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矜持,矜持!
夜色如墨, 秋月蒼冷,端王府燈燭熒輝,照耀如晝。
“母親你是沒瞧見, 大表兄就那麽一彎弓,三支羽箭就如疾風般咻咻咻的往外射去,我當時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就一眨眼的功夫,那麽遠的三顆葡萄就都射中了!真是太厲害了!”
嘉寧這邊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午後射場上的情景, 端王妃鳳眸含笑, 贊賞地看向手邊坐着的長侄, “早聽說你箭術了得, 今日真是給晉國公府長臉了。還有你送來的那座紅珊瑚, 我很喜歡,阿缙你有心了。”
謝伯缙輕聲道, “姑母喜歡便好。”
聽他們說起這紅珊瑚,嘉寧嫌棄的看了一眼小郡王, “我當時看到那紅珊瑚,也想着得來送母親的, 都怪哥哥騎射不精, 連五十步的靶子都射不準……”
小郡王臉色也不好,本想怼回去“你分明想拿那幅圖去讨好謝二”, 但到底是自家妹妹,且當着幾位表親的面, 還是将這口氣咽了下去,默不作聲地吃着碗中飯菜。
可嘉寧這人向來不會見好就收,見着小郡王不說話了,又将矛頭對準雲黛, 不陰不陽道,“雲妹妹今日這趟壽宴可沒白去,不但得了串好南珠,還得了無數兒郎的青睐呢,看來好事将近咯。”
這話一出,飯桌上靜默下來。
莫說雲黛,就連謝家三兄弟和端王妃的臉色都變了。
謝叔南最先按捺不住,沒好氣地去駁嘉寧,“你胡說什麽呢,什麽青睐不青睐的,誰稀罕?我看你是見我妹妹有南珠,你眼紅是吧?”
嘉寧氣紅了臉,“誰眼紅她了?不就一串破珠子麽,誰沒有似的?”
端王妃瞪着自家幺女,“嘉寧!”
嘉寧氣不順地抿唇,剛想撂筷子離開,謝伯缙先放下了筷子,“姑母,我用好了。”
空氣凝結住般,端王妃面色悻悻,柔聲道,“阿缙怎麽就吃這些?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謝伯缙對端王妃的态度始終恭謹,語氣也聽不出半分異樣,“午膳在魏府用了只烤羊腿,這會子也不大餓,你們繼續用,我先告退。”
說罷,他站起身來,腳步一頓,低頭對坐立不安的雲黛道,“你可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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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黛本就如坐針氈,現下一聽這話,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忙不疊應道,“吃好了,吃好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朝端王妃福了福身子,“姑母,那我先随大哥哥退下了。”
端王妃心頭嘆氣,面上也只好順着他們的話,勉強笑道,“你們今日也出去一日了,肯定玩累了,早些回去歇息也好。”
謝叔南眼見着大哥小妹離席,也想跟着一起去,卻被謝仲宣一把按下。
他很是不解,壓低聲音問,“二哥你做什麽?”
謝仲宣淡淡的笑,兩片薄唇甚至都沒張開,咬着牙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要是我們倆也撂筷子走了,豈不是讓姑母難堪?安心坐着,好好吃飯。妹妹有大哥看着,你盡可放心。”
謝叔南猶有不甘,但到底不想讓一向疼愛他們的姑母難做,只好耐着性子坐下,眼睜睜看着雲黛和謝伯缙一道離席。
……
出了明亮華美的主院,泠泠月光灑在青石板路上,仿佛罩上一層白霜。
雲黛看着身後短短的影子發了會兒呆,又轉臉看向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番欲言又止,還是開了口,“大哥哥……”
還沒等她說完,男人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在微涼的空氣中響起,“不必道歉,也不必說些責怪自己的話。”
雲黛的話頓時被堵在了嗓子眼,他怎麽知道她要說什麽。
“嘉寧她被姑父姑母寵壞了。”謝伯缙目光直視着前方,繼續朝前走着,像是在與她解釋,又像是在敘述着一段歲月遙遠的故事,“十六年前,麗妃懷上丹陽公主。同年,太後以膝下空虛,寂寞孤苦為由,想親自撫養個孩子。按理說,該是丹陽公主。可後來,是嘉寧被送了進去。她才剛滿月,就離開了親生父母身邊,直到太後薨逝,她才得以回到王府。”
雲黛錯愕,沒想到嘉寧竟是從小養在宮中。
“姑父姑母覺着虧欠,才會事事都順着她,盡量叫她如意。”說到這,他停頓片刻,眸光變得幽深,“姑母曾與我說過,嘉寧在宮裏過得艱難。”
艱難?雲黛抿了抿唇,想想也是,雖然親生父母尚在,但骨肉分離,且嘉寧在皇宮裏,也算是寄人籬下。所以嘉寧那麽讨厭丹陽公主,會不會是幼時在宮裏結下的梁子?
