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
第16章 她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
回到首輔府,雨勢驟停,青藍的天際漫過來,已是昏沉一片。
音音車上小憩了一會,又因放下了一樁心事,到晚間,竟也恢複了精神。
後院裏已燃起了燈火,煌煌一片。
羌蕪候在廊下,見人平安歸來,才安了心。
她驅步上前,詢問了句:“姑娘,抱廈裏擺了飯,可要去用?”
音音沒答話,只擡手捏了捏她單薄的衣衫,道:“這府上春日衣衫規制這樣薄的嗎?站在風口上冷不冷?”頓了頓又囑咐:“往後勿需在廊下候着。”
羌蕪愣在了當下,她自小兒便被賣身為奴,還沒人問她一句冷不冷,如今驟然被問起,竟手足無措到不知如何答了。
這個小姑娘,自打進了府,便柔柔弱弱的,見了誰都平和的笑,從來沒說句重話,可自有股子溫柔的力量,讓人無法不喜歡她。
半晌,羌蕪也只垂下頭,低低“嗳”了一聲,轉身将人往抱廈引。
今日回了城,江陳自去處理公務,只音音單獨歸了首輔府,她用過飯,便在內室翻起閑書。
這幾日,她住在這後院,江陳從未留宿過,多是住在前院書房,是以,自是以為這人今日同樣不會過來,正打算早早歇下,卻見鲛绡簾賬輕響,邁近來挺拔清隽的男子。
音音看清來人後,匆忙站起來,行過禮,竟一時無話可說。
他二人似乎從未好好說過話,除了那檔子事,似乎也從未靠近過,如今獨處一室,不免覺得局促。
江陳卻只微揚了下眉尾,将手中文書往桌案上一放,又翻看起來。
他坐在書案後,飛揚的眉眼裏透着沉穩的篤定,看文書的間隙,擡眸瞧了眼燈下獨坐的小姑娘,那燈下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瓷白的面上便染了些微紅暈。
他見了那紅暈,忽而起了戲谑的心思,微翹了唇角,并不将目光挪開,果然便見小姑娘臉頰上的薄紅,一點點蔓延到了脖頸,昏黃的燭光一照,明媚的亮眼。
音音只覺那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帶了灼熱的溫度,讓她有些微的手足無措。在這難挨的靜寂裏,她聽見江陳清朗的嗓音,道:“過來。”
音音曉得,他這是要安置,便走過去,打算伺候他更衣。只手剛碰到他緊實的腰身,卻被摁住腕子一拉,撞進了男子溫熱的懷。
她觸手所及,皆是他結實的腰腹,那點子薄紅不由又加深了幾分。
在這慌張中,她聽見他輕笑一聲,透出些不正經的輕佻:“沈音音,你沒碰過嗎?這般害羞?”
音音擡頭,便見了他慵懶的笑,不知為何,他竟在那雙素來冷清的鳳眼裏覺出些溫情。許是今日他護着自己,還給她帶了順和齋的酥酪,她身上豎起的防備嘩啦一下,裂開個口子,露出內裏柔嫩的軀體。
又或許是今夜的月太美、他眼裏的光太溫柔,讓獨自走了許久的音音,忽而想停下來歇那麽一瞬。
她面上不自覺泛出柔和的光,顫着睫毛去解他腰間的玉帶,手背一涼,碰到了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便順手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只還未握緊,男子修長有力的手忽而伸過來,劈手奪了過去,力道不輕,讓音音跟着一趔趄,跌在了沁涼的地面上。
她擡起眼,便見江陳方才眼裏那點子柔情頃刻散了去,又是莫測的疏離,不悅道:“江家的玉,不可碰。”
音音恍然明白過來,世家大族,都有傳下來傍身的玉佩,這玉不離身,往後是要贈給自己的妻,成婚前,也斷不會拿給侍妾把玩,以示對正妻的尊重。
她理智瞬間回攏,有些鄙棄方才的自己,竟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她心裏明白的很,江陳這人,清冷疏離的外表下,其實有幾分桀骜的不羁,在無關痛癢的小事上,願意縱她幾分,也好給自己尋個放縱的口子。可真要觸及到他在乎的,比方這塊玉,比方江家,比方他未來的妻,那是絕際不許的。他只希望她做個乖巧的外室,讨他歡心。
音音當即擺正了自己的身份,站起身,垂頭答了句:“是我疏忽了,往後不會碰。”
江陳方才,只道近來對她偏寵了幾分,小姑娘一時忘了分寸,是拿了這玉來試探他。此刻見她規矩又乖巧,面上的清冷不由散了些許,只也再無方才的旖旎心思,淡淡道了句:“早些歇了吧”,便擡腳出了門。
音音夜裏睡的不踏實,一直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己耿耿于懷,第二日醒來時,便有些晚了。
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照進來,讓她有片刻的懊惱,瞧見羌蕪掀簾進來,不由出聲問了句:“大人可是走了?”
羌蕪嘴角含了笑,想起今早大人上朝前過來更衣,本指望沈姑娘伺候,偏這位卻睡的香,老大動靜也醒不來。他們大人站在內室,猶豫了片刻,終是未喚醒她,只那張慣常喜怒不辨的臉上,現了微妙神情,讓羌蕪不禁莞爾。
她上前打起床帏,剛要伺候小姑娘更衣,忽聽門簾輕動,不冷不熱的婦人聲音響起:“沈姑娘可在?”
老婦人身邊的張嬷嬷走了進來,也不通報,直着脖頸,頗有股子倚老賣老的态勢。
張嬷嬷瞧見榻上的人身着中衣,睡眼惺忪,臉上的那點子笑意便有些維持不住,開口便道:“沈姑娘如今在國公爺身邊伺候,比不得先前的身份,睡到這個點,怕是不妥當。”
音音尚迷糊,可瞧着這嬷嬷的氣勢,便知必是國公府上有頭臉的,立時披衣而起,擡起臉,瞧了眼羌蕪。
羌蕪便一避替她理衣衫,一避附耳低語:“姑娘,這是老夫人身邊的張嬷嬷。”
音音低低嗯了聲,淺笑着行了一禮,道:“嬷嬷勿怪,昨日實在累,今個便沒能起來,也不知老夫人要遣人來,未能遠迎,實是失了禮數,還望嬷嬷贖罪則個。”
張嬷嬷倒是愣了一瞬,沒想到當年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如今淪落成個上不得臺面的外室,也能進退得度,絲毫不見自艾自憐,異或放不下的身段。
只小姑娘雖言語恭謙,卻也是不卑不亢,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氣度,雖沒有架子,卻也分毫沒有卑賤感。
她袖着手,将小姑娘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又瞧了眼略顯淩亂的床鋪,對着門外喊了聲:“紅堇,送進來吧。”
有小丫頭端進來一晚黑乎乎的湯汁,放在炕桌上,躬身退了。
“姑娘,有幾句話老夫人讓我帶過來,你且聽一聽。”
她将那藥碗往前送了送,斂起眉眼,端的有幾分唬人的威勢:“不管姑娘以前身份如何,現下畢竟是罪臣之後,我們國公爺願意給你片瓦遮身,已是仁慈。這外室也比不得家裏的侍妾們,是見不得光的,若是生下孩子,更是人人可欺的外室子,是以這避子湯不能斷。姑娘也甭耍小心思,我們國公府,是絕不允許弄出庶長子來的,若是懷了,便要子母俱除。”
張嬷嬷話落了,端起藥碗,親送到音音面前,又道:“今日這份,姑娘自己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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