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奶狗19

小奶狗19

幾近黑夜, 窗外的光線漸漸被黑暗吞沒。屋內光線橙黃,厚重的窗簾遮蔽着,只留下一盞壁燈照着, 卻也能足夠清晰的照亮整個屋子。

牆上的照片, 照片上同樣人不同場景下的神情狀态。挂着的油畫,白大褂半褪臂彎的男人, 後仰時緊繃的脖頸, 斂出的薄汗, 精致到每一滴汗,仿佛落下的每一筆都能夠感受到筆下蘊藏的情感。

傳遞出的情感與看到的這一幕視覺沖擊力疊加起來足以讓蘇黎煦在當下無法思考。

甚至看到的那瞬間不是恐懼, 也不是想着危險就在身後逼近,而是為什麽。

“……為什麽?”

蘇黎煦問出的瞬間, 只感覺身後貼上一具溫熱,帶着剛沐浴過後的溫柔香味,卻在一只手臂環上他腰身的剎那沾上了極具侵犯性的危險。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得快要瘋了。”

介于少年與青年的嗓音,溫熱吐息與這句強烈的情感表達雜糅在落在耳畔,蘇黎煦不由得顫了顫, 他擰着眉頭, 眸底蕩開難以置信的漣漪, 側眸看向身後的付星燃。

“你……”

他的視線徑直撞入付星燃深沉而又炙熱滾燙的目光中, 就與剛才這句話,燙得他思緒混亂, 也讓這段時間付星燃對他的所作所為變得有跡可循。

明明他們相遇不到兩個月。

根本想不到付星燃這段時間說的那個人會是自己。

這怎麽可能。

蘇黎煦感受着付星燃愈發逼近的壓迫感, 垂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抓了抓圍裙邊,喉間發緊,所以付星燃這是要報複自己嗎?

就真的以為當年是自己不治療他, 覺得那是一中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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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星燃垂眸看着大概到自己眉眼的男人,仔細的端詳着蘇黎煦此時此刻知道秘密後的模樣。目光一寸寸往下,燈光勾勒着這張略有些蒼白的臉緊抿着唇,明明是害怕了卻還要故作冷靜。

最後視線落在蘇黎煦攥着圍裙角的手,骨節因為用力斂出淺淺的青筋,泛着白。

真好看。

“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蘇黎煦深呼吸一口氣,而後擡眸對上付星燃:“你是要報複我?”

付星燃聽到蘇黎煦的聲音有些顫抖,不動聲色将神情盡收眼底。

這一刻,他的腦海裏已經徹底将蘇黎煦從蘇醫生這個角色剝離。

“我喜歡你,我想要你,這段時間我說的就是你,只是哥哥你似乎沒有發現,明明你那麽聰明。”付星燃再一次将紋身光明正大給蘇黎煦看:“多明顯,不是嗎?”

左心口上刻着SLX的純黑色紋身,顏色的深沉帶着歲月的沉澱,與情感一同刻入皮肉。

這絕對不是新的紋身。

蘇黎煦依舊覺得匪夷所思。

“……為什麽?”

四年前明明他們就是單純的醫患關系,他身為付星燃的主治醫生,在付星燃住院的期間跟對待其他病人一樣,最多就是因為付星燃是年齡最小的患者會多一些關心,他甚至不敢随便代入個人情感,只想着想要全力的幫助付星燃擺脫困境。

付星燃繞到蘇黎煦身後,雙臂環上,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越過近在咫尺的白嫩耳垂,落在牆上那幅畫,鼻間嗅到蘇黎煦身上他迷戀的香水,身心皆被填滿那般。

他輕笑道:“因為是你救了我,只有你願意聽我說話,只有你耐心等我,只有你願意陪我,除了你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對我沒有耐心,他們不理解我,覺得我矯情。”

“還記得我剛住院那個月嗎,我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吃糖,不斷發火,你卻沒有一點生氣,就在旁邊一直哄我。從來沒有人哄過我,只會覺得一個男孩子這樣真的太糟糕了。”

“還願意陪我畫畫,你說我畫的好看,我好開心。”

“每天看到你的時候你都是帶着笑容的,我好開心。”

“我做什麽你都鼓勵我表揚我,我好開心。”

房間裏回蕩着青年笑着的哽咽,一遍又一遍的“我好開心”,明明是歡喜的語氣卻彌漫着無盡的悲傷,看着這滿屋的不可窺視,像是掀翻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感情。

小羊羔徹底暴露了真面目,卻是只愛哭的惡狼。

蘇黎煦感覺到脖頸上滴落的微涼,他身體頓時僵住。

這家夥哭了嗎?