但她越想越覺得這事有些難以理解的地方,“就算太後想養孩子,也會挑親孫子親孫女養吧?就算麗妃不願将丹陽公主給旁人養,陛下不是還有其他子女麽?”
盛安帝共有九子七女,養不成丹陽也能養其他孩子,何必要養個王爺的孩子,又不是人家的嫡親祖母,且闵太妃這位嫡親祖母那時還沒死呢。
謝伯缙側眸看了這一本正經求解答的女孩,沉吟片刻,沉聲道,“後宮之事,波谲雲詭,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麽好事。”
見他諱莫如深,雲黛想到從前聽鄭嬷嬷提到過的後宮争鬥,不由咽了下口水,不敢再問,只道,“大哥哥你放心,嘉寧說我我不會往心裏去的。”
謝伯缙蹙眉,“我與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容忍她……”
雲黛道,“那我應該往心裏去?”
謝伯缙,“……”
雲黛見他好像被自己給噎得說不出話,趕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的。我也不是小孩了,你不用因為我這些小事而煩憂。”
不知為何,謝伯缙看着她這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小孩的模樣,不自覺想到他第一次見她時,她目光倔強的說她能夠養活她自己。
五年過去,當年清麗脆弱的小女孩,也已出落成個眉眼如畫的姑娘。
她的确已不再是個孩子,今日在魏府上,那些世家子弟投向她的目光是那樣的狂熱——甚至與五皇子和六皇子周旋一番,但離開魏府之際,還是難防地叫五皇子和六皇子瞧見了她的臉。
當時五皇子看着雲黛,就像一頭狼發現了一只落單的小肥羊,危險至極。
還有那個崔儀——
“謝崔兩家雖是親戚,但我們此趟來長安,并無長輩陪同,如無必要,你私下裏還是少與崔家來往,避免非議。”謝伯缙語氣嚴肅。
雲黛本想說祖母和姑母都不是這樣說的,可一擡頭對上男人漆黑懾人的目光,心尖微顫,忙改口道,“我…我知道了。”
謝伯缙見她目光閃爍,忽然想到什麽,問她,“難道你對那個崔儀……”
雲黛毫不猶豫否認,“沒有,大哥哥別誤會,我與崔儀表兄就兩面之緣,我拿他當親戚兄長看的。”
話音一落,兩人之間詭異沉默下來。
謝伯缙沒接話,繼續往前走着。
夜色中的燈籠光芒晦暗不明,雲黛偷偷擡眼也看不清他的臉色變化,只當他今日說了太多話,這會子累了不願再說話了,本來大哥哥平時就是話少的,方才與她說了那麽多已實屬難得。
良久,謝伯缙才再次開口,“到了,你回去早些歇息。”
雲黛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然走到映雪小築的道上,她側過身,擡起頭,清澈的目光掃過男人袖口與衣襟處銀線繡成的精致暗紋,落在他那張在月光下越發清俊的臉上,“大哥也早些歇息,還有就是……多謝你送我的南珠。”
謝伯缙垂下眼,看着這還不到肩膀的小姑娘,輕點了下頭,“回去吧。”
雲黛朝他福了福,就帶着琥珀往前走去。
謝伯缙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那道纖娜如精靈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才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譚信一看自家世子爺總算動了,趕緊打着燈籠跟上,心裏卻覺着有種莫名的怪異感——為何世子爺方才駐足凝視的那一幕,好似與心上人分別似的?
