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虞妤：夢居然是真的！

按照英國公府的規矩，每日清晨各房的小娘子小郎君都要向長輩們請安。

一大早，虞妤牽着虞壽的小手不疾不徐地往松柏院去，姊弟二人都穿了清雅的淡藍色，虞妤更是難得的只在烏發上插了一支小巧的珠花釵，與往日精致華美的打扮截然不同。

威遠侯新喪，盡管二人并無感情，虞妤還是認認真真地褪去了華衣美服，端的是人美心也美啊，她顧自感慨。當然，向來愛美的她如何會讓這素淡的裝扮折損她的美貌，清新雅致自然突出她的仙氣了。

唉，人生的美就是沒辦法，怎麽都是和小美人有壁！哦，小美人說的就是長房所出的虞四娘與虞六娘。在虞妤的眼中，自己可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也怪不得四娘與六娘因為嫉妒她經常找茬。

毫不意外，請安之時在收獲了長輩們的幾句言語關心之後，與她向來不對付的四娘與六娘心照不宣地從她的衣着說到她的首飾，若是無例外接下來定是要提及威遠侯，最後同情地說上幾句五娘命薄之類的。

奈何虞妤性子可不是軟的，直接擡了下巴，矜貴地掃了二人一眼，“看來兩位姊妹不知，人之美，不在衣在與人。”

換句話說，她虞五娘縱然衣衫褴褛也是虞家姿容最美的小娘子，你們二位甭折騰也甭嫉妒了，生的醜就是沒用。

話一出，虞家的人都被噎了一下，虞四娘與虞六娘更是氣的臉色通紅，欲要出口譏諷被英國公世子夫人一個淩厲的眼神攔住了。兩個蠢笨的小娘子，沒看到四郎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嗎？

雖然氣人，但五娘的話還真是沒啥錯，虞四郎當然執意娶越家三娘為新婦就是因為她似夭桃秾李的風流姿色。五娘繼承了她阿母九分的容色，又兼具被四郎捧在手心的寵愛，可是半點氣都沒受過，更添幾分嬌憨可愛。

虞家今後是長房繼承爵位不錯，但最得聖心官職最高能力最出衆的是四郎，小五娘如今婚事不順，可不代表日後四郎為她尋不到比威遠侯更好的夫君。

“阿父，您今日皎如玉樹，這青玉功在三分。”兩位小娘子乖覺了，虞妤便開始了慣常的盡孝心流程。

“阿父那裏還有一塊，等會兒讓人給我兒送過去。”虞四郎對集齊了他與越娘相貌優點的長女從來都是愛的不行，想到妤兒如今慘淡收場的婚事，語氣愈加溫和。

“多謝阿父。”虞妤彎着唇角，笑容幹淨明媚，府中除了她就數阿父風骨最佳，當真稱得上一句君子如翡如玉。不愧是她虞五娘的阿父，比大伯父，虞四娘虞六娘的父親勝出不知幾幾。

虞四郎虞岸，如今是朝中從三品的太府卿，緋衣高官，有他在，自然是沒人敢不長眼地惹虞妤。于是，虞妤施施然地來，又飄飄若仙地去。

尤其是在用過早膳後府中有使者從東宮而來，點名要見府中虞五娘，不用猜定是太子妃派來的了。四娘六娘等不喜歡虞妤的人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又是心氣不順，恨得牙癢癢。

哼，生的好看又如何，還不是早早死了未婚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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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太子妃殿下給五娘子的賞賜，太子妃殿下也願五娘子莫要太過傷心。”東宮使者的态度有些奇怪，太子妃死了弟弟，五娘子死了未婚夫，他面上按理是要一同傷悲的，但卻隐隐帶着一股喜色。

悲喜交加，虞妤也覺得奇怪，多看了他兩眼，恭聲道，“兒使得，願殿下安好。”

內侍見虞五娘衣着服飾簡單，舉止投足氣度優雅，默默點了點頭。初步印象，虞五娘是個不錯的小娘子，人美心也美。

虞妤略看了看太子妃的賞賜，絹帛很精美，心道給威遠侯的長明燈要多點一些，想起來也就如此開口說了。

“五娘子情深義重，”內侍是太子妃的親信，聞言對她的印象更是好了幾分，“太子妃殿下失了侯爺痛苦萬分，好在昨日已經診出懷有身孕。娘子能為侯爺供上長明燈，奴回去說與殿下聽，殿下想必也安慰些。”

“身孕？殿下有了身孕？！”虞妤本來半垂着頭安安靜靜地聽着，聽到昨日太子妃被診出有孕，猛地擡起頭驚呼出聲，釵環上小小的白玉珠晃個不停。

夢是假的，怎麽太子妃還真的有了身孕了呢？

太子妃出身明侯府，嫁與太子四年，一直未有身孕，如今痛失幼弟卻被診出懷有身孕，是以太子妃身邊的人悲有之，喜也有之。

“不錯，殿下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內侍有些驚訝虞妤的反應之大。

“那殿下一定要仔細身體，湯藥香料等入口的貼身的物什好好檢查。”虞妤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認真地看着內侍說道。

