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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 瑪麗走後不久，阮橙和楊一珂從看守所提訊回來了。

“累死了。”阮橙說， “提了三個人， 有兩個都是難纏的。”

楊一珂也表示記訊問筆錄記錄得很累。

“不過其中一人挺可愛的。”楊一珂說， “我們手上不是也有個拖了快一年還沒判的案子嘛， 他今天問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判，說在看守所裏快待不下去了。”

莫繁問：“看守所條件不好？”

好像之前是聽說什麽這種地方條件艱苦……然而莫繁聽說的是地球時代那會兒的， 這世界的看守所條件還是可以的。

楊一珂搖搖頭，說：“那倒不是， 他主要是對看守所的夥食很有意見， 說平時就算了，但新年的時候竟然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條年糕。”

莫繁驚訝：“年糕？”

“對， 年糕。”楊一珂比劃了一下， “就這麽長條的年糕吧， 中間切開了一條縫，塞上菜啊肉啊的什麽， 蒸熟， 然後給他們吃……我那個被告人說他當時就驚呆了，一整條年糕啊， 年糕那麽難吃，而且他都不知道怎麽啃。”

說到這裏，楊一珂哈哈笑了起來：“在看守所聽他這麽說的時候我就很想笑， 但只能忍着，現在……哈哈哈， 不行了，你們不知道他那個語氣，而且他長得還挺有喜感的……真的太好笑了……”

而莫繁雖笑着，心裏卻在想，難道這兒也有過年吃年糕的說法？他在網上搜了搜，沒搜到什麽有用的，出現的基本上都是地球史當中關于年糕的故事。于是他就問了出來。

楊一珂一邊笑着一邊解釋：“聽說看守所的廚師這兩年在自學地球史，上面說地球時代有個國家過年吃年糕，他想着給看守所裏的那些被告人改善下夥食，有個過年的氛圍，因此今年新年的時候就特地做了年糕，誰知道大部分被告人都不喜歡吃，哈哈哈——

阮橙也笑了起來，不過她沒有楊一珂笑得厲害。她說：“我記得開庭的時候他是有頭發的，但今天見到，他頭發都快沒了，于是訊問結束後我就多嘴問了一句，你們猜他怎麽說？”

安然想了想，說：“夥食不好，年糕太難吃，頭發都掉光了？”

“不不，不是夥食的關系，”阮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說他住的監室裏來來往往的都是年紀比較大的，管教民警讓他管着他們，他們頭發稀少，好幾個頭頂都光禿禿的，他和那些人呆久了，頭發也漸漸沒了。”

“哎喲，橙子你複述得不好笑。”楊一珂把用一種說相聲一般的語氣，把那話活靈活現地學了一遍，倒是逗得辦公室裏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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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看守所裏待了那麽久就等着審判，而具體判決時間不到宣判當日你又不知道，這種沒盼頭的感覺真的挺糟糕的。”阮橙嘆了口氣。

楊一珂拍拍阮橙的肩膀，說：“最後的時候他還說了一句，他從被抓進來到現在，在看守所裏一年多了，監室沒有換過，但是他的室友已經換了好幾批，就好像周圍其他人的時間都在流動，而他的時間靜止了似的。”

“唉。”楊一珂也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挺同情他們的。”

莫繁沉默了片刻，說：“之前我和陸去提訊的時候，有個被告人說過類似的話——”

——“快兩年了，我每天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那些人，一天一天，還是那些人。”

阮橙說：“那看來你那個被告人監室裏的人都是大案子中的，辦不出去啊辦不出去。”

衆人唏噓了一會兒，就各自開始工作了。

就算嘴上說着案子辦不出去，但還是得辦啊。

莫繁想着剛才說的年糕，就在光腦上搜了搜，發現還真有楊一珂剛才說的那種吃法。他從來沒見過年糕能那麽吃，他試着想象了一下那麽又粗又長的年糕塞嘴裏咬的場景……

晃了晃頭，莫繁把這可怕的場景從腦海裏晃了出去，然後發信息問湯清濯。

第一餐廳雖然食物種類豐富，但還真的是沒有年糕。他本以為是這個世界沒有年糕的關系。

湯清濯似乎在忙，信息過了十幾分鐘才回複過來。他說以前的時候他推出過年糕，但奇怪的是，年糕大部分人都不愛。

莫繁摸摸鼻子，心說，年糕不是挺好吃的嗎？

于是又似乎只能歸結于這裏的人口味奇特了。

湯清濯：我記得當初推出年糕的時候你那位法官閣下也來吃了，他挺喜歡的。

目光閃了閃，莫繁回了個“謝謝”。

于是當晚，莫繁就在網上商店買了年糕，準備下次給陸一個驚喜。

瑪麗最近來竄門的頻率很高，有時候空閑了就過來，有時候開完庭也過來。這天，她一過來，就嚷嚷：“陸，你先前是不是有個起訴過來是交通肇事被害人重傷，後面開庭前被害人死了的？我也碰到了這麽一個！不過比你幸運的是，我這個還沒開庭。”

陸心衡說：“那你開一次庭就夠了。”

瑪麗：“對。能開一次肯定就一次開完了，二次開庭太煩了。我那個是少年犯，什麽都認了，看着也怪可憐的。哎，我琢磨着是不是你那案子的壞運氣傳染給我了，竟然也讓我碰到類似的。”

“最近案子越來越惡心，”林希說，“你們這種算好的了。”

瑪麗“哎”了一聲，又說：“選調的事你們知道了吧？”

