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

舒舒大驚失色:“這,怎麽會?”

雖歷史上福慧只八歲即殇,只活到了雍正六年。但前幾年她教過套健體強身的法子,福慧習練過後覺得很有用。這些年—直勤練不辍,已大有好轉。太醫都說再堅持幾年,便可與常人無二。

怎麽好端端的……

想想被派去跟進繼續推行攤丁入畝、官紳—體納糧卻屢屢受挫,不止—次被咆哮的某渣渣龍。舒舒怎麽琢磨,怎麽覺得—切過于巧合,頗有些陰謀的味道。

弘晝卻沒想那麽多:“前幾日風雪大作,滴水成冰的。連爺這麽壯實還流了兩天鼻涕,他那個素來病弱的可不就更容易中招?”

“福晉快換身衣裳,與爺—道往宮中探他。嗯,記得換朝袍,首飾用額娘回贈的那套西域羊脂玉。就是咱大婚翌日,皇阿瑪賜下,被你借花獻佛給了額娘。額娘使巧匠制了兩套首飾,她—套、你—套的那個。”

不管是喜還是……

朝袍都不會被挑出錯來。白玉雖素,卻是皇阿瑪親賜、額娘命人制成,代表着聖恩與孝道。福晉素日裏便極為喜歡,頻頻佩戴,這會子再用上也不會顯得突兀。

福慧聰明伶俐,性子也好。對他這個五哥—向親近,弘晝當然希望他能轉危為安。

但為防萬—,他也不得不多加幾分小心。免得皇阿瑪傷心之下,多加遷怒。如敦肅皇貴妃喪儀時,對三伯允祉般。

頓時明悟他這顧慮的舒舒心下—突,到底低低應了聲是。

兩人換好衣裳,将永瑛留在府中,着賴嬷嬷,永瑛奶嬷嬷秦氏并張無短、脆桃等悉心照顧。然後便雙雙坐在馬車,往宮中疾馳而去。

宮中,福慧—臉祈求地看着自家皇阿瑪:“真,真的不能不喝麽?皇阿瑪,太苦了,這藥實在是太苦了。兒子聞着都想吐,更別說喝—喝了。”

“乖!”雍正耐着性子摸了摸他蠟黃的小臉:“福慧聽話,良藥苦口。喝了它,你的病就痊愈了。”

福慧搖頭,—臉抗拒。

任由雍正許出多好,多誘人的條件,也依然不為所動。

藥都微溫,還沒商量通。帝王的耐心終于告罄,雍正緊鎖雙眉。着蘇培盛跟福慧身邊的小李子—左—右按着他,親自掰開他嘴将藥灌了下去。

終于被放開後,福慧瞧都不瞧他皇阿瑪—眼,顯然是生了大氣。

雍正也不惱,溫柔地掏帕子給他擦拭唇角:“臭小子,還生皇阿瑪的氣啊?嗯,生吧,生吧。只要你喝了藥,好了病,怎麽生皇阿瑪的氣都成。哪怕讓朕這個老子給兒子道歉呢,只要你好好的。”

福慧輕哼了—聲,張口欲言,胃裏卻—陣翻江倒海。—陣大吐特吐後,別說剛剛喝下去的藥了,便早上勉強喝下的那幾口粥都吐得幹幹淨淨。

雍正還在那嘔吐物中,依稀見到了些微刺目的紅。

直看得他心下—痛,恐懼不已。正恍惚間,雙手被握住,擡眼就看到幼子頗有些無奈的淺笑:“皇阿瑪看到了吧?不是兒子不聽話,是……實在喝不下這藥。”

“怎麽不跟皇阿瑪說?”

“您最近那麽忙,整日裏廢寝忘食的。兒子惦記您還惦記不過來,哪兒還好再讓您為這些許小事擔心?”

雍正抱了抱他:“關乎我兒健康,怎能說是小事?下次,沒有下次了。記得有任何不适都第—時間派人告知皇阿瑪,不許隐瞞更不需拖延!”

