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共乘一騎

“他怎麽暈過去了?”裴紹放開手,邊揉搓手指,邊向白子慕問道。

“我讓他看到這幾個人被砍了頭。”白子慕實話實說,也未覺得這是應當隐瞞的事情,他是妖非人,所以正如人看到動物斷頭未必恐懼一樣,他看到人斷頭也不覺得可怕。

裴紹聽白子慕這般說,心中了然,這太監未必是因為侍衛斷頭被吓到,畢竟能在宮中坐到這樣位置的人,見過的活人死人不勝其數,不可能因為死幾個人就被吓暈。他極有可能是被白子慕吓到的,或許還以為白子慕是鬼。

但這些內情裴紹也不方便這時與白子慕說,他走到桌邊,摸摸茶壺,随即拿起茶壺将壺中的冷水潑到那太監臉上,太監暈暈乎乎地轉醒。

“說,母後在哪裏。”裴紹這次開口,那太監哆哆嗦嗦地看着他身後也看着自己的白子慕,終于開口了。

他不是怕小皇帝,他怕他身後那個不知是人是鬼,還是什麽東西的少年,他能夠隔空殺死這幾個侍衛,那麽要是見到秦王,秦王是不是也會死?

“太後在含光殿。”那太監說道,此處的侍衛并不知道太後的下落,而這太監本來在宮中的品級就不低,這次投誠地也快,頗受秦王信任,因此知道的也就多一些。

裴紹選擇向他逼供,也是想到這點。

他仔細聽對方交待了母後的下落,料想他還知道更多的東西,因此繼續追問。

“你還知道什麽,盡可能說出來,如果朕滿意,可饒你一命,否則,你便與他們一般。”裴紹威脅道,他身後的白子慕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麽,感覺到那太監的視線後便回望過來。白子慕本來極其俊俏好看,即使沒什麽表情也分外靈動,可是這樣的一張臉放在這太監面前,便與惡鬼別無二致。

“參……參與政變的大人們被囚禁在西苑……”這太監戰戰兢兢地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吐露出來,裴紹仔細聽着,大致了解到了他走後的事情。

他這次政變,幾乎發動了所有忠于他的官員,因此也正好被一網打盡。禁軍副統領本忠于他,計劃殺死統領,帶禁軍配合兵變,奈何被早早發現,也被和其他官員囚禁在一起。

聽過太監交待的事,裴紹心中有了底,秦王在京城立足未穩,暫時只能将大臣們軟禁,還不敢對他們動手,所以如今并無多少傷亡。

“朕一言九鼎,自然會饒你一命。”裴紹心中對這樣的小人自然只有唾棄,但身為帝王,決不能食言,否則朝中大臣必定惶恐,因而離心離德。

秦王籠絡了不少的朝臣,其中不乏一些身處要位的官員,裴紹想要奪回權力,不能拿他們開刀,反而還要适當拉攏他們,寬恕他們,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當然,裴紹早晚都會處置他們,但在短時間內是不能報仇的,他要展現一個寬厚君主的氣度,才能夠讓臣子們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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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情報,裴紹出門讓一個太後宮中的太監牽馬過來,西苑距離太後寝宮不遠,他雖然可以讓白子慕帶着去,但也想要看看宮中如今的情況,因此可騎馬帶白子慕去。

白子慕看着太監牽過來的馬,這馬乃是大宛良駒的後代,身材高大,通體雪白,漂亮又高貴。白子慕沒見過馬,這會兒見了,十分好奇,也想要知道騎馬是什麽感覺,因此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裴紹。

裴紹也沒辜負他的期待,他率先上馬,然後伸手來拉白子慕。

“登住馬镫,我拉你上來。”裴紹握住白子慕的手,指導他如何上來。白子慕伸腳,試探了一下,才踩住馬镫,借着裴紹的力,騎到馬上。

等白子慕坐穩了,裴紹才動,一開始的時候白子慕還有點害怕,雙手摟着裴紹的腰。裴紹年紀還不大,仍是少年人體格,肩還不夠寬,而腰還是比較細的,因為多年來的鍛煉勁瘦結實,抱起來的感覺還不賴。

白子慕一邊抱着裴紹的腰,頭也埋在他背上。裴紹在前面策馬前行,感覺到白子慕在身後抱着自己,就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可他這樣的壞心眼兒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随着馬兒漸漸跑開,身邊的景色一再轉換,白子慕膽子大起來,他先是擡起頭,又松開了手,只用雙腿夾緊馬背,張望着紫禁城之中的景色。

此時正值初秋,天高雲淡,微風陣陣,皇城內的樹葉有些微黃,古老的銀杏樹被風吹拂得沙沙作響。而皇城之中的各色高大宮殿在秋風之中,更顯得莊嚴鄭重,并不見得多麽華麗,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壯美。

白子慕将周圍的景致盡收眼底,同時也沒忘記控制住遇見的人,所有人,只要看到了裴紹,就會僵立在原地,不能夠動作,只能眼睜睜看着裴紹風馳電掣,一路奔向含光殿。

含光殿外把守嚴密,守衛們遠遠地聽到馬蹄聲,便戒備起來,紛紛拿好武器準備迎敵,還有人準備跑去向秦王報信,奈何他們還沒見到來人的影子,便都被定在原地。

他們看着一人一馬出現在視野之中,等到裴紹從馬上下來,才看到原來裴紹身後還有一個少年,容貌俊秀出色,然而看上去便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下來吧。”裴紹伸手接白子慕,這次白子慕沒有伸手,而是直接從馬上跳下來。二人一同穿過守衛們編織的羅網,無論是誰,都來不及說話便不能動作,就連這次他們要找的人也不例外。

