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棄佛堕魔

叮咚——

微信響了起來, 有新的消息。

池晚推開季修遠的胸膛，從包裏拿出手機, 低頭看了看。

“誰找你，席世承？”季修遠靠在椅背上，懶洋洋抱着手臂，直勾勾盯着她瞧。

聽出他話裏濃濃的醋味，池晚莞爾一笑，蜷翹纖長的睫毛覆蓋下來：“不是，家裏的阿姨。”

趙媽給她通風報信, 說顧小栀在家裏，今天可能留在別墅過夜。

畢竟是女主, 和男主感情升點溫，濃情蜜意也正常。

新買的房子還沒去住過，池晚想了想, 前段時間剛拿到鑰匙，待會兒買瓶香槟，買點食材慶祝一下。

“想什麽呢，這麽高興？”季修遠伸出手, 指節碰了碰她的臉。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他也無意識勾了勾嘴角。

池晚關了屏幕，把手機放中控底下，轉頭看着他：“阿遠, 你生日是不是明天？”

季修遠頓了頓, 叉了塊蛋糕喂嘴裏，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你怎麽知道，挺關心我啊。”

池晚：“計劃怎麽過？”

“叫幾個朋友，聚一聚。”季修遠舔了舔嘴角的奶油, 狀似随意地問，“你來不來？”

池晚思索兩秒。

厲書白最近和顧小栀關系親密，近期應該不會再叫她。如果沒有任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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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有空。”她笑了笑。

季修遠吃完最後一口小蛋糕，把叉子丢紙盒裏，“那說好了，不許放我鴿子。”

遲華他們幾個還在樓上等他，季修遠拉開車門，剛準備下車，又重新坐了回來，頭一偏，盯着她看。

池晚剛打開導航，瞥他一眼：“你不是要走嗎？”

副駕車門敞開，季修遠曲着長腿，單薄的純白短袖勾勒出清瘦的肩背線條。

他撐開胳膊，像個粘人的五歲寶寶，微啞的聲線帶點鼻音：“來，抱抱老子。”

池晚：“……”

小狼狗的皮膚饑渴症，真的很嚴重啊。

“趕緊走吧你。”池晚不理他，手搭着方向盤。

下一秒，少年傾身靠過來，抱着她的腰，頭一歪，在她另半邊臉上啄了一口。

“對稱一點。”

“季修遠！”池晚推開他的肩，瞪了他一眼，“幼稚嗎弟弟？你幾歲？”

她那張臉長得極美，眼瞳幹淨水潤，似嗔非嗔的模樣沒什麽威懾力，看得季修遠心裏發癢，想把她按在車裏親個夠。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毛病。

和八百輩子沒跟人黏糊過似的。

季修遠笑得不太正經，樂了半天，想起什麽似的，烏黑的眼底映着她的臉：“席世承有沒有親過你？”

池晚摸着方向盤上的車标，語氣妩媚慵懶：“你不是聽到了嗎？”

“……”

想起上次在溜冰場的記憶，季修遠笑不出來了，舌尖抵着牙槽，舔了一圈，一聲不吭下了車，手一揚，嘭地關上門。

兔子：“弟弟生氣了哎，你不哄哄他嗎？”

池晚摸了摸它的腦袋，擡起眼，透過擋風玻璃，望着少年孤傲挺拔的背影：“哄什麽？男孩子要懂事，不然無法無天了。”

“艹，壞女人。”兔子手裏的蘿蔔又掉了。

池晚拉開收納箱，拿出一盒零食，抽了一支細長的巧克力棒，叼在嘴裏，“這是又跟誰學的？”

“老大啊。”兔子萌萌地說，“他有時候會罵我。”

“……他怎麽什麽都模仿？”

池晚咬着巧克力，安靜坐在車裏，過了一會，從副駕面前的收納箱裏取出紙筆，“把你們老大的本名寫出來。”

兔子握着筆，坐在她腿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符號。

池晚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好一陣，念出上面的名字：“NL-9？”

聽起來像科幻電影裏機器人的型號。

池晚把紙遞給它：“平時他就叫這個名字？有沒有代號什麽的？”

