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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這個妹子自稱蔣仙仙,是韓宗美的好朋友,同樣給陳遠發了照片,也和他全息視頻過。陳遠又玩起了網戀。
這次的網戀和兩年前的那一次不太一樣。這一次他工作了,有錢了。
莫繁看着筆錄,把一次次的詐騙金額和原因記錄下來。一年多的時間,陳遠被蔣仙仙以各種理由要錢,前前後後總共被騙了32萬多。
重點是,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們一次都沒有見過。
陳遠當然提出過見面,但每次蔣仙仙總是以各種理由推拒了。
比如第一次陳遠提出見面的時候,蔣仙仙答應了。陳遠甚至都買好了到隔壁星球的飛船票——蔣仙仙說她現在在隔壁星球打工,偶爾回家,這個家就是東γ星,而且一說具體區域,陳遠就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女朋友老家竟然和他是同一區的。
這種“巧合”讓陳遠欣喜若狂,更加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愛情。
但就在陳遠出發的前一夜,蔣仙仙說她洗澡的時候滑倒了,腳崴了,接下來幾天得躺床了,就讓陳遠下次再來。
莫繁無法理解這種借口怎麽會有人信,而且自己喜歡的人受傷了,那不更得過去照顧着嘛。莫繁想不通,只能把這點歸咎于大概蔣仙仙說服人的本事挺不錯,以及陷入“愛情”中的人智商不在線。不,應該說沒智商吧。
于是,以腳崴了為由,蔣仙仙騙了陳遠兩筆錢,一筆說是醫藥費,一筆說是腳崴了心情不好求安慰的安慰費。一次五千星幣,兩次就是一萬。
“這他媽就被騙了一萬。”莫繁心說,“傻逼。”
這一次見面雖然沒見成,但倆人的感情似乎更好了,蔣仙仙美麗動人,聲音溫柔性感,哄得陳遠一次一次地送錢過去。
像節日、生日這種,肯定是要給錢的。而且生日一次不夠,還得兩次。
現在這個世界,統一使用的是公立紀年法,像農歷這種地球時代東方古老的紀年方式,是早已沒再使用的。但蔣仙仙厲害了,不知從哪裏翻騰出這種紀年法,像說情話似的告訴了陳遠,然後哄得他在她農歷生日裏時又心甘情願轉了一筆錢過去。
除此之外,要錢的理由就奇葩了。
2000星幣,沒錢買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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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0星幣,把打工店裏的一個花瓶打碎了,要賠。
6888星幣,堂哥結婚,要随份子——這錢還是陳遠随的份子錢。
5000星幣,買漂亮的衣服準備參加堂哥的婚禮。
1000星幣,買列車票去參加堂哥婚禮。
3000星幣,堂哥出軌被嫂子發現,嫂子凍結了堂哥的所有資金,現在堂哥沒錢了。
莫繁:“……”
神他媽堂哥平時對我很好,他有難我就要幫他,但我也沒錢,你要幫我。
種種奇葩的要錢理由看得莫繁雙眼快瞎了。這種侮辱智商的東西,實在是折磨人啊。
不過這是工作,莫繁還是老老實實地把一筆又一筆的詐騙金額和使用的理由記錄了下來。邊記他就邊不忍看地搖頭。什麽“你今晚沒陪我,不開心”“我今天打牌輸了,你要安慰我”“我媽剛來電話說她摔了一跤,額頭腫了,我還沒發工資,沒錢給她”“今天朋友來玩,你給我報銷吧”……種種不可思議的理由,陳遠竟然全都信了。
往後一靠,靠到了椅背上,莫繁緩緩吐出一口氣。
對面,陸心衡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一根頭發絲、一個眼神、一個手勢,無不流露着認真。
老板這麽認真,他偷懶可不行啊。
莫繁繼續翻筆錄做記錄。
一年多的時間裏,陳遠當然是多次提出要見面,但蔣仙仙每次都“剛好”有事,拒絕了,而且主動提出下一次。
看到下面莫繁才發現,原來第一次蔣仙仙說腳崴了的借口還是輕的,到後來,她已經用上了“外公過世”“堂嫂流産”這樣的借口。
有一次蔣仙仙還主動提出說要過來找陳遠,還把自己買的“飛船票”通過全息視頻展示給了他看。
陳遠以為這次終于能見面了。然而見不到面的魔咒依舊在繼續,蔣仙仙“到”了東γ星後,十分抱歉地跟陳遠說這次恐怕還是見不了了。陳遠問為什麽,蔣仙仙說她一下飛船,她父母就把她帶回了家。
蔣仙仙告訴陳遠,她父母對她挺好的,就是對她沒結婚這事兒有些着急,所以她一回來,就準備壓着她去相親。她說她跟她父母說了,不去相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個男朋友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陳遠在蔣仙仙的指導下,當晚便打了個電話過去給她。然後蔣仙仙把電話交給了她媽媽,于是陳遠就和未來的丈母娘通上了電話。
莫繁:“……”
這被告人厲害啊,連自己的親娘都利用上了。
根據陳遠的交代,他說蔣仙仙的媽媽根本就不知道女兒詐騙的事,以為她真交了一個男朋友,就和他聊了幾句家常。
陳遠的供述沒剩多少了,莫繁記錄完最後一筆詐騙金額和理由後,用右手手背抵着額頭,按了按。
這種智障的玩意兒看多了,頭疼。
後來偵查人員問他怎麽意識到被騙的,他就說一直約不出來,見不到面,然後産生了懷疑。
莫繁嗤笑一聲,早幹嘛去了?一年多了才意識到?
