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請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绮麗絲小姐》是一部荒誕喜劇,女主角的造型很誇張,黑色蓬松的蕾絲裙,寬邊氈帽,像中世紀的女巫。

這部話劇的導演和編劇是同一個人,在小衆圈子裏很有名望。

聽說靳薄涼要來,立即安排了最佳的觀影位置。

不過,靳薄涼拒絕了。

在他的要求下,給了他一個靠後的座位,就在走廊的邊緣。

林助理沒有進場,他晚飯還沒吃,肚子已經餓得受不了。特地請示了靳薄涼,想去附近的美食店用餐。

靳薄涼坐到了位置上,與渺渺只隔了兩排。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她,以及坐在她身邊的人。

“渺渺,這是我排隊買的奶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口味?”

看到渺渺,莫飛白連忙獻殷勤。

劇場燈光微暗,渺渺的眼睛卻顯得更加明亮,女生坐下的時候,淡淡的香氣撲鼻,莫飛白感覺到一陣心悸。

渺渺禮貌接過奶茶:“謝謝,我不挑。”

她沒什麽說話的欲望。

今晚來這裏,是為了看姐姐的演出。

渺渺看着舞臺,道具都已經準備妥當,演出即将開始。

莫飛白還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就這樣側頭盯着她,女生毫無瑕疵的肌膚,白皙通透,一雙明眸像是倒映着水中的月亮。她專注的盯着舞臺,手中的奶茶未動,就好像是打廣告的明星一樣,比他們還要吸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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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她跟靳薄涼關系匪淺。

他不在乎。

這樣漂亮美好的女生,如果能擁有,哪怕片刻,他也知足了。

後排。

靳薄涼眉心緊蹙。

莫飛白的視線太過炙熱,毫不掩飾,簡直恨不得貼在渺渺的臉上。

靳薄涼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擁擠燥熱。

燈光忽的暗了。

舞臺拉開了帷幕。

“對、對不起……”旁邊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可以讓一下嗎,我在你旁邊。”

靳薄涼面無表情的起身,讓遲來的女生進去。

女孩好像是一路小跑來的,手裏拿着個“蘇秀禾”的牌子,齊肩的卷發亂成一團。

她用手整理了下,沖靳薄涼笑了笑,一對小虎牙格外可愛。

“謝謝。”女生小聲道。

卻在看到靳薄涼的時候,微微愣住。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卻沒有打領帶,看上去一絲不茍,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舞臺。

側面完美無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讓他的氣質更加的冰冷無情。

眼角的淚痣,為他增添了幾分蠱惑。

女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她是蘇秀禾的鐵杆粉絲,這次也是為了支持自家偶像,視線卻總是一而再的往靳薄涼身上飄。

趁着話劇還沒開始,她嘗試着搭讪:“你也很喜歡看話劇啊?”

等了幾秒,無人回應。

靳薄涼仿佛根本沒聽到。

氣氛中彌漫着一絲尴尬。

女生不死心:“那個,要不要加一下微信,我是南大美術系的學生,我……”

還沒說完,靳薄涼掃了她一眼,眸色冷邃。

“不加。”

拒絕的幹脆利落,沒有給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女生心頭一梗。

她覺得自己姿色還不錯吧,又這麽年輕,這種看上去的精英人士,難道現在不喜歡青春靓麗的大學生了嗎?

話劇開始了。

渺渺喝了一口奶茶,是芒果布丁味,還有着淡淡的奶香。剛喝的時候還好,喝多了有點膩。

臺上,女主角出場。

第一幕是獨角戲,幻想場景的獨白。

蘇秀禾寬大的裙擺在舞臺上蔓延,像古老電影裏的黑寡婦,性感又危險。

莫飛白愣了愣,雖說女主角妝容濃烈,卻還是能看出原本就精致的五官。

怎麽總覺得有點眼熟?

盯久了,他才驀然發現——這個女主角跟渺渺長得好像!

應該說是神似!

很少能近距離見到姐姐,渺渺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她坐在人群裏,看着蘇秀禾忘我的表演,心中很是高興。

小的時候,在福利院,姐姐就很喜歡“演戲”。

那個時候拿着破舊的童話書,姐姐分配角色——渺渺是白雪公主,秀秀演了惡毒的皇後。

當時渺渺只有五歲,被“惡毒”的皇後吓得哇哇大哭。

秀秀又無奈又好笑的抱着她,哄了又哄,最後往她手裏塞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渺渺才漸漸止住哭泣。

從渺渺有記憶以來,就住在福利院了。

每周末會有好心的哥哥姐姐,送來衣服、玩具、童話書。

再後來,有了匿名人士的資助,她跟姐姐才有學可上。

姐姐是在讀高一的時候,被電影導演直接看上,演了女主角的少年時期。

後來蟄伏三年,一直到考入電影學院,才開始正式接戲。

當時簽了一家藝人公司,覺得她原本的名字“餘秀秀”太土,便花錢請算命先生起了一個鴻運滔天的名字——“蘇秀禾”。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改了名字之後,姐姐的演藝圈之路順風順水。

她們待的那家福利院前兩年快要倒閉了,姐姐演戲賺了錢,又帶動了公益事業,福利院才繼續開下去。

這兩年越來越火了,渺渺跟蘇秀禾聚少離多。

一年能見一次都很不容易。

而出于對渺渺的保護,蘇秀禾從不在公衆場合提及自己唯一的家人。

一直到現在,連她的死忠粉都不知道,她還有個親妹妹。

“我所熱愛的是我的夢想,我願意用鮮血滋養它,用堅持灌溉它!小塞涅卡曾說過一句話——‘如果一個人不知道他要駛向哪個碼頭,那麽任何風都不會是順風’!蘇格拉底也曾說過——‘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莫過于為理想而奮鬥’!這些都是我的信仰!”

