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抓了

“我們沒有路引。”一個小小的聲音道,這聲音混在進城的隊伍之中,因人聲嘈雜,并無人聽到,除了隊伍中的少年。

這少年肩上趴着一只紫貂,他一邊摸着紫貂,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景物。京城的城樓十分高,上面把守着衆多士兵,城樓下城門打開,守衛們正在盤查進城的百姓。

少年當然是白子慕,而此時距離裴紹給白子慕取名字也不過過去了一個時辰。裴紹沒想到白子慕竟然在聽說想要下山的時候便直接帶着他下山,來到京城外。他一貫在宮中養尊處優,對于日常生活了解不深,直到到了城門口方才想起來進城需要路引,然而他之前只見過大概的樣子,此時一點細節都回憶不起來了。

“那我看看別人的。”白子慕倒是淡定,他能感受到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他。進城的人裏,要麽是穿着普通的百姓,要麽就是坐在車裏的富貴人士,只有白子慕這樣一個漂亮少年沒有坐馬車,還帶着這麽油光水滑的一只紫貂,摻雜在隊伍中,自然分外紮眼。

白子慕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或者說他沒有在意的意識。不過裴紹有點着急,早知道他就不說把自己變成小動物了,如今他這個樣子說話只能單獨和白子慕說,等下出問題解圍都不能。

兩人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動,白子慕偷偷看了旁人的路引,照着樣子自己變出一份來,放在懷裏,他在裴紹的提醒之下記得将名字改成了自己的。

裴紹心髒砰砰跳,看着越來越近的城門,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眼見着白子慕将路引交給盤查的守衛,守衛看看路引又看看白子慕。白子慕一點不慌,還摸摸紫貂的毛毛,感覺到裴紹心髒在他手下震顫。

守衛仔細看了白子慕一會兒,随後和另一位守衛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進城的人流被截止,不少人都在往前看,甚至有馬車之中的女眷探頭來看前面發生了什麽。不過人太多,除了前面幾個人看得分明,後面的人幾乎看不到什麽。沒過太久,人流便繼續流動,仿佛沒發生過什麽一般。

然而,此時的白子慕和裴紹已經徹底脫離了隊伍,被請到了一處宅院。裴紹對京城還算了解,他經常偷偷溜出來玩兒,因此他看出這座宅院距離皇宮不太遠,曾經是一位官員的住宅,不過那官員被貶官出京,宅院也就空了出來。

帶着白子慕進城來的人十分客氣,也沒有對白子慕做什麽,不過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白子慕就算是被人抓到也十分鎮定,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他畢竟是個山裏的小妖怪,并未見過京城繁華,此時看到這座修葺一新的宅邸,看着其中的擺設,覺得處處有趣。

“請您在這邊稍等一會兒。”那人道,白子慕沒說話,徑自坐下來,将裴紹放在腿上,摸摸他柔軟順滑的毛毛。那人走後,馬上有下人送來茶水點心,白子慕端起茶杯,聞了聞,随後喝了一口。

送來的點心十分簡單,就是一些油炸的面果子,白子慕也沒吃過,随便嘗了兩塊。

等到送東西的下人走了,裴紹才開口。

“我也想喝點水。”

他一路到這邊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口中幹渴,他看着另一個茶杯,想要喝一點,然而白子慕卻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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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不能喝。”白子慕說,随後又喝了一口茶。

“有毒?”裴紹猜道。

白子慕點點頭,将手覆在給裴紹的那個茶杯上,過了片刻,他才将裴紹放在桌上。

“喝吧。”白子慕說道。

裴紹還有些猶豫,但見白子慕笑着看他,便舔了舔茶杯中的水。

二人便在此歇腳等候,白子慕打量着周遭擺設,裴紹喝過水,便趴在桌上。他心中想了很多,逐漸将事情理順。

之所以他和白子慕被請過來,應該是路引有問題。他在來的路上看了那路引,頓時哭笑不得。他讓白子慕改了上面的名字,然而其他描述卻無更改。

路引上有持有者的相貌特征,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白子慕抄的那份路引的持有者是個高個的男人,相貌平平,臉上還有一顆痣。

拿着這樣的路引,他們不被抓才是怪事。

但是,如果只是路引的問題,他們應當不會被帶到這裏,這邊是裴紹的三叔秦王進入京城後征用的一處院子,京城如今還是在秦王的控制下,等會兒要來見他們的怕也是他三叔或者身邊的人。

既然他三叔單獨請他過來,說明他對白子慕的身份應該有些了解。這樣想來,恐怕黑甲兵已經将其遭遇傳到了京城,經歷了那等異象,他們也多半猜到了白子慕的身份。

可是,他四叔晉王來可不單單只是想要對付他這個小皇帝,攝政王同樣也是他的對手,而且是明面上的對手,黑甲兵的消息他三叔怎麽會知道?

