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做一些以下犯上的事情

店員擺出甜美的微笑:“歡迎光臨——”

看清客人的長相, 四位穿紅色員工制服的店員齊齊愣住。

有人失手打翻了玻璃杯,自助餐廳裏的人騷動起來。

此起彼伏的嘩然和驚嘆聲引起了季修遠的注意。

陳志凱、何嶼、趙凡盛不明所以, 紛紛看向門口的方向,頓時怔在位子上。

餐廳裏走進一位顏值逆天的男人,穿着冷硬的黑色制服,領口的紐扣束緊,蒼白脖頸隐在襯衫領口裏,渾身散發着禁欲的氣息。

肩章上“NL-9”的金屬字樣為他添了一抹神秘。

讓人驚嘆的,是他仿若建模般完美的骨相皮相, 烏黑瞳仁微微泛着綠色,皮膚極白, 臉型瘦窄英挺,像個漂亮的混血兒。

納蘭究,或者說席世承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無關外貌,很吸引人。

所過之處,周圍的男女老少驚訝地擡頭看他,6號桌的小女孩滑稽地張開了嘴巴。

“這哥們兒怎麽長的。”趙凡盛呆了一呆, 緩緩回過神,磕着瓜子跟何嶼開玩笑,“和他一比,咱們就是那女娲甩出來的泥點子。”

何嶼還沒接話, 就看見那個漂亮的男人眼角稍揚, 似乎看到了誰,朝他們這桌走過來。

三位舍友都有點懵,後知後覺發現季修遠臉有點臭,就跟有人來和他搶老婆似的。

納蘭究很少公然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脾氣也挺壞,第一次來這裏,就差點把出租車司機吓出心髒病,還吓到了地鐵上偷拍他的小姑娘。

看見不少人舉着手機拍他,池晚趕緊拿起包站起身:“阿遠,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沒等季修遠說什麽,她拽着納蘭究的袖子,快步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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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着他倆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季修遠凍人的臉色,何嶼、趙凡盛、陳志凱忽然對阿遠感同身受。

情敵長這樣,換誰誰也凍人。

……

“你剛剛說什麽,吃醋?”

車內,池晚好笑地看向納蘭究,戳了戳他秀麗雪白的臉,“你知道吃醋是一種什麽感覺嗎?”

把她弄到這個虛拟世界的仿生機器人,給她制定各種苛刻任務的大boss,居然會阻止她和季修遠這樣的攻略目标相處。

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有了感情?

看着副駕上閉目養神納蘭究,池晚很快否認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機器人怎麽會有感情,不過是更加智能化了而已。

更何況她今天來看季修遠比賽,還是納蘭究制定的任務……這人真的是反複無常。

路過一條網紅美食街,席世承睜開眼睫,窗外的夕陽映亮半邊臉,眼瞳剔透如玻璃,泛着溫柔的淺棕色。

他懶懶靠着座椅,白皙的手捂着胃,一副餓壞的可憐樣,尾音染着淺淺的氣息,“晚晚,我很餓。”

池晚緩緩降下車速,停靠在臨時車位上,轉頭看他:“真餓還是假餓?”

仿生機器人不需要進食。

但席世承有正常人的飲食需求,幾個月沒吃飯,偶爾也會想吃點什麽。

他微微蹙眉,漂亮的臉偏向窗外,烏絲垂落眼簾,少見流露出幾分慘樣,配上這身板正的制服,莫名教人産生一種欺負他的欲望。

池晚盯着他白皙的下颚,突起的喉結,清瘦的脖頸線條,心想:真是作孽,她居然想輕薄一個機器人?

和想親一臺冰箱有什麽區別!不過是長得漂亮、有八塊腹肌和大長腿的冰箱……

席世承望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感到些許好笑,“我臉上有東西?看這麽久。”

池晚沉默一回兒,忽然問:“納蘭究,你介不介意……”

席世承偏頭看她,薄唇動了動:“介意什麽?”

