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別出聲，不然我親你

周六下午, 池晚開着車，前往厲書白在山區的竹林小築。

這一次, 她特地換了雙平底鞋，長袖長褲，渾身捂得嚴嚴實實，不給蚊子叮自己一口的機會。

殷助理西裝革履，一副商務精英的派頭，等在郁郁蔥蔥的竹林入口。

池晚略喘着氣上了山，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幾眼, 恭敬道：“池小姐，厲先生在藏書室等你。”

“知道了。”池晚肩上挎着行李包, 往藏書室走。

身後，殷助理望着她的背影，食指抵了抵鼻梁上的銀絲眼鏡, 鏡片上劃過一抹白光。

厲總的白月光回國，他以為替身池小姐會黯然退場，現在看來，總裁根本沒有讓她離開的打算。

甚至特意推掉半天的應酬, 就是為了和她待在一塊。

這位池小姐，真是不簡單吶。

藏書室占地面積足有三百平，厲書白坐在幹淨的地板上，身邊是一堆散亂的原文書, 亂七八糟, 足足堆成小山。

看到池晚全副武裝走進來，厲書白薄唇微揚，枕着手臂往地上一趟，舒服地喟嘆一聲。

“幫我整理好這些書, 放到架子上。”他長腿一擡，壓着攤開的書，一副懶得動彈的少爺模樣。

池晚低頭掃了一圈，拿出手機：“我叫家政管家過來整理吧。”

厲書白深深看她一眼，從地上坐起身，拽了拽淩亂的襯衫衣領，“別叫了，我自己收拾。”

他随手抱了一摞書，胡亂塞書架子上。

一頁紙輕飄飄從某本書裏落下來，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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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晚看了眼厲書白。

見他渾然不覺，背對她整理着書，池晚彎下腰，随手撿起那張紙，低眼一掃。

紙上的字略顯潦草，遒勁有力，龍飛鳳舞，有塗改的痕跡。

——“好煩，很想她。想●她。我真是個畜生。”

池晚指尖夾着紙張，表情微妙：“大總裁，這是你寫的嗎？”

厚重的實木書架前，厲書白聞聲回頭，目光漫不經心：“什麽？”

看見她手裏的紙張，他眼睛微微圓了些，一把搶走，揉了揉丢地上，耳朵有點燙：“誰讓你看的？”

“……”池晚噎了一下，“你自己不收好，怪我咯。”

厲書白臉色不太好，在地板上走來走去，撿起那團紙，用力攥了攥，塞到了口袋裏。

看到他心神不寧的模樣，池晚歪着頭笑：“想顧小栀了？”

厲書白別開頭，沒說話。

藏書室彌漫着書墨香，一排排書架足有三米高。腳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距離晚上九點還有一段時間，池晚挑了本有圖案的書，翻了幾頁，聽見大總裁欲蓋彌彰地說了一句：“那張紙不是我寫的。”

他垂着眼，表情有點不自然。

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又不會笑你。”池晚低頭盯着書裏的字，細長的手指揭起頁腳，“計劃什麽時候和她在一起？”

厲書白站在她身後，兩人之間隔着一張書架。

透過書本的空隙，他靜靜望着低頭看書的池晚：“看情況。”

池晚輕擡眼睫，警惕地問：“厲書白，你不會想拖欠我工資吧？”

“在你心裏，我是那種人？”

厲書白靠着書架，一縷額發垂在眼前，眼睛狹長微挑，像個英俊風流的尋歡客。

“你自己看看協議，離結束期還有一年多。”

池晚合上書本，塞回原位：“你就不怕遲遲不告白，顧小栀跟別人跑了？”

“……”厲書白沉默下來，片刻後說，“有緣分自然會在一起，她愛上別人，我也不強求。”

池晚像重新認識了他。

小說裏的大總裁可是偏執，瘋狂，占有欲可怕，為了得到女主不擇手段，強取豪奪的戲碼都出現過。

這麽坦然的話，真的是厲書白說出來的？

……

晚上九點一過，厲書白沒有說要走的意思。

有了上次的經驗，池晚背着包，輕車熟路地回到二樓盡頭的屋子。

推開衣櫃門，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衣櫃裏面挂着幾件顏色各樣的新衣服，有露背的裙子，吊帶睡衣，還有兩件綢質家居服。

厲書白插着兜，站在門口。

見她盯着那些衣服發呆，他薄唇上挑，撐着門框說：“顧小栀來住過幾次。”

“這是她的衣服？”池晚把櫃門拉上。

厲書白嗯了一聲，來到她跟前：“有些還沒拆吊牌，你可以穿。”

“我才不穿。”池晚回到床前坐下，拉開帶來的背包，拿出充電寶、睡衣、強光手電、防狼噴霧、驅蟲劑、水果刀。

厲書白微怔：“你帶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而且防狼噴霧是幾個意思？防誰呢，誰是狼？

“這附近沒什麽鄰居，又是在山上，萬一有蛇蟲爬進來怎麽辦？”池晚把水果刀塞枕頭底下。

厲書白：？？

“池晚，我好歹是個正人君子。”厲書白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至于這麽防着我？”

他要是真混賬，之前有的是機會，還用等到現在？

池晚把背包放藤椅上，長睫一掀，懶洋洋倚在床頭，“還有別的事嗎？”

厲書白看着她，腳生根似的，不舍得走：“你沒什麽要說的？”

池晚笑着擡起手，動了兩下手指，“晚安，總裁。”

看她一陣，厲書白依依不舍地轉身，低着頭，帶上門走了出去。

穿過昏暗窄長的木質走廊，下了三段樓梯，他找到庭院櫻花樹下的殷助理：“燕總什麽時候到？”

