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人渣

挂了電話後, 宴淮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沉。

一旁的小劉抱着文件忐忑地問：“宴總，還繼續嗎？”

“不用, 你先下班吧。”

小劉走後，宴淮一個人在辦公室坐了許久才離開。

車上，他撥打藺佳亦電話，而對方卻是關機狀态。

他接連又打了兩遍，依舊是如此。

一股煩躁頓時騰起, 他将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 随手扔到後座。漫無目的地開了一段路才停下來。

他沉默地盯着電話裏的“人渣”看了半晌, 才又繼續撥打過去。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請您在‘嘟’聲後留言。”

宴淮盡量語氣平靜地說：“藺佳亦，看到立馬回電話。”

“還有，”他又繼續說道：“以後不準随随便便關機, 影響工作！”

他将手機扔到一旁, 之後疲倦地靠在座位上。良久才啓動車子, 往舊城區開去。

李顏的車在路上堵了一會兒, 到藺佳亦樓下的時候已經是快十一點了。

“謝謝你啊。”藺佳亦說：“這麽遠送我一趟, 還得再趕回去。”

“沒關系”李顏說：“我晚上一般也比較晚睡覺，回去早了也沒事做。”

想了想，他問道：“藺小姐, 我們可以交換微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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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又小心翼翼地解釋說：“就交個朋友, 你放心，我不會騷擾你的。”

“叫我佳亦吧，”藺佳亦笑了笑, 邊拿出手機說：“你一直喊藺小姐怪別扭的。”

“好。”李顏也笑了。

兩人互相加了微信後，李顏下車繞到副駕駛幫她開門。

“對了，”李顏想到什麽，說：“下個月三號，我堂哥有個畫展，到時候你有沒有空來看看？”

“就是今晚見到的那個老李？”藺佳亦好奇：“他還是個畫家嗎？”

“對，就他。”李顏說：“他在圈內小有名氣，愛好很多，畫畫最擅長。曾經有一部作品拍賣到二十萬。”

他補充道：“如果你來，我可以跟他多要一張門票。”

藺佳亦不确定那個時候有沒有時間，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三號的時候正好是周六，但也很有可能加班。

“我現在還不确定，”她說：“最近工作挺忙的。”

“沒關系，到時候我再提前問你一遍。”

“好。”藺佳亦點頭，再次謝過他之後，往小區裏走。

然而走了幾步，身後的人突然喊住她。

“佳亦。”聲音清潤、突兀，劃破了夜的寂靜。

李顏笑得陽光明媚，兩個小梨渦帶着點男孩的羞澀。他揚了揚手機：“回頭聯系。”

藺佳亦愣了下：“好。”

不遠處，宴淮坐在車裏看着這一幕，沉默了許久。原本是想來找她的，這會兒卻忽然沒了興致。

他手臂搭在車沿上，夾着根煙。

兩人說些什麽，聽得不太清楚，但最後那一聲“佳亦”，親昵中透着暧.昧，驀地讓人心堵得慌。

車內寂靜，只剩下車窗外簌簌的風聲。

他看着她的背影拐進小道，走了段黑暗之後又出現在另一頭路燈下，她腳步停下來。

正低頭看手機。

沒過多久，宴淮手機響了。

他偏頭盯着副駕駛座位上的來電顯示，不緊不慢的吸了口煙，然後，伸手摁住“人渣”，往左滑動。

直接挂斷。

路燈下，那個身影停頓片刻，然後收起手機進門，也沒再打過來。

宴淮盯着電話等了一會兒，冷不丁笑了。他将煙頭掐滅，望着對面的樓房。約莫過了幾分鐘，四樓的窗戶亮燈了。

那人出陽臺收衣服，進去沒多久，又站在陽臺上，好像正在跟誰打電話。

他盯着那個身影，微微愣神，思緒漸漸飄遠，憶起了一些舊事。

藺佳亦跟他分手那天，下着綿綿細雨，他站在她家的樓下，問她“為什麽。”

他曾經無限驕傲，但在追藺佳亦的時候被折得七零八落。那一天，問出這句話時，他連僅剩的那最後一絲驕傲也被雨水沖得幹幹淨淨。

他後來想，或許她是一時心情不好，又或者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所以這麽突然，突然說這些違心的話。

總之，他給自己找了一萬種理由，等她回心轉意。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個星期後，她悄無聲息地轉學了。

暑假的時候，他鼓起勇氣給她打了最後一通電話。電話那頭，她卻平靜得毫無波瀾，甚至帶着那麽點厭煩地說：“求你別煩我了，放手吧。”

那一刻，他才知道，她真的是個冷情冷心的人。

再後來，他出國，不去刻意打聽她的消息，也故意不去在意她的任何消息。

***

藺佳亦站在陽臺上跟接曼青的電話。她走了之後，段曼青沒坐多久也回去了。

“你今晚魂不守舍的，”段曼青問：“到底怎麽了？”