不對不對,他用力撣了撣腦袋,肯定是自己看花眼了,這分明就是長兄待妹妹的拳拳愛護之心嘛!
……
另一邊,謝仲宣和謝叔南在正院裏用過晚膳後,與端王妃說笑兩句,也随小郡王一道起身告辭了。
一送走兒子和侄子,端王妃臉上的笑容唰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橫眉冷對地瞪着嘉寧,“這是第幾回了?我先前與你說的那些話,你都當作耳旁風麽?在你表兄面前作出這副刻薄嘴臉于你有什麽好處?真不知你是想為難雲黛,還是想為難你娘我!”
“母親,我……我知錯了。”嘉寧局促的揪着裙擺,她也是一時逞嘴上之快,如今想想也有些後悔,明明想好了要在二表兄面前維持個好形象的,可就是嘴比腦子快,克制不住。
“每一回你都說錯了錯了,可從未見你改過!嘉寧,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端王妃心累地捏了捏眉心,身子綿綿的往秋香色引枕上倒去,“就當我求你了,看着我的份上,看着你舅舅的份上,你下回說話之前先過一遍腦子。”
嘉寧恹恹的哦了一聲,見端王妃神色疲累,也有些內疚,上前湊到她身邊,“母親,我這次一定改,你別氣了……”
她一賣乖,端王妃的心就硬不起來,嘆了口氣,緩了許久,才問道,“今日你大表兄在魏府大放異彩,威風無雙,你佩服吧?”
嘉寧連連點頭,“佩服佩服。真不愧是能當大将軍的人,身手真是不錯!哪像哥哥,真是丢死人了,他還好意思怪我,哼。”
“你哥哥又不是武将,一直在國子監讀書,騎射要那麽精益作甚?而且你舅父那人,面慈手黑,他幼時被你外祖練得快脫一層皮,等自個兒當了爹,練起你大表兄來也沒半分客氣的。要說起來,你三位表兄中,大表兄吃得苦頭最多……”
“要那麽吃苦作甚,就算大表兄是個庸才,還不是照樣能承襲爵位,享萬千食邑。”
端王妃一言難盡地看了女兒一眼,再次再心底咒了麗妃一遍,才盡量平和地出聲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若子孫後代都靠着祖宗基業驕奢淫逸,遲早坐吃山空,家族落敗。好了,你別給我打岔,我是想想問,你既見識了你大表兄的英勇能耐,對他可有半分傾慕?”
“母親你說什麽呢。”嘉寧坐直了身子,“我對大表兄真的就只有……嗯,敬佩!我、我心頭愛慕的是二表兄,欸,母親您別嘆氣呀,二表兄多好呀,而且他以後在長安做官,我也能待在長安陪您。對了對了,還有一事——”
嘉寧将臉湊到端王妃眼前,幸災樂禍道,“丹陽好像看上了大表兄,母親您今日是沒瞧見,丹陽一直看大表兄,可大表兄壓根就不瞧她。哈哈哈那個小賤人一直覺着她美貌無雙,是個男人都要圍着她,這回她可算栽了!”
端王妃卻是半點都笑不出來,反倒眯起鳳眸,“丹陽看上了阿缙?”
嘉寧點頭,“是啊是啊,就算不是一見傾心,起碼是感興趣的。”
端王妃手掌輕拍在紅木案幾上,面罩寒霜,“就她還敢肖想我侄子?她做夢!”
“就是,就她這樣的,舅父舅母肯定都瞧不上。不過——”嘉寧犯了愁,“皇伯父一向寵愛她,萬一她跑去求皇伯父賜婚,那大表兄也不能抗旨啊。”
端王妃冷笑道,“她不會去的。”
嘉寧不解,“為何?”