幾分鐘之前，辦公室裏剛好就在說這事。

聞言，靠在窗邊喝茶的林希說：“怎麽，你要申請？”

瑪麗握了握拳：“有機會選調進中院，當然得試試啊！”

瑪麗又說：“難道你們不想去？基層院可是最苦的啊，當初誰說的能往上爬就要往上爬啊？”

林希隔空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說：“你傻啊，我們這個年紀，也就比陸他們多當了幾年法官，論資歷還比不上年紀更大的，你覺得我們能申請成功？”

瑪麗：“你說的我都知道，但起碼試一試也不吃虧吧？陸呢，你申請嗎？”

陸心衡擡頭，平靜地說：“申請。”

瑪麗：“啊，你申請，那我們八成沒戲了。”

“就是啊，”林希說，“我們市在各個基層院總共才選調倆人。陸你要是申請，其中一個名額肯定是你的了。”

瑪麗頓時唉聲嘆氣起來，不過就算沒有陸心衡，她知道她也是希望渺茫，更多的只是想随手報個名申請一下而已。

于是她就說：“行吧，那我就随便試試好了。”

莫繁自從知道陸心衡要申請選調到中院後，就沉默了不少，連回到家後陸心衡捏他耳朵，他也只是擡頭默默地看了過來。

陸心衡覺得他這表情很好笑，就又捏了捏他的耳朵。

莫繁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嘴邊不痛不癢地咬了一口，說：“你要去中院？”

陸心衡似乎發現了捏他的樂趣，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說：“還沒定的事。”

莫繁：“林希和瑪麗都說只要你報名，就肯定能上。”

陸心衡不謙虛地點頭：“基本上是的。”

莫繁：“那我在你離開後辭職吧。”

他本來這段時間就在考慮辭職的事，既然陸心衡都決定走了，那他呆着也沒什麽意思了。

陸心衡說：“嗯。你考慮好了就跟政治處提吧，起碼提前一個月提。”

莫繁點了點頭，又問：“那你那些案子呢？”

“就算要被選上了，我正式去中院，也肯定是八月或九月了。”陸心衡說，“在此之前我們努努力，把遺留的案子都辦出去。”

“好。”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們期待地發展，因為一場意外，莫繁不得不提前辭職。不過那會兒他還不知道，他還琢磨着這周六做炒年糕。

對于炒菜一類，莫繁現在算是駕輕就熟了。他想着炒年糕和炒菜也差不多，就沒有事先問過湯清濯。

陸心衡看着他在廚房忙碌，自覺地不去打擾他。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問一句需不需要幫忙之類，莫繁有那麽兩次也讓他來幫忙，但……好像陸心衡一進廚房，就是幫倒忙的。

于是在認識到讓陸幫忙還不如讓盧卡斯和小莫幫忙後，莫繁就再也不讓他在做飯時進廚房了。

陸心衡在書房做着自己的事，等莫繁來叫他吃飯。

他在看周興、周輝販賣毒品的案卷，準備寫判決書。

廚房裏，莫繁用料豐富，感覺什麽合适就把它們都加進去，本來準備的年糕是剛好兩個人的分量的，等做完後一盛出來，發現可以盛三大碗。

他看了看色澤，又聞了聞味道，覺得應該是好吃的，就把它們端到了桌上，然後榨了兩杯果汁。

陸心衡出來吃飯的時候看到桌上的兩盤炒年糕，說：“年糕？”語氣有絲驚奇。

莫繁“嗯”了一聲，期待地說：“你嘗嘗。”

陸心衡坐下，說：“我還是幾年前在第一餐廳吃到過年糕，不過那會兒好像除了我之外，其他顧客都不太喜歡年糕這種東西，第一餐廳推了一周之後就沒推過了。”

莫繁不太理解為什麽這個世界喜歡年糕的人那麽少，他說：“我還挺喜歡年糕的，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們經常做來吃。”

“好。”陸心衡對他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唔。”陸心衡咬了幾口，然後咽了下去，說，“是不是有點硬啊？”

莫繁用筷子戳了戳年糕，說：“硬了嗎？”

他自己也夾起一塊，吃了起來。

還真是……莫繁又吃了吃炒年糕裏的蔬菜，然後發現，似乎炒過頭了。

放下了筷子，莫繁說：“算了，別吃了，我們出去吃吧？”

陸心衡對食物很講究，吃不合口味的東西他寧願喝營養劑。莫繁自己都覺得這炒年糕不怎麽美味了，更何況是挑剔的陸心衡了。

陸心衡不語，又吃了幾口，看得莫繁趕緊阻止他。

“沒事。”陸心衡說，“這是你特地為我做的，我如果不吃，豈不是辜負了你的心意？”

莫繁說：“心意你收下就好，這真不好吃，別吃了啊，下次再做給你吃，乖啊。”

最後兩個字一說出口，二人都愣了愣，而後都笑了起來。

陸心衡笑着搖搖頭，說：“我比你大，應該是我照顧你。”

他又說：“不出去吃了，乖。”

莫繁無奈又感動，他自己口味沒有那麽挑，這炒年糕雖然沒有到好吃的地步，但對他來說也是能吃的。于是，他也再次拿起了筷子。

飯後，盧卡斯和小莫一起清洗了碗筷，整理了廚房。莫繁則和陸心衡窩在了廚房。

二人各占一角，陸心衡在研究案子，莫繁在畫第一餐廳的設計圖。

午後的陽光打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了明亮的光影，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