“……”太後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便也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彈,眼中倒是能夠視物,所以看到裴紹一臉尴尬,轉頭和白子慕說話。

“子慕,這是我娘。”裴紹尴尬地向白子慕小聲解釋,白子慕聽了他的話,盯着太後看了看,太後的容貌與裴紹有五成相似,一身素色,這會兒被定在原地,只有目光投射到他們這邊。

白子慕解開了太後和周邊幾個宮女的束縛,太後剛張開嘴想說話,就被一個宮女從身後用手臂扼住脖子。

“陛下,請您将這個人交給秦王,否則……”她收緊了手臂,将未說盡的話用行動表達出來,眼睛緊緊盯着白子慕,眼神兇悍。她被秦王派來看守太後,雖然并未收到任何關于白子慕的消息,但當她第一眼看到白子慕時,便知道事情不尋常,今日在場人中,唯有白子慕能夠威脅到秦王。

于是她馬上挾持太後威脅裴紹,可還沒等她思考好下一步,便感覺渾身僵硬,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松開,放開了太後。

白子慕若無其事地将另外幾個宮女也定在原地,太後呼吸一松,便馬上向前兩步,抓住裴紹的手臂,端詳他的臉。

“秦王知道你回到皇宮了麽?”太後見兒子平安無事,終于松了一口氣,但未來得及喜悅,便向裴紹詢問。她當然注意到白子慕的不尋常,但此時也不好詢問關于他的事,他為何會跟在裴紹身邊。

“他知道我們進城,應能猜到我們回宮。”裴紹回答道,“母親,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白子慕,是他帶着我回到宮中的。”

裴紹簡單介紹了白子慕,并沒對這幾天的經歷多加描述。太後心中仍舊有所懷疑,但白子慕是友非敵,所以勉強對着他笑笑。

“大恩不言謝,待裴紹此劫度過,定會好好報答。”

白子慕微微眯起眼睛,用從裴紹那裏獲取的常識思考什麽是報答,好像,并沒有什麽很吸引人的地方。

他還能發呆,裴紹卻已經着急繼續下一步計劃,他還要回去陪裴煦吃晚飯呢,因此語氣有些急促。

“秦王将朝臣關在西苑,我們這就去将他們放出來,此事宜早不宜遲。雖說我回到了京城,但京城仍在秦王的控制中,不能大意。”裴紹對太後說道,太後點頭,她這段時間也一直想要聯系上朝臣,還多次派人去見娘家人,但秦王封鎖嚴密,一直沒給她什麽機會。

三人一同去西苑,一匹馬自然是不夠的。裴紹還在思考,白子慕不會騎馬,無論是他帶白子慕還是太後帶白子慕都顯得不太妥當,可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就見白子慕已經騎上了之前想要向秦王報信的人的馬。

白子慕摸着馬頭,低頭與馬兒耳語幾句,那馬便低眉順耳,帶着白子慕向西苑方向跑去。

白子慕當然不知道西苑在哪邊,但那匹馬在皇城中長大,它聽懂了白子慕的話,便帶他去西苑。

裴紹也趕忙上馬,又将太後也拉上來,母子二人也趕上去,不過片刻功夫就來到了西苑。

秦王本來只是将反對自己的朝臣軟禁在家中,派人看守,可是這些人卻聯合小皇帝政變,于是秦王将他們一網打盡,囚禁在西苑的囚室之中。衆位大臣被驅趕至此,灰頭土臉亂哄哄地擠作一團。

今日,幾位大人還在唉聲嘆氣,幾位坐在牆角閉目養神,唯有禮部尚書口渴難耐,喊守衛給送水來。

這邊的守衛也是秦王心腹,不像獄卒一般嚴苛,因此也就去打了些水過來給這些老頭子喝。禮部尚書趴在門口眼巴巴等着守衛把水遞過來,痛痛快快地喝幾口,就見對方突然一動不動。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當務之急是解渴,他看着守衛離他不遠,就将手伸過栅欄想要去拿水,卻未想到身子突然向前一撲,順着門就撲到地上。

“門開了?”禮部尚書年過五十,老胳膊老腿這麽一閃半天爬不起來,倒是在後面等着蹭水喝的禦史大夫看到門開了,立即沖了出去,還眼疾手快地将禮部尚書扶了起來。

關在這裏的大人們都是人精,看到那邊兩個人都出去了,也沒人攔着,坐着的都站了起來,閉着眼睛的都睜大了眼睛,互相攙着扶着蜂擁而出,去哪兒都比呆在這麽個破地方強啊。

于是,站在囚室外的裴紹便看到一群老頭子接二連三地跑出來,一看到他和太後,立刻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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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白子慕:不是不喜歡摟腰,是因為有衣服。

裴紹:?(????ω????)?

這句話非常單純,真的不含需要去污的成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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