……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所以你為什麽不要我呢?我真的……很難過,我真的難過得快要死了。”付星燃貼着蘇黎煦的臉頰,環着肩膀的雙手往下,握上蘇黎煦微涼的雙手:“蘇醫生,你好狠的心啊。”

耳旁傳來委屈哽咽的控訴,蘇黎煦垂眸看了眼自己被付星燃十指強勢扣入的雙手,他覺得有些頭疼,這件事情被付星燃這麽惦記着他也真的是無辜。

看來付先生還沒有說。

“而且你還沒有認出我,還是我主動打招呼你才認出我,我更傷心了。”付星燃說道。

蘇黎煦正想說話,結果付星燃又說:

“身邊還有其他男人,我好嫉妒,怎麽辦?所以我不忍了,我要告訴你。雖然有點恨你離開我,但我更喜歡你多一點,所以我要喜歡你,我不會恨你也不會保護你,我要愛你。”

與剛才委屈的情緒不同,低沉暗啞的話語在耳畔含笑低喃,帶着偏執的情感,像是惡魔的話語,透着危險。

寬大的胸膛溫度是燙的,蘇黎煦感受到付星燃雀躍的心跳撞在自己的後背上,還有急促的呼吸,讓他清晰的捕捉到身後的青年興奮了。

因為表達真實情感而興奮。

因為他知道了秘密而興奮。

正常人難以會有如此強烈的情感波動,可是邊緣型人格障礙情緒是濃烈的,就好比現在宛若墜入熱戀中的付星燃,就算他發現了這面牆的照片和畫,就算這是錯誤的行為,也急切的要表達他的愛意,無法阻攔的。

偏執的、病态的、卻濃烈得宛若綻放的紅玫瑰,帶着沖擊力。

若是他現在嚴厲指責,他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臨床醫生,可是他曾經是,面前的青年也是他曾經的病人,他很清楚會發生什麽事情。付星燃一旦情緒瀕臨阈值,必然會極端失控,而失控的表現不是傷害別人而是傷害自己。

“要是我生氣的話我會瘋的,你知道的不是嗎?”付星燃的手撫上蘇黎煦的左心口,像是在尋找着什麽痕跡:“就像當年那樣,你說不可以,我偏要,你說松開,我偏不。”

蘇黎煦被碰到時倏然抓住付星燃不安分的手,剛湧上喉間的嚴厲又在下一瞬被理智壓下。

不能氣不能急,冷靜。

他深呼吸一口氣,拉下付星燃的手:“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聊一聊。”

是付先生的善意謊言加劇了付星燃對他的情感,這個情感很有可能是因為這個點促使付星燃對他産生了其他感情。

他怎麽敢随便引燃這顆定時/炸/彈。

“對,我們該聊一聊的,比如我喜歡你這件事。”付星燃松開蘇黎煦的手,在身後輕輕捧着他的雙頰,讓他看向牆上那幅油畫:“這幅畫怎麽樣,很好看吧?”

蘇黎煦默默垂下眼皮,喉結滾動。

哪裏好看了,簡直難以直視。

“想試試嗎?”付星燃笑問。

蘇黎煦詫異擡眸看向他,一副‘你瘋了嗎’的模樣,然後就看到付星燃笑了,笑得極其燦爛明媚,卻像個惡劣的小惡魔。

“來。”付星燃松開擁抱的姿勢,走到蘇黎煦身旁,牽上蘇黎煦的手,将人牽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蘇黎煦看着油畫旁的椅子,腦袋‘嗡’的一響,剎那間,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猝然加速,強烈的撞擊着耳膜。捕捉到付星燃眸中的笑意,解析了這家夥的想法,喉間發緊:

“……付星燃,別鬧了。”

“我沒鬧。”付星燃扶上蘇黎煦的肩頭:“四年前是哥哥你放棄我的不是嗎?如果當年我就因為你而死了,你會愧疚吧。所以我現在還活着,想跟你要點名分,僅此而已。”