“有點...”藺佳亦說：“難以啓齒。”

段曼青稀奇：“什麽讓你難以啓齒啦？”

藺佳亦靠在陽臺上，視線虛虛地落在遠處路邊停着的一輛小車，說：“我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嗯？”

“喜歡宴淮。”

“所以，”段曼青說：“你今天是因為他啊，因為那個收花的女人上了他的車嗎？”

“嗯。”

段曼青默了片刻，說道：“或許是個誤會呢，雖然他也投資娛樂行業，但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樣。”

“這些不重要。”藺佳亦說。

“什麽？”

藺佳亦淡淡地笑了笑：“是不是誤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努力控制我自己。”

“為什麽啊？”段曼青咋一聽她這麽說話，有點繃不住了：“你這什麽臺詞啊。”

“認真的，”藺佳亦瞬間收拾好情緒，故作輕快地說：“我覺得我和宴淮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以前也說過，”她繼續道：“他那麽優秀，說不定很多女人追他。就今天見到的那個吧，可能是萬中之一呢。”

“我跟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合适。”

“哪不合适了？”段曼青就奇怪了：“就說今天那個女的吧，也就一個小明星，長得還沒你好看呢。”

藺佳亦好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商賈集團繼承人，未來的另一半能出生平凡嗎？”

“所以啊，”藺佳亦說：“我得努力控制自己，安安分分工作，本本分分掙錢，以後買個房子養老就好。”

電話那頭，段曼青也沉默了。良久後又說：“那也不能孤獨終老啊，多可憐啊。”

“到時候看看吧。”藺佳亦現在心情好了很多，玩笑道：“說不定哪天遇到個合适的了，立馬就結婚了呢。”

“這你說的啊，”段曼青配合她：“你說說看，什麽叫合适的。姐姐呢，最近就認識挺多青年才俊的，回頭給你介紹介紹。”

藺佳亦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又往路邊掃了一眼，那輛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她随意地應了句：“好啊。”

***

周一，下了點小雨，夾雜着深秋的涼風，冷得刺骨。

冬天好像要來了。

藺佳亦在KT門口碰見了張依依，正好張依依逮着她跟她說工作的事。她跟在一旁認真聽着，偶爾說說自己的意見。進電梯後，發現她突然停了下來。

藺佳亦擡眼一看，對面正站了兩人，宴淮和他的助理。

張依依跟他打了個招呼。

既然也碰見了，藺佳亦也不好裝死，也跟着問了聲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因為有別人在。宴淮今天看起來很陌生，他冷冷地、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像懶得搭理，又像不屑搭理。

這股陌生濃郁地充斥着整個電梯，令藺佳亦有點不自在。不知道為什麽，兩人只是隔了個周末沒見，卻像隔了好多年，他遙遠得仿佛像夢裏的星辰。

她識趣地保持沉默，直到電梯到了二十層，宴淮率先出了電梯門，周身拂過的風都是冷的。

藺佳亦怔怔地盯着他背影看了兩秒。

“怎麽了？”張依依若有所思地問。

藺佳亦趕緊收回視線：“沒什麽。”

回到辦公室後，張依依繼續跟她聊了一會兒工作的事，結束後她去茶水間倒了杯咖啡。

打開電腦，發現文件夾裏還存着之前宴淮讓她加班的工作，彼時他說不着急，後來她忙着忙着也忘了。

點進去看，發現已經做了一大半，想着這會兒還有點時間，放下咖啡。她索性接着做完。

半個小時後，張依依召集開組會，今天的會議內容比較多，一直讨論到差不多十二點才結束。王珊見她又坐回位置，問道：“小藺不去吃飯嗎？”

藺佳亦想着這會兒餐廳排隊的人挺多，于是又打開之前沒做完的資料，說：“我這邊有點是很快就好了，珊姐你先去吃吧。”

王珊約着其他人一起下樓了，辦公室漸漸安靜下來。

又忙了半個小時後，藺佳亦把資料做好後，她從抽屜掏出手機。頓了片刻，找到宴淮的微信給他發了條信息過去。

【上次的資料以及整理好了，什麽時候給你比較方便？】

等了一會兒沒收到信息，邊收拾東西準備下樓吃飯。然而剛走出門口就聽見了信息鈴聲。

她點進去看：【以後工作上的事，直接跟小劉交接，不需要告訴我。】

藺佳亦腳步一頓，又認真讀了兩遍這段話。雖然只是說工作上的事，但字裏行間卻透露着冷漠疏離的氣息，也是在委婉地告訴她，以後別聯系了吧。

回過神發現自己還停留在編輯狀态，于是立馬給他回過去。

只一個字：【好。】

随後，她立即關了手機，下樓。

這樣也好。

其實早就該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