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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 莫繁和莊伶俐在花園裏聊了許久。

也是這天下午，麥克從戒毒所解放了， 毒瘾一般是不會再發作。

麥克回家後先找莫繁， 打算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被告知莫繁在花園後， 他就過去了。

誰知等他進了花園，看到的卻是莊伶俐坐在椅子上痛哭的畫面。而他的大哥， 莫繁，則坐在邊上冷漠旁觀。

麥克一急， 就想沖上去質問莫繁。不過他剛跑了兩步， 就停下了。

他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對待別人。麥克心想，我當初打電話給他， 他都沒有對我置之不理， 還半夜趕來……

他朝莫繁看去， 仔細看他臉上的表情。

而仔細看了之後，他大吃一驚， 又同時不解。

乍看上去莫繁是冷漠地坐在一旁看莊伶俐哭， 但是他的臉色同樣很差，眼底卻有顯而易見的痛苦與不太明顯的關心。

麥克猛然意識到， 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大哥，關系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怎麽說的呢，像是突然有了一層隔板， 也像是突然之間這層隔板就撤了。

他想，這是發生了什麽？

具體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 因為無論是他母親還是他大哥，都對這件事只字不提。而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這兩天碰到莫繁，莫繁都會狠狠瞪他一眼。他莫名其妙，也無解。

莫繁繼續留在首都星的這一周，陸心衡則進入了十分忙碌的狀态。

一周沒上班，累積下來的事情有點多，陸心衡開啓了中午加班晚上也加班的模式。莫繁不在，沒人做飯，至于出去吃，更是沒時間，于是他就每天喝營養劑。

莫繁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心疼不已。

但他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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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認真考慮陸心衡的建議，以及思考接下來怎麽做比較好。

既然他以後要從事的是建築行業，那與其這兩年在法院做着書記員的工作，還不如把這兩年拿去進修。

關于這世界建築方面的知識，他大多自學，但他這兩天靜下來之後，考慮過是否再重新去學校學習。去系統地學習，肯定比他一個人學來得更為有用。

于是他去征求陸心衡的意見。

陸心衡很支持。

“挺好的，據我所知，地球時代的建築和我們現在這個世界還是有挺大不同的。”陸心衡說，“你考慮好了，我幫你推薦。”

莫繁當時和陸心衡在視頻通話，他眨了眨眼，說：“走後門不太好吧？”他還記得當初麥克說要把建築領域的誰介紹給他認識來着，他“不識好歹”地拒絕了。

陸心衡說：“這種事在首都星很常見。”

莫繁“啊”了一聲，這段時間住下來，他對首都星也有了小小的認識，确實，只要你背景足夠大，關系足夠深，別人可能要排好幾個月才能排到的專家門診，你說句話就能去了。

就像麥克戒毒，如果不是走了關途的後門，他現在指不定成什麽樣了。或許一次毒瘾發作他硬抗過去了，或許之後他實在受不住，神志不清地主動去吸了毒，繼而循環往複，人生就毀了。

莫繁想了想，沒再矯情，同意了讓陸心衡幫忙。

他打算重新去學校讀書了。

陸心衡和他視頻通話是特地抽出時間的，他雖然和莫繁道了晚安，但睡覺前，他還是加了會兒班。

孫成成等十五人敲詐勒索的這個案子他打算盡快辦出去，而當務之急就是寫判決書。現在他加班加點地在寫，在修改。

零點一過，盧卡斯就過來提醒：“先生，十二點了，您可以睡覺了。”

陸心衡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讓它出去。

盧卡斯卻繼續說：“先生，早睡早起身體才能好，您現在晚睡早起，黑眼圈都要出來了。”

陸心衡按按眉心，問：“小莫呢？”

現在他已經能夠自然而然地稱呼莫繁的機器人管家為小莫了。

盧卡斯回答：“小莫在陪可樂和雪碧玩。”

“嗯。”陸心衡說，“你也去陪它們玩。”

盧卡斯态度強硬：“不，先生，我不走，莫先生讓我看着您，督促您早點睡覺。”

陸心衡訝異：“他什麽時候交代你的？”

盧卡斯：“莫先生搬入您的房間一周後，他跟我說，如果您一個人在家的話，讓我督促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陸心衡往椅背上一靠，點頭：“嗯，我知道了。”

盧卡斯：“那先生您要睡覺了嗎？”

陸心衡“嗯”了一聲，說：“你出去吧。”