說着稍稍用力,讓蘇黎煦坐在椅子上。

單薄的衣物貼着身後的椅子,透着微涼的金屬動搖着理智。

椅子正對着這幅油畫,興許是這幅畫太有沖擊力,蘇黎煦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變成畫中的那個他,被聽診器約束,被面紅耳赤的氛圍約束,被身後這個小惡魔約束。

不行。

“星燃,就像你說的,你只是以為我放棄你,你只是不甘心不理解為什麽我要離開,這是執念,不是喜歡。”

付星燃俯下身,他雙手扶着蘇黎煦的肩膀,與蘇黎煦同一個視線範圍注視着牆上的畫:“我很清楚我喜歡你,我說過的不是嗎?”

——我想shang他。

蘇黎煦的腦海裏頓時蹦出這句話,頓時啞然。

“我是生病了但我不是傻子,我分得清楚什麽是喜歡。”付星燃感受到掌心下緊繃的身體,他笑:“如果我不喜歡你我不會想着靠近你,不會想着想抱抱你,更不會想着xi你,更不會想着shang你,我只對你。”

又一次直白的話語堵得蘇黎煦無法回答,他低估了付星燃對于情感的表達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解決能力。

這幅畫,這張椅子看得他真是要瘋了。

怎麽辦?

付星燃輕輕轉過椅子,拉過蘇黎煦的手放在自己的左心口上,虔誠凝視着:“感受到了嗎?我的心跳,我還活着,因為你,為了找到你,我咬牙活了下來。”

蘇黎煦感受着掌心下強有力的心髒跳動,微擡眸,他對上付星燃炙熱的目光,是令人難以逃離的強勢凝視。

如今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徹底變了味,而當年那個瘦小弱小的少年也不再是瘦小,而是長得格外高大有力。所有他以為的脆弱可憐都是付星燃布下的網,情緒或真或假,但目的一致,都是為了得到他。

因為清楚,所以他知道邊緣性人格的執念和占有欲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理解和解釋。

至少現在這只抓住他的手是他無法掙脫的力度。

可現在他已經不是付星燃的醫生,他們現在的關系勉強算是師生,除去這層他們也許是朋友,或者是哥哥弟弟。

“這是你救回來的,如果你不要那我就把它摔碎。”付星燃沒有聽到蘇黎煦的回答眼神愈發深沉,也透着慌張。

蘇黎煦聽着幾近偏執的話語回蕩在耳旁,如同雷雨夜那晚,少年害怕懦弱的撒嬌求救,難以啓齒的依戀癖好。而現在難以抗拒的力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在瘋狂試探他的理智。

——蘇醫生,我老是想着咬你,這是瘋了嗎?

——你就再讓我咬一會好嗎?你抱着我吧,我好害怕。

——蘇醫生,你一定要救我,好嗎?

“你要不要我?”付星燃再次問道。

“付星燃。”

“我在。”

付星燃聽到蘇黎煦喊他的名字頓時心頭一緊,然後就發現蘇黎煦不再像是平日裏那般溫柔,面上冷得宛若攏着霜雪,眸中帶着清冷,這讓他很緊張。

蘇黎煦微擡眼皮,他看向付星燃:“如果我說不要呢?”

語氣很淡,卻清晰的讓人感覺到這語氣下的不悅。

這句話毫無疑問像是引燃導火線的那道火。

付星燃眸底的情緒如墨般蕩開,他将手放到浴袍帶上,注視着蘇黎煦,将柔軟的浴袍帶抽了出來。像是被放慢鏡頭那般,房間裏鋪天蓋地壓下危險的氣息。

蘇黎煦看着這個動作,下意識看了眼油畫上的聽診器。

他睫毛輕顫,擡眸撞入付星燃的目光中,眼神陰沉,仿佛濃霧翻湧着,看不穿的情緒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剝,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卻也繼續堅持着自己的立場。

付星燃凝視着面前的男人,将所有的表情盡收眼底,像是還未得到滿足,他別過臉輕笑出聲。扶着椅子兩邊直起身,他轉身走向門。

蘇黎煦看着付星燃的手扶上門,

門被手輕輕一推,外邊的光線漸漸收窄,落在付星燃身上的陰影遮擋住他的面容。

“那你一會不要哭。”

“嘭”的一聲,這聲音重重砸在蘇黎煦心頭。

門徹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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