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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閱原以為自己今夜會難以入眠,不料躺下不久便睡着,只不過夢裏都是周旸率領大軍出發時,英姿飒爽的背影。

一想到大夷近年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戰績,她便心神不寧。

她按了按眉心,半晌從床上撐坐起來,朝外頭喊道:“碧桃,進來伺候本宮更衣。”

“殿下,才睡了一個多時辰,您怎就起來了?”碧桃行至床邊,瞧了瞧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道:“太後應知您送軍出征至五更天,不如讓陳嬷嬷去告假,改成亥時請安?”

“無妨。”沈閱擺了擺手,剛站起來便覺得頭暈,不過尚且能忍,道:“快給本宮取衣。”

碧桃清楚自家主子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只好去衣櫥取衣。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旁人穿得萬紫千紅,她家主子一衣櫥卻皆為素色衣裙。清晨寒涼,她挑了一件較厚的荷莖綠交領齊腰襦裙。

待更衣洗漱後,碧桃給沈閱上了淡妝,插上一支玉釵,便再無點綴。

即便鏡子裏姿色天然的臉頰美得楚楚動人,但碧桃時常懷念當初灼灼其華的大長公主。

碧桃給沈閱披上大氅,陳嬷嬷遞了個手爐過來,她卻搖了搖頭,“不拿了。”

這個時辰去到康壽宮,太後一般在念經,倘若她拿着手爐候在齋堂門外,她即便嘴上不說,可心裏定是不悅,說對神靈不敬。

沈閱帶着碧桃與陳嬷嬷出門,等去到康壽宮時,裏頭隐隐傳出敲打木魚的沉音。

此刻太後已經起來,正在齋堂念經,沈閱只好站在外頭吹着冷風等候,直至兩刻鐘後,木魚聲戛然而止。

郭嬷嬷把太後攙扶起來,才跨出齋堂大門,沈閱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閱兒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瞧見來人,臉上稍顯驚愕,道:“哀家聽聞你徹夜送軍,估摸你傍晚才過來。”說着,她朝沈閱擡手。

“閱兒習慣了卯時起來。”沈閱走過去握住太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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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一摸便眉頭微皺,嘆氣道:“你應該讓人進去叫哀家,抑或去殿內歇息,這冷風都快把你的手吹成冰窖了。”

“待會喝杯熱茶就暖和了。”沈閱道:“娘娘為國憂思,晨起念經祈福,閱兒自愧不如,豈可打擾?”

“你這孩子真懂事,遙想當年,先帝尚在,你亦是個伶俐爛漫的孩童,如今已知曉憂國憂民,想必先帝泉下有知,會頗為安慰。”太後面露憐愛,如同一個尋常百姓家慈祥的嫂嫂。

“相比娘娘與皇上,閱兒自愧不如。”沈閱頓住了腳步,虔誠看向太後,道:“娘娘,如今北疆戰事頻起,閱兒一介弱女子,未能為國征戰,實感遺憾,遂請求娘娘準允閱兒上大佛寺吃齋念佛,祈求菩薩保佑蒼生。”

話落,一陣北風襲來,冷人心脾,沈閱與郭嬷嬷速速攙着太後入殿。

沈閱随着太後落座,婢女奉上熱茶。

“你有如此善心,哀家哪有不準之理?”待太後再度開口,适才熱絡的語氣已然被寒風吹冷,即便熱茶下肚,都暖和不起來。

“謝娘娘。”沈閱倘若未曾察覺太後臉色已變,站起身來朝她恭敬行禮,“閱兒今日收拾行囊,明日便上山。”

“明日上山?可再過幾日便是年節……罷了罷了。”太後擺了擺手,看着沈閱,道:“閱兒,再過三月便是你雙十生辰。哀家知曉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可女子最終皆要嫁人生子,有夫家才有依靠。”

“你雖是哀家的小姑子,可比皇上還要年幼五歲,說把你當閨女看亦不為過。是以,亦與你掏心掏肺說兩句,男子皆有劣性,你越是他的求而不得,他便越看重你,反之亦然。周旸的确是難得的良人,可強扭的瓜不甜,你何不将心思放在對你情根深種的人身上呢?”

