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觸不及防的吻
藺佳亦是被直接送進急診室的,過了許久,才推出來。
主治醫生走過來問:“誰是病人家屬?”
段曼青正想說話,就見宴淮已經率先走了過去:“我是她朋友。”
主治醫生逮着他囑咐了一通,略帶着點責備的語氣,大體意思是明知病人的情況,卻沒有好好照顧。
宴淮這麽高大個人,老老實實地站着聽了很久。
藺佳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她睜開眼簾,看到自己躺在床上。
房間很大,床頭兩側亮着暖光臺燈,對面牆壁的電視開着的,但沒有聲音。她視線轉了一圈,門口的沙發上放着件黑色大衣。此時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裏,手背上插了針管,順着滴管往上看去,頭頂挂着兩個大玻璃瓶,這會兒只剩小半瓶液體了。
若不是室內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提醒她這是在醫院,她還以為住進了酒店裏。
她覺得頭腦昏沉,意識朦胧間想起之前好像是宴淮和段曼青兩人送她來醫院的。但現在,房間一個人也沒有,空空蕩蕩。
覺得口幹,視線搜尋了下,旁邊桌子上放着個水壺。打開抽屜,裏頭還有一次性的紙杯。她正準備取個紙杯倒水喝,這時,門把手響了一下,有人進來了。
宴淮進門看到她探出大半個身子去夠水壺,趕緊走過去幫她接住:“我來。”
他将手上的東西放下,倒了杯水給她遞過去,然後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看着她。
藺佳亦一杯水慢吞吞的喝完,才啞着嗓子問:“你還沒回去啊?”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室內靜谧,空氣裏充滿消毒水的味道,跟他身上的雪松香氣比起來,實在是不好聞。
想了想,藺佳亦說道:“今天謝謝你了,太晚了,你還是回去吧,曼青會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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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回去了。”
“嗯?”藺佳亦擡睫。
他坐得筆直,似乎毫無困意,伸出長臂将她手上的紙杯拿走放在桌上,邊說:“她有急事先走了,拜托我照看你。”
“......哦。”
這下,倒是不好意思催人回去了。
兩人沉默下來。
藺佳亦幾次想找點話說,但又不知道說什麽,覺得有點不自在,索性想繼續裝睡。
她扯過身上的薄被,佯裝困倦,矜持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偏過頭,閉眼。
“為什麽碰酒?”他突然開口問。
“啊?”藺佳亦轉過頭。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嗎?”
他語氣帶着點溫怒,令她莫名有點心慌。見面這麽久以來,還從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
“我不小心拿錯杯子了。”她低聲解釋。
但宴淮卻像個教導主任一樣,逮着犯錯的學生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沉聲說:“你在喝之前,就沒有聞一聞味嗎?酒的氣味和果汁的很容易分辨吧。”
藺佳亦又心虛了一截,今天的事确實是她大意,害得他等到現在。她連忙低頭認錯:“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麽?”
“......”
還沒完沒了了,藺佳亦頭皮發緊,沒敢吭聲。
宴淮忽地冷笑一聲:“你長的是豬腦子嗎?這些年沒什麽長進,光會說‘對不起’。”
這,人身攻擊就不能忍了啊。
藺佳亦惡向膽邊生,回怼過去:“高考630分,大學全額獎學金,還獲得過國家工作創新獎。”
“什麽?”宴淮皺眉。
“沒那麽聰明的豬腦子,我學習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學霸,爾等學渣才是豬腦子。
宴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那一瞬,見他不着痕跡的勾唇笑了下。只不過,那笑容太快,轉瞬即逝。
沒過多久,護士小姐進來了,檢查滴液的情況,見已經滴完了,就給她拔針。
藺佳亦最怕紮針這種東西,別過臉不敢看。
護士小姐利索的一拔一撕,輕輕壓了壓:“好了,可以出院了。”
藺佳亦身上的紅疹已經消下去了很多,回去只需要再吃點藥,次日就能完全好。感謝護士之後,她起身準備穿鞋。
這時,對面的人突然傾身過來。
“別動。”他說。
藺佳亦不敢動,乖乖坐着。見他從身後的一個塑料袋裏頭掏出個小瓶子,打開後,用手沾了點,扯住她的腳踝往前一拉。
下一刻,微涼的觸感在腳踝處傳來。
原來自己腳後跟磨破皮的事,他還記得。
藺佳亦心裏感激:“謝謝啊。”
他塗抹了兩遍,神色認真專注,邊幽幽地說道:“做人呢,要實在,不能光嘴巴上說着感謝,而心裏卻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沒有。”
藺佳亦很沒底氣,因為這聲謝謝的确是想也沒想就說的,感激是真感激,但要付出什麽也是真沒想過。
“那你想怎麽謝?”他趁機問。
“......你想要我怎麽謝?”