端王妃道,“因為在她去之前,麗妃會先打斷她的腿。”
那位主的腦袋一向清醒得很。
***
又到休沐,這日一早,謝伯缙帶着弟弟妹妹們出了門。
雲黛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要去拜訪什麽親戚,直到馬車到了輔興坊,一下車,便見那威武大門的兩邊站着兩排奴仆,整齊劃一地上前行禮,嘴裏高喊着,“恭迎二爺、三爺、雲姑娘回府。”
幾個小的下意識扭頭看向自家大哥,謝伯缙朝他們淡淡一點頭,“這是陛下賜給我的府邸,前陣子在戶部還有些手續,且還要買奴仆、清掃宅院、置辦家具,便沒與你們說。現下布置的差不多了。”
雲黛驚詫的“哇”了一聲,謝仲宣和謝叔南也都是一臉崇拜的望向謝伯缙,“大哥你這也太厲害了!不聲不響就在長安有了套宅院!”
謝叔南最是激動,一聽是自家哥哥的宅院,也不客氣,興沖沖的帶着雲黛往裏去,“走走走,雲妹妹,我們快進去看看!”
“這個三郎啊。”謝仲宣笑着搖了搖頭,又與謝伯缙一道進府去,邊走邊打量着這宅院,感慨道,“這院子真不錯,布局好,坐北朝南,前後通透。大哥,長安的地價房價可不便宜,這套宅院就在皇城邊上,起碼得這個數吧。”他伸手比了三根手指。
“這不重要。”謝伯缙道,“這套宅院我沒想着賣。”
“也是,陛下親賜的,也不能賣嘛。”
這處府邸共有三重院落,每間院落正房都是面闊三間,單檐歇山青灰色琉璃頂,另有廂房、抱廈等屋。後院還有處假山池塘,種着各種花草樹木,枝繁葉茂,塘邊還有個三角攢尖的小亭,管家說明年夏日湖中荷花盛開,在這亭邊賞景最好不過。
“這宅院我可太喜歡了。”謝叔南的手搭在花園裏那棵據說三百年歷史的大榕樹,打量着四處清雅古樸的亭臺樓閣,羨慕不已,“等我考中功名,領了俸祿,我也要買一處與這一樣大的院落!”
謝仲宣悠然一笑,“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長安房價高昂,單憑當官那點俸祿,怕是不吃不喝數十年都不見得能買一套。”
謝叔南也不喪氣,嘻嘻哈哈道,“這麽貴的話,那我還是趁早回隴西吧,起碼家裏還有地方住的。倒是你哦,二哥,你趕緊跟大哥商量一下,讓他将這宅院租賃給你,你日後在長安當官,總不好一直住在姑母家吧——當然啦,若你娶了嘉寧表妹,也不是不可以。”
“胡說些什麽。”謝仲宣嘴角一抽,收起扇子就要去揍他。
謝叔南賴皮,繞着樹邊跑邊躲,”本來就是嘛,嘉寧對你,已是司馬昭之心,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不信你問問雲妹妹,雲妹妹,你說是不是啊?”
雲黛一臉無奈,嘆道,“三哥哥你就別調侃二哥哥了。”說着又偷偷瞄了一眼謝伯缙,小小聲的補充一句,“大哥哥還在呢。”
就不怕大哥一心煩,直接把他們踹進池塘裏?
