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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心衡雖然沒有怎麽把關途的話放在心裏, 但在第二天上班見到莫繁時,腦內還是不自覺地浮現起了關途那句“你對小莫莫是真的太好了點吧”的話。
真的太好了?
陸心衡不禁思考了起來。
莫繁是他的書記員, 工作認真負責, 聊天也聊得來, 對他好不是正常的嗎?如果是一個工作能力很差的書記員, 那他肯定不會有這麽好的态度。
而且莫繁的身世挺可憐,一想到這個, 他就更想對他好一點了。
莫繁被對面的視線盯得心髒漏跳了一拍,他笑問:“陸, 你看什麽呢?”
陸心衡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回道:“沒什麽——上午幾點開庭?”
肯定有什麽。莫繁收回視線,看了眼系統, 說:“九點, 五庭。”
陸心衡點了點頭, 說知道了。
時間差不多了,莫繁就先去第五審判庭做庭前準備工作了。
上午他們有三個庭, 都是簡易認罪的, 按陸心衡的速度,一個庭二十分鐘內就能結束。
被告人都是取保在外的, 莫繁到達審判庭後,先核對了已經抵達的被告人的身份,然後做好了開設備等庭前工作。
開庭過程也順利, 沒出現什麽變數。
開完庭後他們回到了辦公室,陸心衡開始弄這三個案子的判決書, 莫繁則去申請派車了,畢竟下午他們要去看守所提訊。
“叮鈴叮鈴——”是林希桌上的電話響了。
林希看了眼顯示的號碼,接了起來:“喂,瑪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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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正常說話的聲音本來就不小,除非她刻意壓低了聲,否則整個辦公室是都能聽到的。
莫繁就聽到了。
似乎是瑪麗法官問了林希案子上的一個問題,林希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然後——
“和你老公吵架了?”林希笑起來,“你們哪周不吵架啊,這次為什麽吵啊?”
電話那端瑪麗說了很長一段話,應該是在說明事情經過。
只聽到林希回道:“顧家?我們白加黑,五加二的,要想顧家,起碼得離開刑事線!”
“可不是嘛,領導不批啊!我去年年底不是打了報告嘛,申請調離刑事線,去別的什麽部門都行啊,沒批下來!”
“你今年也要打報告了?行啊,我們一起打,今年不行明年,再不行,我不當這個法官了總行吧!”
“每天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啊,要不是我每天噴生發劑,肯定是早就禿頭了!”
“唉,你也別心煩,你老公這人,就是愛說,其實對你還挺好的。”
“怎麽不好了?你老公起碼還會給你準備營養劑吧?你看看我老公,他會嗎?他只會自己一個人出去吃!”
“行了行了,我過去你辦公室說。”
電話挂斷,林希站了起來,說:“沒意思沒意思,每天忙成這樣還被家裏煩,今年我肯定得再打調離報告了!”
許思然深有同感:“我也開始掉頭發了!希希,你調離成功後把我也帶走吧!”
林希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聞言揮揮手:“肯定得帶你啊!”
但誰都知道這只是個玩笑話。
林希自己都不一定調得走,更何況是帶走一個對刑事案件十分上手的書記員了。
莫繁沉默地擡頭看陸心衡。
不知道陸心衡有沒有調離刑事線的想法。
如果他被調離走了,那他們工作上就很難有所接觸了吧?
莫繁一早就做好了離開法院的打算,所以對工作上沒有接觸是有了心理準備的,但這一切都在他已經追到了陸心衡的基礎上。在他的計劃裏,那會兒他們就算是沒有同居,但也得穩定地在一起了。
下午一上班,莫繁就跟着陸心衡出了法院,坐着單位的車往關平市吉光區看守所而去。
看守所的位置是不能在地圖上搜到的,一開始莫繁還想搜搜看多遠,結果就被這麽告知了。
看守所離法院不算很遠,二十分鐘就到了。
莫繁望向車窗外,看到“關平市吉光區看守所”幾個字,字的顏色陳舊,像是已經在此風吹雨打了很多年。
看守所外有不少私家飛車停着,而他們的警車直接進了看守所的大門,開了進去。
陸心衡帶着莫繁,熟門熟路地來到一棟建築前,對一個執勤的小哥說:“法院的,來提訊,他是我的書記員。”
身份信息驗證通過,他們順利地進去了。
提訊是要提訊證的,而提訊證早在他們還沒出發的時候,就已經發給了看守所。
于是他們一進去,就被告知去哪間訊問室,然後看守所的工作人員用儀器給陸心衡拍了張照,讓他進去後直接用臉打開訊問室就行。
他們的這間訊問室在二樓。陸心衡很熟悉這個地方,直接就帶莫繁去了二樓的最裏間,站在門口對着一個鏡頭站了一會兒,而後門開了,裏面的設備也都随着門的打開而開啓了。
莫繁第一次來看守所,雖然面上裝得一本正經,但內心着實有些好奇。
訊問室房間不大,被分為了兩部分,中間用金屬制的栅欄隔開。他們這邊放着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桌子上有一臺光腦。而另一邊則放着一張帶“門”的椅子。
他們坐下等了一會兒後,看守所內的民警就把一個人帶來了。
這人個頭不高,身板瘦弱,一進來眼珠子就往陸心衡和莫繁身上轉,不用民警吩咐,他就自己把戴着手铐的雙手伸了過去。
民警解了他左手的手铐,然後把這只手铐铐在了椅子的右邊扶手上。“咔嚓”一聲,椅子前的“門”一關,這人就被鎖在了椅子裏。
“馮闵是吧?”