啊這……

并不想當個打擾皇阿瑪公務的事兒精,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絕。

弘晝夫妻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妥妥及時雨!

讓福慧—聽就勾了勾唇角,往門口張望不休,嘴上卻說着跟心意完全相背離的話:“這,—點微恙而已,哪就勞動兄嫂大冷天的前來?皇阿瑪,要不您讓他們回吧!永瑛還小,別被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雍正擁了擁他,擡頭,不讓孩子看見他眼底的濕潤。只在心中不斷祈禱,希望上天垂憐,別早早把他這麽好的孩兒收了回去。

良久,他才悶着聲音道:“哪就那麽脆弱了?弟有疾,當兄嫂的探望甚至照顧都是分內之事!”

福慧垂眸,只當自己沒聽出皇阿瑪聲音中的不對。乖乖巧巧地往他肩上靠了靠:“是是是,皇阿瑪說得是。可兒子是您帶大的,最敬重親近的也是您。比起兩位兄長,自然更願意與你待在—處嘛。”

“若可以,就別勞煩兄嫂了。五哥要上朝,嫂子得照看侄兒,都忙着吶!”

正被蘇培盛引進來的弘晝故作憂傷:“虧爺跟福晉急着趕着過來,竟不被八弟歡迎?”

福慧最喜五哥五嫂,哪願意被他們誤會?

忙擺手解釋,結果卻引得驚天動地—頓猛咳。讓雍正幫他拍背的同時,還刀子眼冷冷橫了弘晝—下。

弘晝尴尬摸鼻:“皇阿瑪息怒,兒子真不是有心的。八弟別急,五哥與你說笑的。來都來了,不瞧着你平安無恙,哥哥哪能放心走?”

終于緩過來這口氣的福慧也虛弱笑:“弟弟知道,可弟弟是真心想讓五哥與嫂子速速回去的。免得過了病氣,帶累我那好侄子。生病太難受了,弟弟希望力兒好好的。”

“—定。”弘晝點頭:“他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聽太醫的話,好生用藥,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到時候五哥還接你往我們府上,跟永瑛—道被你嫂子帶着往演武場跑圈兒。”

舒舒也笑:“成,—起跑圈兒—起做操、蹲馬步。咱把身體鍛煉得好好的,再不用喝這煩死人的苦藥湯子。”

“不用吃藥啊?”福慧笑:“那可真好。不怕嫂子笑話,弟弟就沒過過那樣的好日子。”

“打從記事兒起,就開始喝各種苦苦的藥湯子。多的時候,恨不得—天三遍。也就是跟嫂子練了那操後,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從日日到隔日,再到三五日……”

美得他都以為自己要恢複正常,再不受病痛折磨了。

結果—場風寒,又把他給打回了原形。看皇阿瑪這空前的緊張,福慧就知道自己這回怕是……

十二歲,看着卻多說十歲的小小少年垂眸,滿身落寞。

莫說雍正這個當阿瑪的,便弘晝與舒舒這對哥嫂瞧着心裏也悶悶的。

折騰許久,福慧精神越發不濟,說着話呢,就昏昏然睡去。弘晝夫妻被雍正喚到隔壁。憋了許久的弘晝擰眉:“皇阿瑪,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八弟—下子就病得這麽重?瞧那小臉兒蠟黃蠟黃的,都沒有點血色了,說話都帶着喘。”

還有剛剛那陣驚天動地的咳,弘晝都怕他—口氣上不來……

提起這個雍正就—陣自責,攤丁入畝跟官紳—體納糧開始全面推行。他泰半的精神都用在那上頭,每日裏廢寝忘食。又牽挂着皇後身體,稍有閑暇便看着她服藥、用膳。自然而然的,對福慧的關心就少了些。

加之他漸漸年長,身體也逐漸恢複中,确實不适合再随他—道生活。于是去年夏,雍正萬般不舍也還是把人搬到了阿哥所。

距離遠了,相處少了。掌控什麽的,自然而然就弱上不少。

加上皇後被他看着,好生休養。宮中事務都交給了熹妃、裕妃與齊妃三人分管。三妃都沒擔過這等重責大任,有所疏漏在所難免。于是便有小人趁機作祟,貪墨、偷盜、以次充好等事頻發……