顯然謝伯缙并不想讓兩個弟弟污染他新居的池塘,只肅了神色,揚起聲音喚了聲,“二郎,三郎。”
謝仲宣和謝叔南立刻乖乖消停了,“大哥。”
謝伯缙單手負在身後,板着面孔,“都這樣大的人了,還像孩子般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是,大哥教訓的是。”
“再也不敢了。”
見兄弟倆認了錯,謝伯缙繼續道,“你們倆好好考,争取明年春闱都考中,到時候這宅院就送給你們住。什麽租賃不租賃的,都是自家兄弟,說這樣見外的話作甚。”
謝仲宣和謝叔南心頭皆感動不已,可感動歸感動,他們也不是不懂事的。
“知道大哥待我們好,但老話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這處府邸是陛下賜給大哥你的,是你在戰場上抛頭顱灑熱血換回來的,我們怎有臉住?且男兒立世,當建功立業,我與三郎雖不及大哥你英勇蓋世,但也有信心憑着自個兒的本事幹出一番事業來。”謝仲宣清隽的眉眼間滿是堅定。
“二哥說的極是,我們倆也會努力上進,給咱們謝家添光添彩的!”謝叔南臉上的正經之色維持了這一句話的功夫,又恢複嬉皮笑臉,“而且大哥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多攢些彩禮錢,趕緊給我們找個嫂子了。”
看着弟弟妹妹們的笑臉,謝伯缙眼底微動,咳了一聲,轉身道,“走吧,去看看南邊的院子。”
逛完這套府宅出來,已是午時。
幾人都已是饑腸辘辘,謝順南嚷着要宰謝伯缙一頓豐盛飯菜,本想去長安最豪華的第一樓,可惜第一樓在東市那邊,他們也不想繞遠路,便聽新府邸的管家推薦,去了離這不遠的雲海樓。
好巧不巧,兄妹一行人才到雲海樓,就撞上了另一對兄妹——
那身着蜜合色纏枝牡丹上襦,下配藤黃色銷金長裙的瓜子臉姑娘,正是雲黛上回在魏國舅府上見過的許意晴。而許意晴身邊還站着一位十六七歲身着伽藍色圓領袍的濃眉少年。
“真是太巧了,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許意晴圓圓的眸中滿是驚喜,又一把拉過身旁的少年介紹道,“這是我的五兄許靈甫。”
“是啊,真是很巧。”雲黛笑眸彎彎,與她們兄妹見過禮後,又介紹着自己身後的三位兄長,“這是我的三位兄長,大哥謝伯缙,二哥謝仲宣,三哥謝叔南。”
許意晴一一看過去,只覺得眼睛都花了,很是實誠的感慨了一句,“你家的人長得可真好啊……”
雲黛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許靈甫怪難為情的用胳膊肘撞了下自家傻妹子,用眼神提醒着她,矜持,矜持!!
“許姑娘是我在魏國舅府上認識的朋友。”雲黛扭頭與三位兄長引薦,心間忽的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好像是她第一回 給哥哥們介紹旁人,從前都是國公夫人和哥哥們給她介紹着各式各樣的人,她只是被動地一一接收着信息。這位許姑娘,算是她這麽久來第一次主動結交的朋友……
——雲黛抿了抿唇,心想,應該算是朋友吧,起碼她是想與許姑娘交好的。
謝家三兄弟與許靈甫互相見過禮,許靈甫一臉崇拜加激動地看向謝伯缙,“謝世子,久仰久仰,我一直想見你……我、我常聽你的故事,像是平居關之戰的以少勝多,還有素金鄉的月夜奇襲,對了,還有伊縣保衛戰……”
“哥哥。”許意晴也拿胳膊撞了下自家兄長,以同樣的眼神回應:矜持,矜持!
許靈甫卻是控制不住心頭的激動,他一直以謝世子為榜樣,憧憬着能有一天像謝世子一樣上戰場,英勇禦敵,成為一代名将,重振祖上榮光!現下總算讓他瞧見活生生的謝世子了!就在他跟前,還跟他說話了!
“我這哥哥……叫你見笑了。”許意晴朝雲黛擠了擠眼睛。
雲黛笑着搖頭,又語帶歉意道,“上次在魏府,我表姐直接把我拉走了,我都來不及跟你好好告個別,真是失禮了。”
“嗐,沒事。”許意晴擺了擺手,“相逢即是緣,緣分深了自會再見。你瞧,咱們這不就碰到了?”
“是呀。”雲黛笑着應下,“不過你上回怎麽沒來射場看比賽呢?”
許意晴便道人多眼雜,她不愛湊熱鬧,且她也不想再跟那幾個貴女碰上之類的。
謝伯缙靜觀着聊在興頭的兩個女孩,尤其是雲黛,她眉眼間是從未有過的惬意,打從見到這位許姑娘,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可見她是真的很喜歡這位許姑娘。
略作思忖,他看向許靈甫,“許姑娘說的是,相逢即是緣,不若一道用飯,坐下慢慢聊?”
“好哇!”許靈甫一口答應,樂得跟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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