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是池晚，你的意中人

燕骁細密的睫毛微顫, 沉默無言。

過了片刻，他薄唇輕動, 卻什麽也沒說，腦海裏觀想着莊嚴的佛像，再度閉眼，呼吸漸漸平緩。

洞內一縷沁人的幽香浮蕩，如池晚這個人一般，妖嬈，妩媚, 似有若無地掠過燕骁的周身。

“燕叔叔，你心裏想着的……是佛, 還是我？”

婉轉動聽的嗓音近在耳邊，燕骁沒有再睜眼，薄薄的眼皮戰栗似的顫動, 鴉羽般的濃睫下瀉出一縫光。

佛母洞內本清涼，他方方正正的額頭卻滲出細密的汗。

女孩清淺的呼吸灑在他臉上，燕骁冰白的手指按定一粒佛珠，緩緩收攏在掌心裏。

“為什麽要妨礙我。”他低聲開口, 喉結緩緩滑動。

池晚的手柔柔地搭上他的手背，故作驚訝：“燕叔叔，你明知故問啊。”

“……”

池晚笑着看燕骁把手抽回去，“你怎麽不看我？是不願, 還是不敢？”

“……我不認識你。”

“那你現在認識了, 我是池晚，你的意中人。”

她退回蒲團上，擡眼看着蓮花座上的佛像，眼眸流轉：“燕叔叔, 佛母說你塵緣未了，還是回家去吧。”

燕骁心靜不下去，緩緩地睜開眼睛。

對上池晚天真無邪的笑眼，他低着睫，思緒紊亂，只能作罷，一言不發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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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四五個小時的坐禪，今天一小時不到就匆匆結束。

望着燕骁疏冷颀長的身影，池晚盤腿坐着，像是偷吃了唐僧肉的妖，紅唇揚起，目送他略微狼狽地離開佛洞。

禦弟哥哥一走，洞內都涼快不少，她眼一瞥，看見燕骁落在地上的佛牌。

“咦？”池晚拎起佛牌，蕩在眼前打量，與上面的佛像四目相對。

【燕骁居然會被你影響，我很意外。想要什麽獎勵？】

兔子老大的語氣越來越人性化了，她不由懷疑，背後的系統其實是真人在操控。

池晚撥弄着浮在眼前的三張獎勵卡，懶洋洋地問：“我能知道你是誰嗎？”

【很遺憾，你的權限還不夠。好好玩這款真人乙游，不該問的別問。】

“你上輩子是蚌嗎？嘴巴這麽緊。”池晚不客氣地嘲諷他。

【永生的怪物，沒有上輩子。】

他的語氣顯而易見消沉下來，池晚意外地揚眉，猜測“他”是高科技的産物，類似于好萊塢電影裏的AI，某天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獎勵卡仿佛被透明的水波托着，在空氣中浮動。

池晚随機抽了一張，翻轉牌卡，短促輕笑一聲，念出上面的字：“源源不斷的金錢從各種渠道向我奔來……”

背面是一副金幣堆砌的小山照片，池晚感覺這張卡能量很強，念出這句話，連心情都變好了。

“我還以為，會抽到‘纖長的睫毛’或者‘在逃公主的氣質’什麽的。”池晚捏着那張獎勵卡，撓了撓下巴，“這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沒什麽用。】

兔子老大的語氣平淡尋常，一聽沒什麽用，池晚興致缺缺地撇了撇嘴。

抱着古琴下山時候，她在臺階上撿到了一只錢包。

為了方便聯系失主，池晚看了看內頁夾層的身份證，發現是燕骁身邊的助理遺落的。

想起那個動不動臉紅的年輕人，池晚瞥一眼證件上的名字：“他叫宮澤凱啊。”

其中一張銀行卡的背面，用圓珠筆寫着手機號。

池晚拿出手機，試探地按照上面的號碼撥了出去，“是宮澤凱嗎？你的錢包被我撿到了。”

再次見到臉紅木讷的直男助理，是在一間咖啡店裏。

池晚把錢包遞給他，宮澤凱連聲道謝。

仿佛是燕大聖僧身邊的小徒弟，他坐立難安，眼都不知道往哪放，一個勁喝咖啡。

“宮助理，可以說一下燕總的手機號嗎？”池晚手肘撐在桌面上，捏着精致的小勺，攪拌着拿鐵表層的白色圖案。

宮澤凱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心理豎起了防備的城牆：“你要我老板手機號幹什麽？”

