就是……”雲黛歪着腦袋想了想,半晌才尋到一個合适的詞語描述,“總不湊巧。”

玉珠聽到這話,深以為然,“是啊,真就不湊巧。”

第一年謝伯缙準備回來,庭州突然鬧時疫,他自不好再回來,當然也沒染病。倒是喬氏心驚肉跳,日夜憂愁,大病了一場。

第二年謝伯缙行囊都收拾好了,長安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許皇後蓄意謀害麗妃,害得麗妃痛失龍胎,盛安帝勃然大怒,将許皇後打入冷宮,揚言要廢後。太子為許皇後求情,觸怒盛安帝,廢了太子儲君之位,并被貶去北庭。

聽說這件事在長安城裏鬧得沸沸揚揚,可隴西山高皇帝遠,百姓們知道後,倒也不大關心誰當太子,在他們看來,都是皇帝的兒子,都姓裴,誰坐皇位也不是他們小老百姓能左右的。相比于儲君位,他們更好奇後宮那檔子事,紛紛猜測着皇後會不會真被廢了,麗妃會不會當皇後。

當年雲黛聽到這事時,也只當閑話随便聽聽,畢竟長安太遠了,皇家的事離她個小小姑娘更遠。不過這件事與晉國公府還是有些牽扯的——由于太子被貶去了北庭,謝伯缙要接應太子,所以回家探親計劃再次擱置。

再之後,便是謝伯缙離家的第三年和第四年,突厥兵聯合烏孫,大舉犯邊,戰線拉得太長,足足打了兩年才消停——謝伯缙雖回不來家,卻在戰場上屢立奇功,官越越做越大,在北庭軍乃至整個北境的威名越來越盛。

且因他容貌俊美,但行事狠厲,殺敵英勇,北境百姓還給他安了個“玉面戰神”的美稱。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戰事總算平了,朝堂上也沒什麽事了,整個國公府都以為謝伯缙今年肯定能回來了,誰料到又來了天災,暴雪封山,無法成行。

謝老夫人氣了個後仰,喬氏更是難掩郁色,私下裏朝晉國公撒氣,都怪他把兒子放在外頭歷練,歷練到如今母子多年不得相見!

且說回來,雲黛和玉珠倆人感嘆了一番謝伯缙艱難的回家歷程,總算聊回了喬明珠的事。

前年喬明珠及笄後就許了人家,是五品長史周家的次子。

那年秋日便嫁了過去。按說周家次嫡媳的位份,于她個庶女來說,已是不錯的歸屬。可明珠覺得夫人孫氏有意打壓她,明明可以給她尋到更好的,卻只給她尋了個憨頭憨腦的書呆子。

她剛嫁過去時,周家二郎待她也是溫情脈脈,可明珠心高氣傲,看不上周二郎,常常頤指氣使,對其呼來喝去。周二郎也是有氣性的男兒,一來二去,待明珠就冷了下來。而明珠的婆母見她對自己兒子各種指使,早有不滿,趁機往兒子房中塞了兩個美貌丫鬟。

夫君不疼,婆母厭棄,可想明珠在婆家是個什麽情境。

偏她常回伯府哭訴,孫氏雖不想管,當作為嫡母,面上還是勸她兩句,叫她趁早懷個孩子,日後也有倚靠。

明珠自此對子嗣也上起心來,但一年多來,一直沒動靜,聽說肅州內外但凡有點名氣的寺廟都叫她求了一遍,調理身子的藥也一直在吃着。去年年底,周家夫人将娘家侄女接到了家中,好似有意給二兒子做個貴妾……

“前兩日她和她婆家的那位表姑娘也不知是為何吵起來了,兩廂推搡,明珠摔了一跤。也不知道她是真腳滑還是故意摔的,哼,你知道的,她慣愛裝可憐……總之就是摔了,這一摔,肚子見了紅,連忙叫了大夫來瞧,才發現已有月餘的身孕了。”喬玉珠抑揚頓挫的說道。

雲黛驚了一下,也顧不上嘴裏還含着半塊桂花糕,含含糊糊問,“有身孕了?然後呢?”

喬玉珠搖頭嘆了聲,“沒保住呗。唉,她姨娘在我母親面前哭天喊地的,說周家欺人太甚,要我母親給她主持公道……為着這事,我母親連着兩日都沒睡好了。”

雲黛慢吞吞的嚼着嘴裏的糕點,心裏暗想,孫舅母真是不容易,不但要為自己的親生子女操心,還得為庶子庶女操心。還是夫人和國公爺好,一心一意的,沒有那些姨娘啊庶子庶女之類的,清靜不少。

飲了香茶漱口,雲黛拿帕子擦了下嘴角,又輕聲對玉珠道,“姐姐,你回去可得叫舅母保重身體,莫要為這些事累着自個兒。若是睡不好的話,待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我給你帶一瓶芙蓉安神丸,睡前服用一丸,安神又清心。”

玉珠笑道,“好啊,你這藥丸不錯,上回拿來的一瓶我吃着好極了。你若是個男子,肯定能成為濟世為民的名醫,可惜了……”

雲黛謙遜一笑,連連擺手,“就我那點三腳貓的醫術,看點尋常的頭疼腦熱還行,真要叫我救死扶傷,我可不行,你可別拿話捧我。”

“我不捧你,外頭還有一大堆捧你的呢。”

玉珠雙手托腮,笑得狹促,“誰不知道晉國公府的雲姑娘,生得傾城絕色,又精通琴棋詩畫,擅長醫術,端雅溫慧,放眼隴西各府,再挑不出一個比你還出色的姑娘。比你文采高的,沒你生得漂亮。比你漂亮的……唔,好像真沒有比你漂亮的,不然外頭怎麽都說你是咱們隴西第一美人呢。”

雲黛被她這話誇得臉頰發燙,握着粉拳就要去錘她,“玉珠姐姐,外頭人渾說就罷了,怎的你還拿話臊我。”

玉珠嘻嘻哈哈的躲開,喊道,“第一美人打人啦!”