“有，”兔子擡起腦袋，“他叫‘哔——’”

又被系統自動消音了。

池晚伸出手，指尖點了點紙張，“寫出來。”

片刻後，她盯着紙上醜兮兮的三個字，仔細辨認：“納蘭……究？”

……

晚上九點，6級臺風登陸沿海城市。

聽着窗外呼呼的風聲，池晚和兔子在新家歡樂地涮火鍋，忽然聽到了機械的聲音。

【系統：你有一個SS級任務。】

【任務完成後，可升級高級玩家。】

池晚夾了一片燙好的羊肉，放到兔子面前的碟子裏，有點意外：“SS級？什麽任務？”

【讓燕骁心志崩塌，棄佛堕魔。】

【時間限制：1小時。超時懲罰：死亡。】

啪嗒一聲，池晚放下筷子，愣愣地看着鍋裏的熱氣，嘴裏的肉都不香了。

“你們老大呢？NL……納蘭究，出來！”池晚靠着椅背，喊兔子老大的真名。

【叫我做什麽？】

聽到對方冷淡的回複，池晚想打人。

“你知道任務失敗意味着什麽嗎？”

【你可以選擇放棄SS級任務。同樣，你将無法升級高級玩家。】

他的聲音冰冷無波，不帶一絲溫度，殘酷卻又真實。

池晚冷靜下來，望着空中的幽藍色任務框，思索片刻問：“不升級會怎麽樣？”

【你将永遠活在虛拟的世界裏。】

藍色的透明框懸浮在池晚面前，一行行小字逐漸浮現。

【是一直沉溺在虛假的游戲中，還是賭一把，見一見真實的世界，選擇權都在你。】

【接受】【放棄】

……

可怕的風暴低低盤旋在城市上空。

戶外狂風大作，吹拂着飄搖的雨線，多地電力設施遭到損壞。

燕骁從健身房走出來，拽着短袖下擺，雙手高舉脫掉上衣，赤着上身往浴室走，明亮的豪墅忽然停電了。

視野裏一片黑暗，他拿着衣服，站在空曠的客廳裏，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清香。

“燕叔叔。”

低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燕骁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暗淡的光線從落地窗灑向室內。

一雙纖細的手臂從後抱住了燕骁，柔軟的身軀貼上他的後背。

像水一樣軟，妖一樣媚，沒骨頭似的抱着他，一身薄薄輕紗，長發散落肩頭，依賴又眷戀。

燕骁閉上眼，眉睫有汗，不敢看她。

呼嘯的狂風吹入室內，窗簾如鬼影般飛起又落下。

池晚站在他身後，臉貼着他的脊背，笑容如妖如魅：“你怎麽不說話？”

“……怎麽進來的？”

“你就當我是妖好了，專吃人心的妖。”

“你不是。”

“你不敢轉身看我，怎麽知道我不是？”

池晚笑出聲，松開他的腰腹，繞到他跟前，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光線迷蒙，燕骁俊俏的臉龐被閃電照亮一瞬。

他眼珠烏黑柔潤，更顯皮膚蒼白，汗津津袒着胸膛，在黑暗中宛如一尊玉白的雕塑，肌理分明，嫩如唐僧。

明滅的室內，他也在看她。

池晚一襲妖氣彌漫的紅紗，五官豔麗到極點，眉如遠黛，膚白唇紅，尖尖的嘴角上揚，眸底蒙着一層勾人的霧，媚眼如絲。

“燕叔叔，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池晚笑着問。

燕骁輕輕移開眼，沉默片刻，聲音低不可聞：“不喜歡。”

“你騙得了自己，騙得過佛祖嗎？”

“……我問心無愧。”

風力逐漸加強，大雨傾盆，嗚嗚的飓風席卷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池晚擡起手，輕撫他俊逸的臉龐，目光柔和癡纏：“你心緒不寧，是在想誰？如來，還是我？”

燕骁慢慢拂開她的手，看向別處。

“抱歉……我對你……沒有想法。”