“算了。”池晚熄了火,拿起檔杆旁邊的手機,看着副駕上的BJD大娃娃,“不是餓了嗎,我帶你去買東西吃。”

夕陽為美食街的游客皮了層金紗,地上的影子拉得瘦長。

池晚帶着納蘭究來到一處賣糖葫蘆的小攤前,問年邁的老大爺:“這個怎麽賣?”

“十塊兩串。”老人笑着說。

池晚看一眼旁邊英俊的男士。見他沒表态,掏出手機掃碼:“來一串。”

老人:“好嘞。”

席世承眉梢輕揚,扯着唇笑了:“這麽小氣?”

“不樂意?”池晚接過大爺遞來的糖葫蘆,摳得理直氣壯,“你吃多少都是浪費,嘗嘗味道就行。”

席世承淺色眼眸漾着興味,不鹹不淡道:“行吧。”

池晚剛準備咬一口,眼前的納蘭究低下頭,就着她的手咬住了山楂。

池晚:“……”

好意思嗎這位先生?

席世承慢條斯理地嚼了嚼,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味道。

他氣定神閑地揚了揚眉,望着池晚伸到面前的糖葫蘆,斯斯文文又咬了一顆。

“酸嗎?”池晚擡手擦掉他唇邊的一小塊山楂糖衣。

席世承低眼望着她,唇角上提:“甜的。”

“我覺得有點酸。”池晚三兩下咽下一顆山楂,把剩下的遞給他,走到對面的“倒糖人兒”小攤前。

糖熬制成金黃色,手藝人畫出各種各樣的圖案,可以觀賞,也可以食用。

望着栩栩如生的鳳凰、展翅欲飛的蝴蝶、活靈活現的美女圖,池晚指着納蘭究問老板:“能按照他的模樣畫個糖人嗎?”

“沒問題。”女老板穿着清新的漢服,擡頭看向納蘭究,眼睛微微一亮,“美女,在哪找的小哥,這麽标致。”

“他不是男朋友。”池晚抱着胳膊,笑容妩媚,“是我債主。”

席世承眉峰輕挑,瞥了她一眼。

二十分鐘後,拿到畫好的糖人,池晚舉起來對準天邊的薄陽。

望着糖人俊朗的輪廓,她忽然有點羨慕納蘭究的主人。

這麽帥的臉、這麽标準的倒三角身材,居然能看膩?

如果她是納蘭究的主人,一定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天換一套制服,西裝,警服,白大褂,法官服,校服……

“笑什麽呢。”身後響起納蘭究輕挑的聲音,清淺的氣息從頭頂落下來,“糖人好看嗎?”

池晚扭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眼前的男人眉目舒展,烏發紅唇,像個來勾人魂魄的豔妖,比身後綴滿油紙傘的古街還要迷人。

清晰而薄的雙眼皮,眼尾稍稍上揚,藏着細碎的光,睫尾在眼下投落淡影,垂斂着眼睫看人時,似乎透着脈脈的情意。

池晚望着他,手裏的糖人兒掉了。

席世承低着頭,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糖塊,輕聲責怪:“這麽不小心?”

“納蘭究,”池晚握住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你能別這麽說話嗎?”

席世承擡起臉,安靜望着她。

“——和席世承似的,傷心。”她憋出後半句。

席世承:“……”

華燈接連亮起,長長的古街散發着美食的香味,穿漢服的小姑娘成群結隊走動着,異地的游客舉着相機拍照,街上漸漸熱鬧起來。

池晚望着對面牌匾上的“徐記家婆菜”,問納蘭究:“去那家怎麽樣?”

席世承長睫一擡,看向對面的飯館,思索片刻說:“不想吃了。”

“剛剛誰說快餓死了?”池晚斜睨着他,“一串糖葫蘆能飽嗎?”

席世承笑吟吟望着她,嗓音輕慢,目光意有所指:“給晚晚省點錢。”

池晚:“……”

其實她也沒那麽摳。

主要納蘭究某些不經意的神态和席世承有些肖似,給他花點錢什麽的……也不是不行。

夜色逐漸籠罩了城市,頭頂的啓明星閃閃發亮,周邊人來人往,倚在餐館門口的員工熟練地吆喝拉客,煙火氣充斥着這條網紅街。

晦暗的光線下,池晚看着納蘭究:“剛才在車裏,我其實想說,既然你主人抛棄了你,你願不願意,換個主人?”