宴淮擰好藥瓶,擡眼盯着她,跟看個負心漢似的,說:“你自己要謝別人,自己不知道?”
藺佳亦被說得有點臉紅,她的确不知道。想了想,于是只好拿出最慫的解決方法:“那我欠着?”
又欠!
宴淮笑了,玩味地說:“行,你欠着,但要記得還債。”
藺佳亦老實的點頭:“好。”
她的腳在床下扒拉了一會兒。
“诶?”
正疑惑間,一雙鞋整整齊齊的扔了過來。
“穿這雙。”他說。
藺佳亦看了眼,是一雙拖鞋,粉粉的,毛茸茸的。鞋子很舒服,頓時緩解了她腳上的疼痛。
“謝...”下意識的想說謝,但轉念又卡住,怕他挑刺,于是換了句:“鞋子好看。”
宴淮轉頭斜睨了她一眼,拿起東西往外走。
藺佳亦緊緊跟上去。
上車後,他問:“你住哪?”
這麽晚了,沒地鐵,估計也不好打車,藺佳亦也不推辭,說道:“嘉城馨苑。”
見他坐駕駛座,遲疑了下,問道:“你今天不是喝酒了嗎?”
“那是昨天,今天酒醒了。”他看也沒看她兀自啓動車子。
藺佳亦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怎麽就昨天了?擡眼瞥見車子顯示屏上的時間,十二點四十分,這才明白過來。
都這麽晚了。
他随手調了個深夜電臺,播放的正好是鋼琴輕音樂,舒緩輕柔。
藺佳亦靠在座位,偏頭望着車窗外稀疏昏黃的夜景,沒過一會兒,困意襲來,睡了過去。
宴淮目視前方,偶爾餘光瞥她兩眼,見她靠着座位睡得香甜,又将音樂調小聲。
到達嘉城馨苑的時候,人還沒醒。他索性将車子停在路邊,自己下車抽了根煙,慢慢等着。
他靠在車旁,透過車窗,邊欣賞她靜靜的睡顏。
藺佳亦睡覺秀秀氣氣,即便是偏頭靠着睡,也十分的優雅。眼睛緊閉,睫毛長長的,如鴉羽落下一片陰影。小巧挺翹的鼻梁下,紅唇微張。再往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宛如沉睡的天鵝。
分明是一張柔弱的臉,卻透着一股倔驢的犟脾氣。
就這麽看着看着,宴淮想起了以前高一的時候。
那時候的體育課是兩個班共一個體育老師,不同班級每周輪着上課。
剛好那節課,輪到了三班和十二班。
跟其他學科老師一樣,體育老師也喜歡搞優等生差等生這一套。成績好的,乖的,就站第一排,而他,很明顯不受老師待見,每次都是在最後站着。
大家都在做操,他懶得做,幹脆靠在樹下躲陰涼。目光卻始終注意最前方那個認真的身影。
她高高瘦瘦的,手腳靈活,做操像跳舞一樣,優雅得很。
那會兒正值夏日,烈日灼人,衆人跳了沒多久,各自身上出了一層汗。趁老師不怎麽管,跳了一會兒之後,幹脆也跑到了陰涼處歇息。
而只有她,乖得不可思議,繼續在那堅持。
她臉頰被曬得紅撲撲,原本白皙的臉蛋像顆熟透的紅蘋果。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随着她的動作,像馬尾一樣甩動。
優雅是優雅,但看着實在熱,約莫跳了二十來分鐘,體育老師總算來了,就讓她先去休息。
但整個操場,最近的也只有他這邊的一棵樹。她思索了會兒,才挪步過來,也沒靠得太近,背對着他,堪堪坐在陰涼和陽光的邊界線上。
彼時他不清楚她為什麽這麽“笨”,老師都悄悄跑去偷懶了,她卻還在傻傻的堅持。後來有一次問她,才知道她是為了考試合格,好拿獎學金。
這個人,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在他眼中散發了光芒,總是不經意的吸引他去注意。
一支煙抽完,她還沒有醒。宴淮索性又坐進車裏。車內開着空調,随着夜深降溫,漸漸的有點涼。想了想,他從後座拿了件外套過來,準備給她披上。
靠近她時,似有若無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是一種很特別的氣息。
宴淮接觸過的女孩子無數,但大多都是噴着濃郁的香水,因此他向來不喜那些女人靠他太近。
但藺佳亦身上的不一樣,淡淡的,清幽的花香,聞起來很舒服。
他将衣服搭在她肩上,為了防止掉落,還試着擡起她的肩膀,将衣服掖住。正準備退回來時,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來。
好像是從她包裏傳出來的。
響聲在寂靜的車內十分突兀,他趕緊抽身坐回來,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她醒來。便再次側身過去,打算幫她看一看是誰的電話。
然而剛剛越過她的身軀,準備去掏包裏的手機時,沉睡的人忽地轉過頭來。
下一刻,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貼在他唇上,瞬間令他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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