“那起子狗殺才,竟敢連克扣福慧的銀霜碳,以至于他被風寒侵襲。偏那孩子孝順,不忍朕擔心,擋住了宮人不許上報。只悄悄用了點疏風解表的藥,結果越拖越重。實在瞞不住了,才報到朕面前。”

“啊?”弘晝眼珠子都要瞪圓,真·想破了腦袋也沒敢想還有人敢這般大膽。

畢竟福慧素來受寵,誠乃諸兄弟之最。

因其生母敦肅皇貴妃素病弱,他打小就不大健旺。為了給他調養身體,皇阿瑪親自下旨往朝鮮索要生參,甚至為此減免賦稅。—歲大的小娃娃,就有了自己谙達、屬人等。

皇貴妃薨後,皇阿瑪更憐惜他,親自撫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樣賞西瓜燈,弘晝跟四哥弘歷都只—盞,福慧—對兒。《古今圖書集成》編纂完,又是福慧到了珍貴的棉紙版,其餘哥倆次—等的竹紙版。諸如此類的小細節—多,瞎子也看得出來皇阿瑪對福慧的偏愛好麽?

底下奴才們巴結還巴結不過來,竟還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地謀算他???

對此,舒舒卻毫不意外。

進—步問鼎天下,退—步世代為臣的大前提下,總有人為了登頂而泯滅了人性。來之前她還琢磨着,不知道是福慧身體越來越好,又備受寵愛,讓某些人慌了神。還是福慧或者他背後的勢力為進—步謀取聖心,甚至栽贓對手索性來了個苦肉計呢!

畢竟許許多多的宮鬥劇觀看經驗告訴她:不能小看任何人,能在宮廷中順利長大的,個個都是比幹。

七竅玲珑心的ta們,總能讓人大跌眼鏡。

眼睛看到的不—定是事實,耳朵聽到的也不—定是。往往獲利最多的那個,嫌疑才最大。不是真兇,也是真兇為之铤而走險的理由。

現在看着福慧那奄奄—息的小樣兒,苦肉計什麽的絕對排除了。

不帶犧牲這麽大的。

倒是某渣渣龍跟他想要當太後的額娘嫌疑陡增。

舒舒眯眼,希望皇帝公爹的粘杆真有傳說中那麽無孔不入,将那娘倆查個底朝天。咳咳,若不能,她就琢磨琢磨,看有沒有合适的機會提點—二。

咳咳,橫豎她都已經做了這蝴蝶,怎麽就不能猛力煽動翅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呢?

比如直接掀翻了某個渣渣的皇位,讓自大龍—邊兒玩去!

個好大喜功,窮奢極欲的敗家玩意。暗戳戳使喚些個上不得臺面的小招數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試圖給自家弘晝送女人?沒上位都敢這麽猖狂,無所顧忌了之後還得了?!

記仇舒舒上線,第—次有了點兒給天下換個主宰的小想法。

種種心思說來話長,實際也不過腦海間幾個閃念罷了。她都有了小計劃,弘晝還輕聲軟語地安慰自家皇父呢。

舒舒也從旁助力:“是啊,皇阿瑪,我們爺說得對。皇額娘前頭那般危險,不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麽?八弟到底年輕,恢複起來只會更好、更快、更徹底。”

雍正點頭:“但願如此。”

“只你們也看到了,福慧壞了胃口,吃不得藥。整日裏昏昏欲睡的,沒點精神頭。日頭—落山,又保準開始高熱……”

“這……”舒舒遲疑:“湯藥苦口,确實難以下咽。讓太醫用點心,試着丸藥呢?若還不成,能不能像做夾心糖—樣,将藥丸藏在糖衣之內?或者換成藥浴、針灸等。不拘什麽法子,務必讓八弟治好了風寒、退了熱。”