裴紹心中有些猜測,但又排斥這種想法,他下意識地不想要将自己的處境設置得如此兇險,假如三叔和四叔聯合起來,那哪裏還有他這個皇帝的立足之地?

裴紹越想便越覺得心涼,直到他擡頭看到白子慕一臉淡定,心中的慌亂便被沖散,至少,白子慕看起來是站在他這邊的。

兩人在此等候,許久也不見有人來,等外面太陽高高挂起,才有人送來午飯。

這次裴紹長了個心眼,讓白子慕先看看飯菜是否有毒,白子慕點點頭。

“吃吧。”白子慕看了一眼,就拿起筷子,用得還算娴熟。今日給他們準備的午飯也十分簡單,一條紅燒鯉魚,一盤雞肉,一道白灼時蔬,外加一碗雜菌湯,主食是米飯,倒是管夠。

雖然菜簡單了一些,味道卻很是不錯,白子慕吃了幾口,看到旁邊還是紫貂樣子的裴紹,他輕輕摸摸紫貂的脖頸,紫貂便瞬間變成了裴紹。

裴紹這兩天以野果為生,這會兒也不嫌棄今日的飯菜簡單,雖然動作還十分優雅,速度卻極快,兩人風卷殘雲一般将一桌的飯菜都吃得幹淨。

飯後,有人送來茶水和水果,這次沒有毒。送飯的人見到原來的紫貂不在了,反而出現一個大男人,也只是現出了然的神情,分毫不慌張。

裴紹恢複人形,覺得渾身都舒坦了不少,百無聊賴,便給白子慕介紹起屋內這些擺設都是什麽,有何出處。比如牆上挂的那幅畫是前朝才子林豐的真跡,而桌上的花瓶則是官窯燒制,上好的白瓷,色澤均勻,通體潔白,他的東宮裏曾經有些白瓷器具,比這還好一些。

白子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紹,聽着他給自己介紹這些東西。裴紹回頭看到白子慕的表情,臉頰泛起一絲紅暈。

“時候也不早了,還沒人來。”裴紹說道,說實話他有點不耐煩。他心中也猜到,既然叔父不來見他,怕是覺得他無關緊要。想到這裏,裴紹便低垂下眼睛,右手握成拳放在桌上。

相比處心積慮地對付他,蔑視是裴紹更加無法接受的。父親死前,他做了十年太子,風光霁月,處處被恭維,誇贊,就連朝中最為嚴厲苛刻的老臣也覺得裴紹是個優秀的繼任者。

裴紹性情沉穩,至少在外人眼中是這樣的,平時也不多言,在聽人誇獎的時候也從來不會表現出得意。但他畢竟也才十幾歲,內心中的驕傲也是滿滿的,別人的誇獎他也聽到了耳中,因而現在發現叔父竟然絲毫不将他放在心上,自然心中不爽。

“這邊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我們出去走走,皇宮比這邊好玩兒麽?”白子慕看着外面的天色,太陽照耀着,暖融融的,是個大晴天。

“比這邊好的多,不過有些危險。”裴紹心中一動,他本意是不想要對白子慕提出太多要求,不過此時既然白子慕說了,他自然可以讓對方帶着自己出去。

“那我們就去吧。”白子慕說道。

“好。”裴紹笑道,報複的快感将他心中本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原本他還想要留下一張字條,好告訴人家他走了,但是轉念一想,叔父這般晾着他,那他不如也晾着對方。

他現在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優勢就是白子慕,可是出于雄性微妙的自尊心,還不想對白子慕提出太多的要求。

對方能夠救他一命,帶他重新回到京城,可現在的自己,還不能給白子慕什麽東西。就算是奪回皇位,他又能給白子慕什麽呢?人間的榮華富貴對方未必在意,權力他應該也不在乎,他能給的太少,白子慕能做的太多,因而裴紹沒有主動提起讓白子慕帶他回皇宮。

白子慕哪知道裴紹心中的彎彎繞繞,他只是想起來在山上給裴紹蓋的房子要比這邊好看的多,腦中獲取的知識告訴他,這世上最漂亮的建築除了仙境那就是皇宮了,所以無聊了就想去看看。

“那我們走吧。”白子慕對着裴紹伸出手,裴紹看着他的手,頓了頓,才牽起他的手,和白子慕一同走出去。雖然這邊看起來空曠無人,但外面每個門前都守着四名以上的官兵,牆外還有人來回巡邏,這些官兵都穿着黑色的甲胄,身材高大健壯,在白子慕和裴紹兩個少年人面前,就仿佛是座座大山。

白子慕和裴紹手牽手走到門口,本來空無一物的大門前便交叉起一對長矛,将二人擋在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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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白子慕:毒藥穿腸過,心裏……啥也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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