绮麗絲小姐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她的情緒反複無常,時而溫和,時而癫狂。她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尤其是結婚之後,心愛的丈夫因為事業忙碌對她不管不顧。

她成了金絲鳥,籠中雀,菟絲花。

她也曾擁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可誰在乎呢?

绮麗絲小姐天生擁有一副好嗓子,是天生的歌唱家。現在卻獨守空曠的別墅,鋼琴潔白,蘸着淡淡的血,像玫瑰一樣妖冶。

絕望又痛苦,她一個人在深淵裏掙紮。

黑色寬大的裙擺,像幕布,裹住了渺渺的視野,她的心重重一疼,眼淚潸然而下。

在那一刻,她好像就是绮麗絲。

孤獨的等候。

悲哀的歌聲萦繞不絕。

很多人都入迷了,黑暗中,有人低聲啜泣。

莫飛白的心思都在渺渺身上,見女孩落淚,如繁星墜落人間,他連忙抽出了一張紙巾。

猶豫了片刻,終于鼓足勇氣,替她擦拭淚痕。

渺渺愣了一下,她接過紙巾:“謝謝。”

帶着一些抗拒。

莫飛白收回手,他深深的看了渺渺一眼。

不過三秒,她的神情恢複正常,好似剛才的失态只是幻覺。

如果不是眼眶泛紅的話,莫飛白會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坐在後面的靳薄涼,面色緊繃。他陰沉的視線落在莫飛白的身上,剛才男人的舉動他看得一清二楚!

黑暗中,那股壓抑已久的情緒就要如海水猛獸一般洶湧而出!

他沒有辦法再安靜地坐在這裏,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帶她走!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他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渺渺一夜之間就變了。

他也不想知道原因,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情,把她永遠的禁锢在身邊。

渺渺心情複雜,她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好。”莫飛白有些戀戀不舍的看着她。

女孩纖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靳薄涼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一路尾随。

黑暗中,無人注意他。

一直到推門,守在安全通道的記者驀地擡頭,看到他後明顯一愣。

——靳、靳薄涼?!

今天是蘇秀禾的話劇演出,煙雲集團的靳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

記者的眼睛驟然亮起。

一直傳聞蘇秀禾的背後有人,搞不好就是靳薄涼!

他得找個機會,拍下兩人同框的畫面才行。如果實在沒有,也得把靳薄涼觀影的照片發給工作室!

靳薄涼無視了他,直接前往洗手間。

渺渺看着鏡子裏,自己眼眶微紅,她笑了一下。

哭什麽,反正都過去了,你已經知道那樣的狀态是不對的。

以後都不會再這麽折磨自己了。

只要離開他。

離開他。

分手是對的。

離開靳薄涼以後,剛開始很痛苦,但現在明顯要輕松了不少,自身狀态比戀愛時期好多了!

渺渺用冷水洗了下手,剛轉身,就看到迎面走來的男人,一雙陰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渺渺呆住。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靳薄涼下颚繃緊,可以看出他在竭力壓制什麽。微暗的燈光下,男人的身影逐漸逼近。

她步步後退,後背貼到了牆壁。

“玩得開心嗎?”他低沉的嗓音裏帶着一絲暗諷。

渺渺瞬間清醒。

她皺眉:“讓開。”

“你有什麽不滿意?在這兒跟我玩冷戰?出息了,長能耐了?”

靳薄涼的聲音如刀鋒,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卻依舊高高在上。

“生日那事我跟你解釋過了,那天是因為要談一筆重要的生意,我可以給你補過。你說,自己想去哪,想要什麽?我現在都能滿足你。”

他說的話咄咄逼人,眸子深處閃過一絲不耐。

她向來乖巧聽話,就算偶爾鬧脾氣只要哄一哄,她很快就好了。

靳薄涼早就習慣了她的溫順。

不就是一次生日,補過就好了。

他沒辦法理解渺渺這幾天的舉動,尤其是今天,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渺渺不會不知道,他的獨占欲有多強。

他心底有些慌,說出話卻愈發的刻薄難聽。

“說啊,你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他冷笑。

渺渺學壞了。

開始像外面的那些貨色一樣,欲擒故縱。

——以為這樣就能讓男人死心塌地?

呵,天真。

他到現在都不相信,渺渺真的要分手。

渺渺有些怔忪,她以為,分開是兩個人達成的共識。可現在看來……自己的決心,被他當成了玩笑?!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靳薄涼,你聽清楚了,今年我想從你這裏得到的東西只有一個——”

靳薄涼屏住了呼吸。

他一雙黑眸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女生,心跳猛地加速。

說。

你到底想要什麽。

無論是什麽,我都滿足你。

只要你別離開我。

別離開我。

他還是他,那個高傲,輕慢,涼薄的男人。

還是那麽的不可一世。

自始至終,他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渺渺冷笑。

她微微擡眸,眼神淬着寒月一般的冷意,唇瓣微勾,聲線輕柔,溫和,決然:“請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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