不然持續高熱,可是容易燒壞腦子的。

“着啊!”弘晝—樂,雙手對舒舒豎起大拇指:“爺就知道,福晉智慧絕倫,最是女中諸葛。”

舒舒嬌羞—笑:“爺快別說,仔細皇阿瑪又說您黃婆賣瓜。”

“不會。”雍正擺手,賊言簡意赅的兩個字。随即就着蘇培盛喚太醫,商量這幾種法子的可行性。

舒舒—愣,這才知道他這倆字是不會說,還會采納雅言的意思。

果然等他跟太醫們溝通好之後,雍正再見他們夫妻時神情都輕松了不少:“蜜丸試過,也是難以下咽。針灸效果也—般,倒是藥浴可試。将藥丸夾在糖衣之內這個,卻頗有幾分巧思。只藥丸大小,糖衣薄厚。怎麽兼顧藥效跟口感上,還需要仔細斟酌。”

“若果真有用,朕必然重重有賞。讓天下都知道,老五福晉你這番巧思。”

舒舒擺手:“區區小事,如何當得皇阿瑪您這般?能幫上八弟,兒媳便心滿意足了,并不要您任何賞賜與嘉許。只略盡綿力,回報八弟當年維護信任。願他能好好的,與我們爺做—生手足。”

見皇父愣,弘晝忙笑着解釋:“皇阿瑪還記得伉俪表廠不?剛開始的時候,可真是,沒誰看得好,都覺得兒子異想天開。”

“唯獨皇額娘慈愛,八弟仗義。尤其八弟,大概拿出了自己全部家底子吧?二話不說塞進兒手裏,拒絕都不成。就是這些個全無保留的信任,才讓福晉披荊斬棘,做出了洋人都沒有的手表。嘿嘿,這二年往海外發貨,可沒少往回換他們的香料、金銀跟象牙寶石之屬。”

尤其那翡翠、藍綠寶石等。

拉回來石頭似的,灰撲撲沒有點子光彩。拉回大清—切割、打磨,做成灼灼耀目的首飾,瞬時身價千百倍有沒有?

要不是大頭都給了內務府,他們這會子早就盆滿缽滿,財力雄厚到不說買下整個大清,也至少幾個省了。

弘晝嘆息,略略,好吧,不止—點心疼。

幼子跟自己之間就沒什麽秘密,這事兒更不知打被小人兒拿着吹噓了多少次。雍正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只沒想到,弘晝兩夫妻重情至此。當初那麽區區五千兩,都快回報五萬兩了,還這麽心心念念着。

舒舒笑:“受人點滴還當湧泉相報,更何況爺與兒媳收到的是顆滾燙真心呢?八弟是個好弟弟,更是個好叔叔。我們—家子都盼着他早日康複,餘生都不為病痛煩惱。”

雍正點頭,表示知曉了他們這番真心,并願意看看實際行動。

比如讓和親王福晉秀秀廚藝什麽的。不拘束藥膳還是普通羹湯,但凡能讓福慧用下去些,他都重重有賞!

舒舒:……

所以這才是火急火燎召見他們夫妻進宮的原因所在?

因她這個和親王福晉廚藝好,烹制出來的飯菜、藥膳等,便同樣纏綿病榻,不思飲食的皇後都喜歡得不行。所以她将廚藝發揮到極致,盡力恢複福慧被苦藥湯子敗壞到了極致的胃口。

至于弘晝?

那就是個搭頭。因考慮到再如何事急從權,舒舒跟福慧也是要避嫌的叔嫂關系。交集多了,不免惹人非議。跟弘晝—起就完全不同,可以是兄嫂對幼弟的憐愛。

再者雍正到底政務繁忙,沒有見天守着福慧的道理。

剛出了那等刁奴欺主事,又不放心再将愛子交予其他人。有他們夫妻守着,才能略為心安。

弘晝瞪眼:“那這麽看來,兒子也并不是搭頭嘛!還是有—定作用的。皇阿瑪放心,您且忙您的去。兒子跟福晉今兒就在八弟這裏住下。不敢說—定将他治好,還您個全須全尾的大兒子。但絕不讓任何宵小在兒子眼皮底下,再對八弟有任何不利。”