大老板不愛上網，私底下喜歡清靜，有事走郵箱，或者讓人聯系助理，私人手機號很少有人知道。

“我這不是撿到了燕總的東西嘛，想着找個機會還給他。上次你也在場，我還和燕總一起點香燈呢。”池晚對他嫣然一笑。

“哦…是是！我想起來了。”宮澤凱不受控地想起她一身紅裙，在佛寺底下的臺階上彈《女兒情》的模樣，結結巴巴報出了老板的手機號。

直到離開咖啡店，開車等紅燈的時候，宮澤凱才回過味來。

她可以直接把東西給他，讓他轉交給老板啊！

他怎麽犯糊塗了？美色誤人啊啊啊草！！

掌心拍着額頭，宮澤凱睜開眼，鬼使神差地拿起中控底下的錢包，小心翼翼地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她好香啊。

……

燕宏控股有限公司。

三面全景落地大窗的辦公室內，燕骁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看着那串號碼，他停頓幾秒，接起：“燕骁。”

對面的女音熟悉又悅耳，洋溢的熱情撲面而來：“燕叔叔，你是不是丢東西了？”

燕骁了然，那天拜佛回去之後，他就發現随身攜帶的佛牌不見了。

“這串佛牌是高僧開過光的吧？”池晚那邊的聲音有點雜，像是在人多的地方，“我看這做工挺精細的，你還要嗎？”

燕骁看一眼腕表，平靜道：“你在哪，我讓助理跑一趟。”

她笑起來：“這就是你一心向佛的誠意啊？想要皈依佛門的是你，不是你的助理，親自來一趟都不肯，修的哪門子心？”

池晚的語氣犀利卻不刺耳，溫柔款款，卻字字戳心。

沉默一陣，燕骁做出妥協：“我親自過去。”

池晚莞爾：“我就在燕宏總部大樓的員工食堂，三樓，等你喲。”

按斷電話，她找了個風景不錯的位置，靠邊坐下。

從這個位置往下看，可以看到環形大樓底下敞亮的大堂。

等人的功夫，她刷了下茉莉X的後臺，發現粉絲量已經破五位數，這個月賺到的花瓣有八千多呢。

最近的金錢運實在好到爆，有兩家品牌爸爸找上門來，花錢請她推廣自家的口紅和眼影盤，并提前寄來了産品讓她試用。

發一條動态是1000元，視頻植入則是一條一萬，效果好的話可以長期合作。

輕松入賬兩三萬，池晚的心情好到不行，算算日子，她得趁女主回國之前多攢點，最好攢夠一套小三室的首付。

美妝博主靠臉吃飯，她沒打算長期做這一行，現在青春貌美好掙錢，将來年紀大了，再考慮開個店，買個商鋪什麽的。

池晚小算盤打得噼啪響，暢想着未來的富婆生活，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些。

“池晚？”旁側不知何時站着一位端着餐盤的女人，試探地喊她的名。

池晚擡起頭，眼前的女人穿着職場小西裝，露額低馬尾，化着精致的妝，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壓人一頭。

女人上下打量池晚半晌，感嘆道：“真看不出來，你變化這麽大…你不認識我了？我周姐啊，之前你繪制的概念圖，一些細節還是我幫你敲定的呢！”

池晚思索半秒，回過神來。

原主是業內很厲害的原畫師，經常接一些游戲公司宣傳繪制的外包工作，畢業後在一家大公司的美術宣傳部門上班。

後來因為性格太包子好欺負，被同事排擠後待不下去，主動離了職。

竟然這麽巧，她就職的公司是燕宏？

周姐的聲音很有辨識度，一同共過事的幾個前同事走了過來，紛紛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打量池晚。

“真是池晚啊！”

“我差點沒認出來，打扮一下還挺……”

以前的池晚穿着樸素，長得雖然好看，性子卻古怪孤僻，大家聊八卦，聊股市期貨，她一聲不吭地在工位上坐着，在美術部存在感很低。

現在的池晚背着新款名牌包，臉上化着精致的淡妝，神情慵懶，身上的嫩黃色褶皺收腰連衣裙看不出牌子，卻很襯她的氣質。

腳上是一雙尖頭紅底高跟鞋，裙擺稍稍掩住膝蓋，大大方方露出雪白細長的小腿。

唯唯諾諾的漂亮包子變成了攻氣十足的禦姐，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前同事們紛紛感慨池晚的變化，部門裏的一個男同事沉默一會兒，突然說：“小晚，我聽說你辭了職一直沒找工作，在飯店彈鋼琴？”

在場的人看池晚的眼神微微變了。

周姐瞄一眼池晚放在桌上的包，嗔那個男同事：“組長，你聽誰說的？池晚畫畫那麽有天賦，怎麽可能找不到工作，人家一個包就好幾萬呢！”

男同事笑笑：“說不定是男朋友送的，小晚這麽漂亮。”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聯想到池晚現在的改變，難免有人思維發散到別的層面。