【倒計時：00:30:00】

池晚靜靜地想，她大概快要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上路前好歹還吃了一頓火鍋，倒也不算太慘。

“禦弟哥哥，你真的要皈依佛門麽？”她憂傷地問。

燕骁沉默不語，少頃，邁步走入僻靜的佛堂。

雨嘩嘩地下，豪墅內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

佛像新塑成時，佛門宗師特意點開金剛正眼，為佛像開了光，被燕骁請入家中供奉。

佛壇前，燕骁擡起頭，望着寶相莊嚴的佛像，心緒漸漸平靜。

池晚跟着走進來，看見坐在佛前心如止水的燕骁，她笑了一笑，腳步輕盈地來到他身後。

“燕骁，我要死了。”她俯身抱住他，聞着淡淡的檀香味，眸底流轉着溫柔的光，“希望你在佛前念經時，偶爾會想起我。”

【倒計時：00:10:00】

燕骁不動如山，任由她抱着自己，眼睫微阖，宛如一尊凝固的佛。

池晚繞到他跟前，跪下來，抱着他的脖子：“你真的不喜歡我啊？”

“佛門四大皆空，池小姐何必強求。”燕骁語氣沉靜，不再被她影響，心如古潭，默念經文。

池晚松開他的脖子，笑着對上他的眼睛：“你說四大皆空，什麽是四大皆空？我只看到，你眼裏有我。”

燕骁不答。

【倒計時：00:02:00】

死神就在身後，池晚的心怦怦跳，沒吃到唐僧肉，就這麽死了，有點虧啊。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捧起他的臉，湊過去，輕吻他的嘴唇。

燕骁睫毛微顫，下意識想要躲，被池晚壓着肩膀推倒在佛前。

青絲散落，紅紗飄蕩，池晚按着他的胸膛，覆在他身上，惑人的笑颠倒衆生：“追你這麽久，鐵樹也該開花了。”

“……”

“燕骁，我是你的劫。是你的意中人。”

“不是。”

【倒計時：00:00:10】

池晚心裏酸酸的，怪自己魅力不到家，怨不得誰，“你說不是就不是喽，我記憶錯亂的時候，你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佛說，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

“……”燕骁喉結微動，一語不發。

池晚垂下眼睫，凝視着他脖子處的皮膚。

紅點已經消退，她擡起手，掌心壓着他漆黑的後腦，低下頭，在原先的位置嘬了一口。

禦弟哥哥好香啊。

燕骁眼睫微顫，怔怔地看着空中的某個點。

他身軀後仰撐在地上，身前是微垂眼睑、神情安詳的佛像。

身上的女孩靠在他懷裏，長時間沒有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

燕骁動了動手指，艱澀地開了口：“池小姐。”

沒有回應。

沉默。

沉默。

“……池晚……”

燕骁察覺不對勁，緩緩扶着她坐起身，低頭望着她柔軟的發頂。

池晚安靜地趴在他懷裏，眼睫微閉，仿佛睡着了。

“池晚……？”

燕骁靜靜地望着她，怔忡片刻，指尖猶豫着擡起，緩緩抵上她頸動脈。

他渾身僵住，雪亮的眼眸仿佛碎裂開來。

昏暗的佛堂落針可聞。

閃電劈開黑雲，雷聲轟隆隆作響。

“燕叔叔，我要死了。”

“什麽是四大皆空？我只看到你眼裏有我。”

“燕骁，我是你的意中人。”

“你真的不喜歡我啊？”

燕骁怔然望着巨大的佛像，黑潤的眸底蒙着水霧，腦袋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收緊手臂，緊緊抱着她的身體。

臉頰抵着她柔軟的發頂，心頭湧起濃濃的酸楚和難過。

“喜歡。”

雨聲瀝瀝，他喉嚨發緊，在佛前輕吻她的眼簾。

怎麽不喜歡。

“第一天見到你，我就已經動了心。”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刻意壓制內心的情感。

就算她是妖，又有什麽關系。

“……對不起。”

世上安得兩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恭喜你解鎖一張燕骁的牌卡：棄佛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