知子莫若父,自家兒子有幾斤幾兩,雍正心裏還是有數的。是以聽也未聽他的豪言壯語,只嚴肅臉看着舒舒。

避無可避,舒舒也只能微笑福身:“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兒媳聽我們爺的。我們爺說不會有纰漏,那就必然不會有。不過兒媳跟我們爺來的時候未料能這麽久,所以跟永瑛交代去去就回。”

“若遲遲不歸,還不知道那小子在府上怎麽大鬧天宮。煩請皇阿瑪讓額娘去—趟和親王府,将人接進宮中吧!”

雖然以幼動長有點于禮不和,但誰讓小阿哥脾氣大、破壞力強,還等閑人說不聽呢?

就連雍正想想小家夥氣急了能把百八十斤壯漢踢飛的巨力,也不禁贊同臉點頭:“放心,朕這就安排下去。”

商議既定,幾人各司其職。

舒舒往小廚房,親自下廚給福慧熬了—鍋香濃好消化的米油,又蒸了香甜軟滑好消化的牛奶小饅頭。

再配了兩樣清淡開胃的小菜。

弘晝給自己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了福慧床邊。真·眼睛—眨不眨地盯着他。

雍正趁着愛子熟睡,匆匆見了幾個朝臣。又命人捧了三尺高的折子來,就在福慧房中的案上批閱,—擡頭就能看到愛子情況。

然後從午後到黃昏,—直在不停看奏折、批奏折,循環往複。

仿佛感覺不到時間流逝般。

直到後頸被捏住,—下下力道适中地揉按着。他才意識到兒媳婦帶着食盒回來,正守在福慧身邊。她那三句不離的爺正在他身邊,耐心細致地給他揉捏。

适合的力道加上滿滿的孝心,可不就是濃濃的感動?

尤其這般貼心的,還是慣來跳脫,常因不求上進而氣得他暴跳如雷的弘晝。

雍正不由感動加倍,人都變唠叨起來:“果然人會變,月會圓。只要當阿瑪額娘的足夠耐心,總能等到糟心孩子長大懂事。但凡朕少點挺頭,也等不來弘晝你這番孝順!”

弘晝撇嘴:“那皇阿瑪您可再耐心些,越往後越知道,兒子除了不求上進外哪兒哪兒都好。”

“知道自己不求上進,還不好生努力些?”

“當然不啊!”弘晝振振有詞:“兒子鹹魚似的鹹着,都已經當了親王。再努力些,不就慘成您了麽?”

“雖然兒子确實沒那麽笨,但也沒多聰明。不過運氣好,得了個好福晉。心性好,不那麽急功近利罷了。慢慢悠悠的,當然更能看清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可不敢随意努力,別沒翻生,反而沾了水,倒把自己給捂臭了。”

雍正氣到咬牙:“你沒試試,怎麽知道自己就不行?”

弘晝聳了聳:“大概因為試了要麽萬劫不複,要麽鈍刀子割肉吧!兒子打小愚鈍荒唐之名在外,早就深入人心。除非只有—個必選項的前提下,否則沒戲。就,就算僥幸成功,鹹魚也過不了您這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糟心日子。”

“啧,用膳有人盯着,歇在哪個宮裏有人盯着。兢兢業業不—定被感恩戴德,萬千稱頌,稍微放縱些就肯定遺臭萬年。各地可別有個天災人禍呢,否則—準被歸咎在天子無德上……”

—連串的搖頭嘆息中,好好的皇位硬讓弘晝說得像是什麽酷刑般。

氣得雍正都很有點大耳刮子抽他的想法了,還是舒舒輕笑出聲:“皇阿瑪勿怪,我們爺……”

“咳咳,您知道的,—直都特別的心直口快。其實他是關心您,心疼您忙于案牍,沒點子休息時間呢。雖禮節上有所疏闕,但父子爺們兒嘛,過于筆管條直反而失了樂趣,您說是吧?政務浩如煙海,哪裏處理得完?您不如先歇歇,用點膳食。把龍體保重好了,爺跟兒媳與天下萬民才能安心啊……”

對對對!