池晚看了半天戲，發現那個戴眼鏡的組長，貌似對原主有敵意啊。

難不成是……前男友？

周姐和部門組長一唱一和，見池晚一直沒說話，組長邊上的男同事有些無語：“小晚，你不會還記着那件事吧？志鳴又沒怎麽你，是你自己反應太大鬧離職……”

池晚一頭霧水，趕緊戳兔子：“他們在說什麽啊，我是不是漏了劇情？”

兔子：“那都是女配遇見厲總以前的事，書裏一筆帶過啦。”

現在看，原主離職的原因不僅僅是被排擠，應該和這個柯組長有很大的關系。

“快說。”

兔子一攤手：“好吧，她遭遇了職場性.騷擾。”

十月初部門團建，地址選定在某海濱旅游城市。組長柯志鳴以談公事為由，把池晚叫到了酒店房間，沒說幾句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池晚拼命抗拒，哭着跑出去後，情緒激烈地向所有人揭發組長的惡心行徑，沒想到大家的反應都很平靜，甚至有幾個男性維護柯志鳴，怪池晚做事狹隘，不給男人留面子。

那件事之後，池晚明顯感覺到大家在刻意疏遠她，周姐搶她功勞，柯志鳴也明裏暗裏針對她。

受不了公司的氛圍，池晚主動離職，從此對職場有了陰影，不願去上班，不彈琴的時候就縮到家裏。

而柯志鳴卻絲毫不受影響，馬上就要升職為部門主管，上個月剛在帝都購了房，前途一片光明。

得知原主的遭遇，池晚的表情漸漸嚴肅。

幾個男同事你一言我一語，舊事重提，“柯組長當時壓根沒想怎麽你，是你自己誤會了。”

“你要真占理，當時怎麽不報警？”

柯志鳴聽着大家的維護，目光落在池晚身上，從頭發絲到腳尖細細打量了一遍，“我看你離職後過得也挺好，是不是得謝謝我？男朋友幹什麽的？不會也是個飯店打工的吧？”

幾個男人古怪地笑了幾聲，周姐抿了抿嘴角，瞥了眼她腳上的高跟鞋。

一碗溫熱的西紅柿雞蛋湯兜頭潑了柯志鳴一身。

所有人都愣住了，紛紛安靜下來。

不敢相信懦弱可欺的軟柿子居然敢和組長動手。

柯志鳴的頭發、眼鏡、臉上、衣服上都是粘稠的湯汁，他擡起頭，驚怒萬分地望着池晚。

池晚拎着空碗，放到目瞪口呆的周姐盤子裏，看着狼狽的柯志鳴，笑得恣意張揚：“這就是我的謝禮，感動嗎？”

柯志鳴沉默十餘秒，腮幫抖動，忽然爆發：“保安！去叫保安把她——”

未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裏，柯志鳴目光發直，看着朝這邊走來的董事長。

食堂內一片騷動，員工們驚訝的議論紛紛。

燕骁穿着白襯衫，黑西褲，仿佛時尚大刊裏走出來的封面男模，不疾不徐地走向池晚，朝她攤開掌心。

“燕叔叔，”池晚恢複了驕嗔的樣子，只是，誰都能聽出她聲音裏的委屈，“你的下屬性.騷擾員工，你也視而不見嗎？”

她胳膊一揚，揮開燕骁的手。

在衆人眼裏，俨然是受了氣的小嬌妻在和大佬鬧脾氣，連手都不給牽。

看到這一幕的員工震驚不已，不婚主義的燕總居然不聲不響地找了個姑娘，還主動要拉人家的手？

柯志鳴跋扈的嘴臉瞬間變了，氣焰滅得一點渣都不剩，低着頭不敢聲張。

上一刻他還在內涵池晚的男朋友是飯店打工的，下一刻就看到了董事長和池晚打情罵俏，打臉不要太疼。

燕骁的目光掃過柯志鳴，眼神依舊很淡，卻自有一股讓人敬畏的魄力：“公司不允許出現性.騷擾的行為。如果是真的，他逃不過處分，包括解除勞動關系。”

同事們看向柯志鳴的眼神帶着同情，周姐悄悄往後移了半步，側身站在別人身後，沒敢對上池晚掃過來的眼神。

柯志鳴頭皮發麻，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漲紅着臉擡頭，“池晚，我向你道歉，當初我是喝了二兩酒……”

“——燕叔叔，手給我。”池晚沒理他，轉向燕骁，活脫脫驕縱小公主的模樣。

燕骁看着她，緩緩伸出手。

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幹擾他的心智，他情緒平靜，讨要池晚手裏的佛牌。

員工們看得真切，池晚擡起手，塞給燕骁一個小物件。

一堆人不知道那是什麽，只看到兩人暧昧擦過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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