盧卡斯似乎放了心，關上門出去了。

而陸心衡卻沒有乖乖上床睡覺，而是繼續寫起了判決書。

“先生，您說謊。”

門并沒有被關嚴實，盧卡斯又把腦袋探了進來，義正辭嚴地說：“先生，您說去睡覺，可真得去睡覺才行啊！”

“不然我告訴莫先生哦！”盧卡斯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陸心衡：“……”

于是，第二天，莫繁醒來，就收到了盧卡斯打的小報告。

莫繁想了想，給陸心衡發去了信息，問他這兩天是不是很忙，都忙到要犧牲睡覺時間了。

每年總有那麽一段時間是這種狀态，陸心衡其實早已習慣，他并沒有覺得怎麽樣。但是既然莫繁擔心，他就應了他，盡量按照平時的作息來。

那天和莊伶俐的對話其實一直盤旋在莫繁心裏，但他還沒想好，要怎麽對陸心衡說。他也想過不告訴任何人，就埋在他心底，但不找個人說說，他心裏又實在難受。而陸心衡是最好的訴說對象。

但陸心衡最近既然這麽忙，那肯定不太合适了。于是，他打算過兩天再看看，等陸心衡不那麽忙了，再說。

現在他和莊伶俐的相處雖然看上去和平常無異，但莫繁自己知道，其實有一些東西，在那天的那場談話中已經像種子一般被播入了他心裏。

發現這些許變化的還有麥克，不過麥克什麽都不說，就像他當年發現關途喜歡尤娜一樣，什麽都不說。

一周時間飛快，關途對于布萊克将軍之事的調查有了些進展，莫繁正式提了辭職。一般提辭職都要提前一個月，但因為有陸心衡幫他，他走得很容易。只不過違約金還是要付。

離職手續辦得很快，甚至不用他從首都星回來，陸心衡就幫他處理好了一切。

莫繁百感交集，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這麽結束了，才做了半年多。

這周過後，陸心衡稍微不那麽忙了，莫繁就跟他提了提，問他有沒有時間聽他講講。

陸心衡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說，當下就說現在就有時間。

于是，二人隔着八小時的航程，在兩個星球相鄰而坐。

莫繁把手放到陸心衡的全息影像上，輕輕地碰了碰，而後開口說：“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我失去了記憶嗎？”

陸心衡“嗯”了一聲。

“當時對你說得很含糊，其實我之所以失去記憶，是因為……”莫繁停頓了好久，久到陸心衡都以為他要隐去那個名字了，不過他最後輕聲說，“我的母親。”

陸心衡靜靜地望着另一個星球上的莫繁。

經過這幾天的平靜與恢複，莫繁再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已經不像最初聽到時那樣不可置信與痛苦了。但陸心衡仍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掙紮。

“我記得小時候她對我其實挺好的……”莫繁無聲地笑了笑，這兩天，他腦海裏總是會冒出小時候的一些記憶，而這些記憶中有不少都是莊伶俐關心他的場景。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他的母親不想要他了？

“她說她給我吃下的那顆藥是別人送她的，那人說這藥吃了能使人的大腦得到進化，最終達到一個至高的水平。”莫繁又無聲地笑了起來，“她說她不知道這藥究竟有沒有效果，但她心動了。她不可能直接就給麥克吃下這種來歷不明、不知效果好不好的藥，于是她就想到了我，要我做小白鼠。”

據莊伶俐所說，她一直希望麥克從政，以後能讓他們家更加地有權有勢。但麥克卻不太想，身心都一直在外面野。而莊伶俐認為，如果這藥真那麽有效，那麥克一旦吃下去後，頭腦肯定就能達到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那麽以後不管是從政還是什麽，都能一舉成功吧？

她對小兒子的前途十分憧憬，卻要拿大兒子來試藥。

莫繁在聽後的瞬間就想掰着她的肩膀大聲質問為什麽，可最終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給她藥的人還告訴她，藥是有副作用的，頭痛欲裂只是小事，失去記憶完全忘了自身才是大事。”

莊伶俐明知道這一點，還是暗地裏讓他吃了這藥。

而克莉絲汀·李的婚禮上，她再次見到莫繁，瞧見他臉上神色的瞬間就知道他已經失去了記憶。但是她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切都正常的樣子。

莫繁：“我這兩天總是在想，會不會小時候她對我的關心只是我臆想的産物？會不會現實其實剛好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