再後來,偵查人員告訴他當時和他一起來報案的韓宗美就是騙他的蘇怡怡和蔣仙仙,他顯得震驚極了。
偵查人員問他這一年多時間裏就沒意識到蔣仙仙可能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去。”莫繁忍不住叫出了聲。
這傻逼,什麽邏輯。
陳遠竟然這麽說——
“懷疑過,但還是選擇相信。蔣仙仙是韓宗美的好朋友,韓宗美說她們還一起出去玩過。韓宗美是真實存在的,那蔣仙仙也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吧。”
坐在莫繁後面的阮橙聽到聲音,回頭問他怎麽了。
莫繁擺擺手,說沒事,看一個案子被刷新了三觀而已。
阮橙對面的楊一珂也聽到了動靜,立刻問是什麽案子,說有意思的分享分享。
莫繁看向對面的陸心衡,他不太确定案子這種事能不能分享。
陸心衡雖然一直在做自己的事,但剛才的對話顯然也聽到了。他輕輕“嗯”了一聲。
莫繁得了允許,便和她們分享起了這個奇葩的案子。
“人傻錢多吧?”阮橙一臉智商受到侮辱的表情,“新聞上這種事倒是看到過,沒想到身邊竟然真有這種傻子。”
楊一珂的關注點不太一樣,她興沖沖地跑過來,說:“被告人長什麽樣?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而看完後——
“……”楊一珂一言難盡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心累至極地擺擺手,說,“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沒看過。”
下午林希和許思然去開庭了,張利歐和安娜沒參與他們的交流,專心做自己的事。
莫繁繼續看被害人筆錄。
第二個被害人和第三個被害人被騙的錢少一點,倆人加起來總共16萬左右。
韓宗美詐騙的手段從始至終都一樣,用的理由也十分類似。不過相比起陳遠,這第二個被害人和第三個被害人就要稍微“聰明”一點了,網上交往了幾個月後就和韓宗美斷了聯系。
他把整理好的表格發給了陸心衡。
“陸,統計好了。”莫繁探過身體,對陸心衡說,“詐騙金額我加過了,和起訴書上寫的是一樣的。”
陸心衡點了下頭,擡頭看他,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辛苦了。”
“哎。”莫繁擺擺手,“小事。”
他的法官真是太客氣了。
陸心衡确實很客氣,無論是對誰。
莫繁來到這個世界不過一個多星期,但就在上班期間,他已經聽到過了好多次的“謝謝”,都來自他的法官。
他有時候會和林希法官讨論案子,讨論完了,他會說謝謝。阮橙或者楊一珂有時候會幫他倒個水——陸心衡忙起來的時候是連喝水都會忘記的——他也會說謝謝。別人分享給他什麽好吃的,他更是會說謝謝。
總之,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只要別人幫了他,對他好,他都會說謝謝。
這就像他與生俱來的教養似的,不說就不行。
莫繁摸了摸下巴,心說,這一直對我說謝謝謝謝的,可不行啊……
不行,真不行,聽起來太疏離了。
下班後,辦公室裏其他同事都走了,莫繁才逮住機會,把中午的飯盒還給陸心衡,同時問道:“陸,中午的飯菜太好吃了,謝了啊。哪裏買的能告訴我嗎?”
這個沒什麽好隐瞞的,陸心衡說:“第一餐廳。”
第一餐廳。
這名字之前從楊一珂口中就聽到後,她說陸很喜歡吃第一餐廳的食物。既然中午他是吃了回來的,那他……
莫繁十分歉然地說:“不好意思啊陸,我是不是吃了你的晚飯?”
陸心衡沒否認:“不要緊。”
莫繁緊接着又說:“不如我晚上請你去第一餐廳吃飯?”話說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楊一珂和安安娜不是說第一餐廳很貴嗎?那以他兩位數的存款,能請得起嗎?
然而這話都說出口了,自然是不能收回的。
算了,去了再想辦法吧。莫繁心想,總會有辦法的。
陸心衡左手随意地放在飯盒上,右手自然下垂。他看着莫繁略含期待的雙眼,笑了笑,婉拒了:“今天不了,下次吧。”
莫繁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遺憾更多。他若無其事地點了下頭,說:“行,那下次再請陸法官吃飯。”
莫繁先出了辦公室,回家。
走到法院門口的時候,莫繁回頭看了眼401的所在。那間辦公室還亮着燈。
盡管莫繁看不到辦公室裏陸心衡的身影,但他能想象,那個人是怎麽坐的,或者是怎麽站的,也能想象他當下可能是什麽表情。
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心動這種感覺,真是來得突然又倉促。
雙手滑入褲兜,莫繁往大門外走去。
回到家,莫繁沒有急着做飯,反而找了幾份菜譜,開始研究起來。
剛才回來的路上,他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承認剛開始見到陸心衡的時候确實有那麽一瞬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學長。
但越是相處,他就越是清晰地認識到這位同樣叫陸心衡的法官不是自己的學長。
一個多星期,時間很短,但他——
此刻哪怕只是看着菜譜,但是一想到陸,他的心跳就微微急速了起來。
像是有一只小貓在他的心口上輕輕地撓啊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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