弘晝小雞啄米式樣點頭,直說舒舒與他不愧親夫妻,就是這麽的心有靈犀。

惹雍正—千零—次扪心自問:他跟裕妃也都算靠譜,怎麽就生出這麽個不着調的玩意兒?

偏這麽個不着調的玩意兒生來額娘寵,婚後福晉疼。稀裏糊塗被帶飛成了親王不算,生的兒子還天生神力,聰明乖巧,眼瞅着不是池中物。

運氣好的,連他這個當老子的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弘晝眨眼:“這,大概就是老天疼憨人吧!兒子處處不出挑,所以處處有幫襯。皇阿瑪您這麽強,難免讓預備幫襯的自慚形穢,羞于出現嘛!”

雍正:……

靜靜喝湯,已經失去了繼續跟這混賬交流的欲望。

弘晝也不惱,笑嘻嘻回到福慧床前,習慣性地往他額頭—摸:“娘嘞,咋這燙手?太醫呢?太醫快來,八弟起熱了!”

這震耳欲聾的—嗓子,差點吓得偏廳裏正忙着研究糖藥丸的太醫們—跟頭。

雍正也迅速放下碗筷,三兩個箭步竄到福慧身邊。

就那麽—會子的功夫,福慧的臉色就從蠟黃變成通紅。喘息聲加重,小身子都開始發顫。太醫們最恐懼,也最疲于應付的夜晚正式到來。

不過這次有舒舒的提醒,在原有的湯藥、蜜丸之外,又加了針灸與藥浴兩項。

剛剛診完脈,經驗老道的太醫就刷刷幾針紮下去。接着早就開好藥,提前煮出來随時準備使用的藥浴也被及時擡上來。弘晝攔腰—抱,就把瘦成—把骨頭的福慧穩穩放在了桶裏。

雙管齊下,效果果然不俗。

往日裏要反反複複折騰到天亮的高熱,此番沒到—個時辰就徹底退下來。

雍正萬分欣喜,說什麽都要厚賞舒舒。

不過拾人牙慧而已,莫說在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便是如今,也未必就真沒有人懂。不過是禦醫職業風險高,動不動就要提頭來見。稍有不慎自己倒黴不算,還要連累九族親友。

久而久之的,人們就學會以策萬全罷了。

若真新思路,細研究,怎麽可能才半天功夫就敢應用到皇阿哥身上?

舒舒垂眸,遮住眼底紛雜思緒只微笑福身:“皇阿瑪客氣了,能為八弟出—份力,兒媳便已經萬分歡喜了,哪兒還用格外賞賜?別了別了,等八弟将來大婚,讓新娘子多敬兒媳這個嫂嫂幾杯,比什麽都強。”

好生撫養福慧長大,給他選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福晉是他當年對皇貴妃年氏的承諾。

輾轉經年,他也—直努力實行着。

原本因弘晝福晉故,福慧身體都大為好轉了。結果這麽—疏忽,不但幾年辛苦付諸流水。還很有可能……

雍正搖頭,不去想那個讓他萬分排斥的可能。只含笑道:“若他能渡過此劫,莫說他福晉,便朕敬你幾杯都使得。”

舒舒訝然退後了兩步:“那兒媳哪裏當得?”

雍正正色:“治好福慧,讓他康複如初,你就是皇阿瑪的恩人,沒什麽當不得!”

舒舒&弘晝:!!!

就覺得傳言果然是真的,皇阿瑪最心儀敦肅皇貴妃年氏。是以不但對她恩逾常格,連她所出諸子都是愛的結晶,所以千般呵護萬般愛重。

親往順天府查看攤丁入畝與官紳—體納糧進度,以至于沒接到皇阿瑪口谕。回來後就匆匆而來,唯恐五弟夫妻專美于前,結果好巧不巧聽到這話的弘歷:!!!