“那是一定。”內侍點頭，喝了一口茶水便要離去，畢竟此時太子妃懷有身孕，身邊需要更多人伺候。

內侍走後，虞妤又發怔了，習慣性地拿起雕花銅鏡放在跟前，腦中混亂成一團。

太子妃是真的有孕了，和夢裏的一模一樣，那個夢莫非是真的……

可……不該啊，若夢是真的，她豈不是真的比不上一個農家女，這怎麽可能！

但太子妃是真的有孕了！太子妃嫁給太子四年這還是第一次有孕，事關重大內侍不會說謊。而且，她隐約從伯母那裏聽過太子妃娘家明侯府的隐秘，明侯府原是明國公府，因為明侯寵妾滅妻又在發妻死後強扶妾室為正才被禦史彈劾，降了爵位。

據說，明侯的妾室極為厲害，太子妃未出閣時曾受過她的算計，傷過身體，有孕極為不易。

這個時候這個時節點太子妃有了身孕，虞妤的身體有些發冷，她前日做的噩夢竟然應驗了，那接下來就是太子妃一屍兩命，威遠侯歸京，她被嫌棄不如一個農家女，虞家因為大伯父獲罪灰溜溜離開京城了……

這怎麽行？！大伯父蠢笨獲罪也就罷了，她虞五娘居然會被嫌棄比不上一個農家女？！

虞妤急了，心中像是有幾只螞蟻在爬啊爬，看到銅鏡裏面一如既往的仙姿，她掐掐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行，她可不能讓自己的美貌蒙了塵，就是大伯父獲罪也不能連累到自己和阿父阿壽的身上。

這夢究竟是真是假，她的未婚夫威遠侯是否真的沒死，那個異世而來的農家女是否真的存在，她必須馬上要弄清楚，一刻都不容停緩。

夢裏好像有提及過威遠侯和那個農家女相遇的地方，說是威遠侯倒黴受了重傷落入水中正好被浣衣的農家女救了，那條河是祁水河，農家女來自青州府河曲縣。只要她到河曲縣尋遍祁水河下游的山村，威遠侯若是沒死定是能尋到。

反之尋不到的話，威遠侯真的死了……

“娘子，您莫要生氣，大人定不會讓人壞了您的名聲，再說太子妃猶在，府外人想必也不敢說一些閑言碎語诋毀您。”紅蘿見她時而垂頭喪氣時而咬牙切齒的模樣，還以為是因為四娘子六娘子的話不開心，連忙說道。

聞言，虞妤的眼睛一亮，彎着唇角自以為找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

“紅蘿，收拾一些行囊，禀明了阿父之後明日我就要離府去。”是啊，那麽多的閑言碎語，她只要和阿父說自己想要避開這些，出府散散心，阿父肯定應下。

到時候她再帶着護衛輕裝簡行，青州府又有外祖家的大表哥在，再不能更妥當了。

只不過離府之前，有些事情她還要安排妥當，比如阿父公務繁忙，阿壽年歲還小，要不要跟着自己一同出門，她不放心繼母劉氏。

再者太子妃的身孕，自己要不要提醒兩句，太子妃華美，對自己也很好，可是不能有危險。就是威遠侯真的沒死，自己救了太子妃一命，能扳回一局掌握主動權，起碼也要好好地羞辱他一番，畢竟他有眼無珠……

趁着紅蘿收拾行裝，虞妤蹙着眉頭開始仔細思索，若威遠侯真的沒死，自己要怎麽樣驚豔而高貴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如何地讓那個農家女羞愧于容貌醜陋，掩面而逃，最後兩人都驚嘆于她的姝色餘生都生活在後悔內疚之中。

……

“郎君是真的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嗎？”不死心的老婦人問了又問。

青州府河曲縣治下的胡家村地理位置偏僻，雖然依靠着祁水河土地還算豐沃，但因為山地衆多，交通一直不好，百姓的生活窮苦而閉塞。

前日，胡老二家中救下了一個華服郎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村人眼看着胡老二急沖沖地為那郎君請了縣裏的大夫過來，只待郎君醒來就收取豐厚的報酬。

奈何郎君人确實醒了過來，卻因為在河中傷到了後腦竟是前塵往事都不記得了，連自己姓誰名誰都說不出來，更遑論給胡老二報酬了。

胡老二一家的心情頓時壞了起來，送走了縣裏的大夫，臉色十分難看，嘴中念叨着花了多少多少的銀錢。

可又是不死心，這人身上的衣服被他們送到縣裏換了足足十兩銀子，家世定然顯赫，若是他能想起來，救命的錢該是多豐厚啊。

是以，胡家人問了無數遍。

“确實想不起來。”傷重的男子依舊躺在鋪着草席的土泥床上，聲音幹啞。

“那郎君好自修養。”老婦人眼神不善，失去了耐心轉身就走，盤算着過幾日再想不起來就将這人趕出去。

她可萬萬不能吃虧。

“今日的飯食少些。”冷着臉，她對着一個瘦小的身影喝了一聲。

“是。”那人垂着頭應了一聲，聲音顯得極為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