訊問室另一邊的門被民警關上了,陸心衡靜靜地看着栅欄對面的人。
“對。”馮闵說,“你是法官吧,我記得你。”
陸心衡淡淡地“嗯”了一聲,說:“今天來,是訊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實事求是地回答。”
馮闵抖了抖腿,說:“肯定是法官你問什麽我回答什麽啊,你看我也是認罪的,從被抓進來到現在,我就沒說過假話。”
“嗯。”陸心衡說,“你當時是跟着孫成成做事的,對嗎?”
“對,”馮闵說,“我就是他的手下嘛,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不然他會扣我錢。”
陸心衡慢慢地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和孫成成有關的。
這十五個被告敲詐勒索的案子中,十四個人都是認罪的,只有孫成成一個人是全都不認的,在開庭時也辯解得很厲害。
陸心衡過來看守所提訊,就是想把案子理得再順一點,把一些模糊的地方問清楚。
馮闵果然是有問必答,知道的事情他回答得特別詳細,而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盡量把知道的說出來,然後還會建議他們去問另外了解的人。
最後,陸心衡問他:“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馮闵說了挺多話,口幹舌燥的,他舔了舔嘴唇,問:“我們這個案子什麽時候能判啊法官?”
陸心衡自己也是想盡快把案子全都辦出去,但有些案子,不是說你有決心,明天就能辦出去的。像他手上敲詐勒索的兩個案子,他從接手開始,就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他們訊問的第二個人是崔浩。
和馮闵相反,崔浩人高馬大,但一臉憨厚,一進來就沖着陸心衡喊“法官好”“法官好”的,然後就被民警訓斥了一頓,讓他面對着牆壁站好。
把馮闵重新戴上手铐帶出去後,崔浩才被解了一只手的手铐,坐到椅子上。
“崔浩。”陸心衡淡淡開口。
“是我,法官,我是崔浩。”崔浩笑得挺開心的,“除了律師,這兩年來總算有別的人來看我了!”
莫繁詫異地脫口而出:“多久了?”
問出來後,他就立刻反應過來不該插話。他歉意地扭頭,小聲地陸心衡說:“不好意思啊……”
“沒事。”陸心衡同樣低聲回他,然後問崔浩,“你在這裏多久了?”
“快兩年了。”崔浩用沒被手铐铐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頭,重複說,“快兩年了。”
陸心衡:“快兩年了啊……”
崔浩以為陸心衡在問他,就說:“我每天都算着天數呢,從被抓進來到現在,532天了,可不是快兩年了嘛!”
“法官,你看這到底什麽時候能判啊?”崔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勉強,“快兩年了,我每天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那些人,一天一天,還是那些人。”
一時間,訊問室裏靜默得像是沒人,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訊問結束後,他們從看守所出來,回法院。
回去的路上,陸心衡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眼睛下是睫毛落下的陰影,隐隐透出幾分疲憊。
莫繁突然想到,林希辦理的大多是簡易的案子,但有時候她也在說這案子怎樣那案子又怎樣的,語氣裏是對辦理這些案子的心煩。那陸呢?陸從來不抱怨這些,但明顯陸手上的案子比林希的那些案子要複雜難辦得多。但其實陸也是正常人啊……他也會有覺得煩的時候吧?
警車在空中道路上呼嘯而過,兩邊的景色以看不清的速度往後退。
這個世界不僅陽光是人造的,連藍天白雲也是人造的。
快到法院的時候,陽光從雲層中四射而出,遠處的建築物都披上了一層金光。
陸心衡這時睜開了眼,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而後回頭瞅見了莫繁臉上的擔心。他笑了笑,仿佛是看懂了莫繁那神色中想說的話語,他的笑容消失在眼底,說:“哪個法官不想把案子盡快辦出去呢,但我們審的不是案子,而是一個人的人生。”【注1】
“要慎重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我們審的不是案子,而是一個人的人生。”可能有原話吧,我記得我在哪裏看過,或者聽別人講過,實在想不起來了……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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