席世承微怔,烏潤柔和的眼眸映着她的身影。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池晚擡起手指刮了刮眉毛,微不可聞地自嘲:“我瘋了吧。”

居然讓剝奪自己自由的大boss做她的換裝娃娃?

她的生死完全掌握在納蘭究手裏,連逃離都做不到,還想做他主人,真是異想天開。

她控制得了智商超群的仿生機器人嗎?

“你別當真,我就開個玩笑。”

池晚偏頭看向別處,正想把這個話題揭過去,忽然聽見一聲低淡悅耳的:“恐怕不行。”

“知道了。”池晚揪着他的袖口,牽羊似的往前走,“回家。”

席世承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彎起,不緊不慢跟上。

這一刻,NL-9不想做她的附屬品。

只想把主人抱在懷裏,做一些以下犯上的事情。

……

晚上睡覺前,池晚查了查卡裏的存款。

不知不覺,已經靠直播帶貨和美妝博主這一職業攢夠了九位數。

現在她不做替身也可以活得很滋潤,況且,厲書白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偶爾會做出偏激的行為,還是盡早抽身吧。

池晚點開手機日歷,查看協議到期的時間,還有48天。

想起納蘭究說的,她用不了幾個月就會蘇醒,池晚還有點小期待,同時隐隐有些擔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大概是睡前胡思亂想,她居然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夢裏的城市變成一片廢墟,仿佛世界末日,雙子星大樓被轟炸一角,煙霧從殘垣斷壁中彌漫而出,四處都是刀槍不入的仿生人。

遍地鮮血中,她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

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憤恨地對他拳打腳踢。

“對不起,主人。”

“為什麽阻止我自殺。”

男人低垂着眼,神情平靜:“我屬于你,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毫無起伏的聲音好似被封印在內心深處,在睡夢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那個懷抱冰冷的男人抱着她,滅掉蜂擁而上的仿生人,帶着她來到太平洋某處荒無人煙的海邊。

夢裏的海天是憂郁的克萊因藍色。

他抱着她的身體,面無表情走向大海。

鹹濕的海水淹到她的頭皮,納蘭究沒有繼續往深處走,低頭望着池晚,問了一個讓人難過的問題。

“我想做你的丈夫。你願意和我死在一起嗎?”

夢裏的池晚木然望着天,幾绺頭發濕漉漉黏在蒼白的臉頰,動了動血跡斑駁的嘴唇:“你愛我嗎?”

納蘭究沒有回答。

海浪聲陣陣,水線洇濕了他的制服,在腰際蕩漾。

“我找不到答案。”

或許機器人存在一種感情,自己本身也無法察覺。

看到主人笑,他也會笑,看到主人難過,他會沉默。無法接受主人的死亡,想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

如果這是一種深刻的情感,那他一定很愛他的主人……

很愛很愛……

那天的海風很大,海鷗自由地掠過海平線,漫天水霧蒙蒙的藍色,一眼望不到盡頭。

納蘭究抱着池晚回到了沙灘上,半跪在地,像以往每一次執行命令那樣,主動親吻她的眼皮,臉頰,嘴唇。

他沒有心,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每一次的親吻,主人都會笑。

他想讓她好受一些。

海邊的池晚費力睜開眼皮,艱難地扯了扯唇,擡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阿九,你是個人類就好了。”

納蘭究靜靜抱着她,低頭望着她的臉,蒼白指尖拂開唇邊一縷發絲,漆黑的眉眼專注而認真,“人類會生老病死,我可以一直照顧你。”

沒有背叛,沒有離開,只有堅定不移的忠誠與陪伴。

池晚盯着他的臉:“如果我死了呢?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

納蘭究沉默了幾秒,緩緩垂下腦袋,烏黑發頂抵着她的下巴,像是陷入某種消極的狀态。

“主人,請別這樣說。阿九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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