兩個小姐妹鬧着,在長榻上滾成一塊兒,一旁伺候的丫鬟們見狀也忍不住捂唇偷笑。

倏然,外頭傳來一聲脆生生的通報,“雲姑娘,三爺來了。”

榻上笑鬧的倆人怔了怔,旋即停下了嬉鬧,各自整理着頭發衣裳。

喬玉珠斂衽,咕哝着,“謝南瓜來幹嘛,掃興。”

雲黛無奈的笑了笑,擡手扶了下鬓邊的鑲金點翠纏枝菱花,坐直身子對外道,“請三哥哥進來吧。”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響起一陣輕快腳步聲,以及一道清朗好聽的男聲,“不用請,不用請,我自個兒來了。”

只見碧色織暗花竹葉錦緞簾子掀起,一位少年郎如風般走了進來。

他穿着一件簇新的朱紅蟒紋缂金絲提花長袍,腰系玉帶,腰間挂着一枚銀絲線繡麒麟紋荷包,還別着一條軟鞭。那張清隽俊秀的面容因着這身大紅袍子,添了幾分風流的美感,尤其是掀起嘴角笑的時候,痞氣又風致。

謝叔南已是十六歲的翩翩少年郎,在郡學讀了三年書,書卷氣沒沾染多少,卻對刑獄斷案格外熱衷,還将大理寺卿為人生奮鬥目标,放言要“掃除天下冤屈,還百姓真相大白”。對此,晉國公夫婦都随他去,能折騰出名堂自然更好,折騰不出,在肅州當個富貴閑人也成。

“三哥哥萬福。”雲黛說着就要從榻上起身。

“客氣什麽,你坐着。”謝叔南揮了揮手,很是随性,“你們方才說什麽呢,聊得那麽開心,我在門口就聽到你們的笑聲。”

雲黛面上一紅,自是難以啓齒,又趕緊朝喬玉珠使了個眼色,讓她千萬別提。

玉珠會意,再加上她本來就習慣跟謝叔南對着來,便擡起下巴道,“我們姑娘家的閨房話作何要告訴你?”

丫鬟趕緊搬了張椅子,謝叔南自顧自坐下,一臉嫌棄的上下掃過喬玉珠,“姑娘家?認識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個姑娘吶!”

玉珠臉色漲紅,“謝南瓜,你找抽!”

謝叔南翹起二郎腿,接過丫鬟奉上的香茶,谑笑道,“诶诶诶,你這都定了親的人,以後別老是喊打喊殺了,要是讓那小白臉知道你這麽兇悍,怕是一出了孝期,轉臉就去你家退婚喽。”

玉珠去年及笄後,孫氏便給她說了門親事,洛陽白家的嫡系,累世官宦的書香門第,家主現任洛陽刺史,說的是他家的三兒子白思齊,前年秋闱中了解元,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兩家約好了今年六月的婚期,哪知那白家老太爺一場風寒要了性命,白三郎作為嫡孫要守孝,這婚期也往後推遲了三年。

玉珠雖然高興能再在父母身邊陪伴三年,但現下聽到謝叔南拿着話刺她,心頭很是不快,怒瞪着謝叔南,“你要不會說話,就把嘴巴縫起來!我不介意送你一籮筐針線!”

眼見氣氛又變得劍拔弩張,雲黛連忙按住玉珠的手臂,目光在倆人之間流轉幾番後,柔聲勸道,“玉珠姐姐,三哥哥,你們別一見面就吵了。而且……”

她故作苦惱道,“我這套茶具可是新得的,汝窯燒的珍品,你們要是給我砸了,我可要哭給你們看了。”

喬玉珠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瞪了雲黛一眼,“你這小氣鬼,砸了我再賠你一套呗。”

“好男不跟女鬥,我聽雲妹妹的,不跟你計較。”謝叔南聳聳肩膀,又端起香茶喝了一大口,贊了句好茶,朝雲黛笑道,“我今兒個過來,是有個好消息要與你說。”

雲黛纖細的小手把玩着腰間別着的蘭色如意絲縧,好奇地望向斜對面的少年,一雙水眸輕輕眨了眨,“什麽好消息?”

謝叔南看着臨窗斜坐的雲黛,目光落在她那因着與玉珠嬉鬧而透着淡淡緋色的白嫩臉頰,再對上她那雙水汪汪的漆黑眸子,胸口霍然劇烈地跳動了兩下。

他趕緊收回視線,低下頭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穩了穩情緒,才擡起頭說道,“剛收到的信,再過三月大哥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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