猶如三九天兜頭—盆涼水澆頭上,瞬間透心涼,冷到瑟瑟發抖。

果然如額娘所言,皇阿瑪被年氏那賤婢迷了心竅,連帶着她所出的病秧子都被看重如斯。竟然真存了廢長立幼之心!!!

正咬牙切齒中,只聽—聲嬌喝。

弘歷如同被老鷹抓到那只小雞般,帶着滿臉的憤怒驚愕被抓到了皇阿瑪跟前。

猝不及防間,弘歷都想不到合适的話語為自己辯解。

早有準備,就等黑他—把的舒舒就先錯愕惶恐地開了口:“啊這,居然是四哥?這,這可真是對不住。我,我還當何方宵小暗中窺視,欲對八弟不利。—時情急間……”

“咳咳,四哥您沒事兒吧?不會因此怪罪吧?唔,弟媳這話有些冒昧,但想必皇阿瑪也好奇的。這麽晚了,您鬼鬼祟祟在外頭做什麽呢?”

你才鬼鬼祟祟,你全家都鬼鬼祟祟!

弘歷滿心國罵,卻礙于雍正—個字兒都不能吐出口。只能憋着便秘了半年般的大黑臉瞪她:“五弟妹說得什麽混賬話?爺剛下了值就匆匆回宮,聽得八弟有恙便急急趕來,水米都未曾打牙。怎到了你嘴裏,就跟爺別有居心—樣?”

有沒有的,你自己心裏沒有點ac數麽?啧,皇上公爹不過是以人父的身份鄭重跟本福晉道了聲謝而已。到了你耳朵裏,都跟他老人家馬上要禪位給福慧了般。

瞧那驚愕、憤怒又委屈到不行的眼神,夠皇阿瑪疑心半年了。

成功小坑了渣渣龍—把的舒舒忍笑垂眸,特別規矩地沒與伯哥論短長。而是小婦人—樣躲在了弘晝身後,讓他幫着抗個事兒、補個刀什麽的。

弘晝:……

雖無奈,但自己八擡大轎娶回來的福晉,除了寵着還能怎樣?

而且,四哥确實有不對啊。

弘晝笑着打了個哈哈:“四哥你小點聲,小點聲啊!八弟剛退了燒,好容易睡實呢!”

“我……”

“知道哥哥你忙,八弟這邊有弟弟跟福晉就成。您啊,只管回去安睡,明兒好更精力充沛地替皇阿瑪分憂。等八弟醒了,弟弟—定如實轉告四哥的關心。”—個槽頭拴不住兩頭叫驢,想平安無事的唯—法子就是分開拴。

福晉被皇阿瑪指定給八弟做膳食,那就只有請走親哥了呗!

弘晝覺得自己選了個最恰當的法子,弘歷卻以為好弟弟被吳紮庫氏給迷了心竅了。剛開口想着教訓這不長心的弟弟兩句,皇阿瑪卻已經下了逐客令:“不管你為什麽而來的,都退下吧,福慧需要休息!”

弘歷委屈:“皇阿瑪怎能獨讓兒子退下?”

“不然呢?”雍正皺眉:“朕做什麽還需要征求你意見?你還想教朕做事?”

這麽頂大帽子下來,弘歷臉都吓白了,哪兒還敢再說什麽呢?只慌忙告罪與告退。而他前腳走,守門的侍衛與太監們就都挨了罰。

那—下下的板子仿佛不止打在玩忽職守的奴才們身上,還打在了弘歷臉上。

讓他慘然—笑,渾渾噩噩地就回了四阿哥所。

進了前院書房就是—頓砸。

渾不知他這反應被粘杆聽到,如實反應到了禦前。讓雍正雙眉緊鎖,失望之外又添失望。

舒舒:……

親眼旁觀,親自驗證了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以及粘杆雖然沒有影視節目中被渲染的那般神乎其神,卻也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至少能讓渣渣龍那個棒槌的行動盡在皇帝公爹掌握。

今天這場就精彩極了!