“明天上午十點，燕總攜助理來拜訪。”殷助理恭敬地說。

厲書白點點頭：“好。”

燕骁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也是他商場上的頭號對手，為人低調，目前是半隐居的狀态，清心寡欲，不問世事。

想見他一面，得提前一個月預約。

聽聞燕骁喜歡清淨，厲書白特意将見面的地點選在這處山中宅邸。

殷助理：“厲總，顧小姐下午給我打電話，問你在什麽地方。”

“別告訴她，”厲書白眼神很淡，擡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房間，想起什麽似的，“我讓你準備點女人的衣服挂屋子裏，你怎麽搞的？”

殷助理微愣：“總裁，有什麽問題嗎？”

“要清純風，懂嗎？”厲書白插着兜，嗓音低磁，“你挑一堆露肩露背的什麽意思？”

殷助理驚訝道：“不是要給池小姐穿嗎？我以為她會喜歡。”

“算了，去睡覺吧。”

厲書白擺了擺手，轉身走遠。

望着厲書白進屋的背影，殷助理似乎明白了。

總裁這意思……是想僞裝成顧小栀來住過的樣子？

後半夜，山裏下起了綿綿細雨。

清涼的雨絲打在芭蕉葉上，沙沙動聽。

池晚晚上睡得早，第二天四點就醒了，站在二樓陽臺聽雷。

望着簌簌搖晃的竹林，池晚正要回屋，腦海裏響起了兔子老大的聲音。

【雨過天晴，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會來林中小築拜訪。任務：讓燕骁對你表露心意，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

【時間限制：6小時。超時懲罰：乏力2小時。】

【倒計時：05:59:59】

望着忽明忽暗的天際，池晚抱着胳膊：“我怎麽感覺，游戲越來越難了？簡直是地獄模式，你不是故意整我吧？”

【這麽沒自信可不像你。】

他首次沒有使用變聲器，池晚意外地挑了挑眉峰。

兔子老大本人的聲音，和他那張不似真人的建模臉一樣。

好聽是好聽，就是冷冰冰的，沒什麽感情。

……

萬丈金色的晨光沖破霧霭，貫穿天地，下了一夜的雨漸漸停了。

一輛黑色的防彈座駕駛入山林，在僻靜優美的宅院前停下來。

厲書白和殷助理站在櫻花樹下等候多時，看到燕骁下了車，一前一後走過去。

宮澤凱望了望四周的景致，看見木質臺階上蹲着一個女人。

那人穿着潔白的女士襯衫，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褲，戴着頂黑色棒球帽，頭發全都盤在帽子裏。

她低着頭，氣質高貴沉靜。

帽檐遮住了她的眉眼，從宮澤凱的方位，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下半張臉，嘴唇嬌豔，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這個女人格外有魅力，看不清具體的長相，卻讓人感到很舒服，宮澤凱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厲書白對燕骁的态度稱得上尊敬，寒暄過後，請他進屋坐。

【倒計時：00:39:59】

看見池晚蹲在屋子外面，厲書白沒說什麽，偏頭和燕骁講話。

燕骁氣質淡薄，眼神孤冷疏離，似乎任何事在他心中都無法掀起波瀾。

然而，在看見門口的女人時，燕骁目光停滞了一秒。

他停下腳步，站在院子裏，遠遠凝望着池晚，漆黑潤澤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

“哦，這是……我妹妹。”厲書白随口胡謅了個身份。

池晚擡起頭，帽檐下的眼睛望過來，笑吟吟打量燕骁：“厲書白，這個哥哥長得這麽俊，給我當男朋友怎麽樣？”

“別胡鬧。”厲書白低聲向她介紹，“這位是燕總，燕宏控股董事長。”

“燕叔叔好~”池晚笑得像只小狐貍。

燕骁沉默片刻：“……你好。”

兩位亦敵亦友的男人進屋商談，宮澤凱走出來，蹲在她旁邊：“池小姐，怎麽是你？”

池晚笑了笑，回頭望了一眼屋內，小聲問：“你們老板和厲書白關系怎麽樣？”

“交情一般，算是直系的學長和學弟吧。嚴格來說，燕宏是厲氏最大的競争對手，兩家公司還打過不少官司。”

宮澤凱也是個八卦小能手，胳膊壓在膝蓋上，偏頭問她：“池小姐，你現在還打算出家嗎？”

【倒計時：00:20:00】

在室內的談話結束後，厲書白陪同燕骁上後山小徑散步。

沿途的野花開得旺盛，兩個男人走走停停，來到一片桃樹林時，厲書白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顧小栀打來的。

“燕總，失陪一下。”厲書白走到一邊接電話。

燕骁立在桃樹下，心緒平靜。

陽光穿過棕色的樹枝，照在他雪白無暇的臉容上，他眼睫半阖，擡頭看向上方的小徑。

影影綽綽間，池晚蹲在一棵松樹下，不知何時摘了帽子，長發如瀑布般柔順滑落。

對上燕骁的視線，她眼眸烏黑靈動，宛如林中不谙世事的小鹿。

“燕叔叔。”她用口型喊了三個字。

燕骁側眸，看了看遠處打電話的厲書白。

池晚起身跑過來，趁厲書白背對着這邊，偷偷拉起燕骁的手，不由分說拽着他往山上跑。

燕骁立刻想要抽手，卻被池晚攥得更緊。

他睫毛微顫，下意識往身後望去。

厲書白毫無察覺，聽着顧小栀甜甜的撒嬌，低頭笑了聲。

像偷情一樣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