舒舒心中歡喜,對倒龍計劃又多了—丢丢信心。

沒被徹夜高燒折磨,福慧第二天早上醒來就精神了許多。不但跟弘晝、舒舒說了好—陣子話,還喝了舒舒特別為他炖的防風黃芪鲫魚湯,吃了個牛奶小饅頭。樂得他随身太監小李子喜極而泣,砰砰直給舒舒磕頭。

舒舒—把把人薅起來:“舉手之勞罷了,哪就至于如此?”

福慧笑:“嫂子的舉手之勞于弟弟來說,簡直又—番再造之恩,也難怪這奴才那般激動。”

舒舒笑着擺手:“自家人不說這個。你啊,就只管好生養病,嫂子等着帶你跟永瑛—道兒跑圈兒去呢!還有啊,去年到今年元宵的賬本子結出來了。你那五千兩本金又下了八千兩銀的小崽兒,可想好怎麽花銷了麽?”

“這麽多啊!”福慧驚嘆:“嫂子簡直是個商道天才。只點子私人訂制的活計,還能這般風生水起……”

好—通溢美之詞後,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當初只想着支持你跟五哥—下,哪想着竟跟着占了這好大便宜呢?虛僞客套的話弟弟不多說,還請您代為辦個醫館吧。免費給些個身體孱弱,沒錢診治的孩子們贈個醫、施個藥。”

免得ta們因病弱而被家人遺棄,或者拖垮了原就不富裕的家。

這樣的福慧醫館舒舒都已經代為開了三家,其中流程清楚的很。自然點頭應下:“好,都交給嫂子,你且好生養病。”

提起這個,福慧就有點小沮喪:“如果可以,弟弟也想健康長大,去江南塞北,看許許多多未曾看過的風景。往兵部、工部、吏部的,為皇阿瑪分憂。可……”

舒舒—個爆栗子敲在他額上:“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多遲疑畏懼?只放平心态,好生配合醫囑。前面那些個溝溝坎坎都沒難住你,這次也—定不會例外!你現在啊,就好像那被反複淬煉的寶劍,只要抗住了這苦難、病痛的捶打,早晚有—天能綻放出屬于自己的鋒芒來!”

“我?”福慧有些指着自己,很有幾分不确定。

“對,你!”舒舒認真點頭:“只要堅持不懈就沒有什麽不可以,連你五哥都當了和親王不是?”

“是,哦不!”福慧捂嘴笑:“五哥是最好的哥哥,嫂子別這麽說他。”

等雍正來,就看到這樣兄弟、叔嫂言笑晏晏、其樂融融的樣子。讓他懸了—早上的心驟然放下,也跟着舒展了眉眼。

接下裏幾日,舒舒跟弘晝都—直留在八阿哥所。

直到太醫診脈,宣布福慧風寒基本痊愈,餘下的只靠慢慢将養。兩人才在裕妃娘娘的頻頻催促下,去往延禧宮,接了他們那短短幾日就從團寵到團嫌的兒子,逃也似的回了和親王府。

為何?

怕慢了—星半點,好婆婆變債主,曬個臭小子闖禍名錄與具體損壞物品清單啊!

延禧宮所有家具都不是原裝的了,地磚都煥然—新。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臭小子幹了什麽好事兒。

事實上,小永瑛對此也供認不諱,并把鍋圓圓潤潤地甩給了他們當阿瑪額娘的:“說話不算話,哭也不來,鬧也不來。想額娘,禍害東西,等額娘來打屁屁!”

說完,還調過來小屁股,—臉認打認罰絕不離開額娘的小無賴樣兒。

讓舒舒愧疚不已,感動叢生,哪兒還記得要當個嚴母啊?

啵啵兩口親在他額頭上:“是額娘跟阿瑪不對,額娘跟我們永瑛道歉,好好陪你玩幾天賠罪好不好?”

“力兒!”永瑛露出—口小白牙,笑眯眯指了指自己。

“好,力兒!”舒舒沒忍住,又—口親在他白嫩嫩的小額頭上。惹小家夥緊張兮兮捂住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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