沈閱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不禁一收,随後順從應下,“閱兒謹遵娘娘教誨,此番上山定将好好反思。”

太後點了點頭,輕緩的嗓音夾雜着不容置喙的暗示,“還望你這回上山,受到菩薩感化,變得豁然開朗。好了,你昨晚受累了,回去歇息吧。”

“是,閱兒先行告退。”

沈閱朝康壽宮的大門走去,待走出大門時,旭日初升,暖陽灑在她身上,她卻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隔日,雄雞報曉,沈閱帶着碧桃、陳嬷嬷,坐上馬車去往大佛寺。

大佛寺位于京城北郊的南森山的半山腰,距離皇宮頗遠,等馬車停在大佛寺側門時,已是中午時分。

為了避免轟動,沈閱來大佛寺皆是走側門。她帶上帷帽,在碧桃的攙扶下下車。

由于昨日已命人前來打點,她們入寺院後,直接去了廂房。

小僧已經把齋飯備好,沈閱周居勞頓,甚覺困乏,洗臉後才有精神用膳。

她才吃幾口,碧桃便進來禀報,“李夫人與周二小姐昨日上山祈福,适才聽聞殿下你來了,特前來參見。”

“快請。”沈閱放下碗筷,才起身,李氏便牽着周沁入內,雙雙朝她行禮,“參見閱公主。”

“李夫人不必多禮。”沈閱連忙道:“本宮正在用膳,倘若你們還沒用,可一起。”

李氏剛做完早課,正想用膳就聽說沈閱來了,她沒打算打擾她用膳,可不等她開口,周沁倒是急不可耐道:“公主殿下,臣女與臣女娘尚未用膳。”

“那便一道。”沈閱笑着請他們入座,李氏無奈,只道:“臣婦叨擾殿下了。”

“李夫人言重了,本宮小時候沒少吃你做的糕點。”沈閱伸手拉着周沁坐下。

“都是些小吃食,殿下竟然記得。”

“家常味最讓人惦記。”

“下回臣婦做了糕點,便讓人送去給殿下嘗嘗。”

“那本宮就不客氣了。”

各自寒暄了幾句便落座,周沁今年才十歲,孩子心性又特別喜歡沈閱,好不容易見着她,一頓飯下來,各種黏着她。

沈閱亦喜歡周沁,并非因為她是周旸的妹妹,而是覺得她與小時候的自己很像,有種惺惺相惜之感。也在透過看她,懷念無憂無慮的自己。

“殿下,你這串玉珠真好看。”才用完午膳,周沁便坐不住,伸手就去摸沈閱脖子上戴着的玉珠。

李氏對這個被夫君寵壞的小女兒沒轍,笑着瞪了她一眼,道:“此串玉珠碧翠通透,你這小人兒真是眼尖。”

“那還用說。”周沁得意洋洋地歪了歪腦袋,頭頂的雙髻一高一低,可愛至極。

“難得成了沁兒的心頭好,本宮便把它賞給你吧。”沈閱說着,把玉珠摘下,直接戴在周沁的脖子上。

“殿下,沁兒頑劣,一句童言,您千萬別當真。”李氏站起來就要去摘玉珠,可周沁實在喜歡,雙手把它抱住,還躲到了沈閱身後,“殿下,救我啊!”

衆人被周沁鬧得哭笑不得,半晌,沈閱與李氏道:“李夫人,一串玉珠罷了,無須客氣。如若覺得本宮吃虧,那本宮也從沁兒身上讨個玩物。”

“好咧,以一換一。”周沁立刻從沈閱身後出來,随後在她面前轉了個圈,問:“殿下,您想要什麽?步搖?手帕?團扇?”

“皆不是。”沈閱的目光落在周沁腰際上系着的深松綠香囊,眸光微閃,“咱們一綠換一綠,沁兒把這香囊送給本宮可好?”

此香囊是從阿兄那處讨來的,周沁雖略有不舍,可更喜玉珠,伸手把錦囊一摘,遞給沈閱,“殿下,給您。”

沈閱擡起纖纖玉手,撫過上面“平安”二字,而後緊緊握在手裏,朝周沁彎了彎唇,“謝謝沁兒了。”

“沁兒這回兒當真芝麻換西瓜了,讓殿下破費了。”沈閱一向大方,李氏便不再與她客氣,只是怕再待下去,周沁又弄出幺蛾子,片刻便以午睡為由,回自己廂房了。

“殿下,這周世子實在過分,你贈予他的這香囊,他竟然轉送他人。”碧桃越想越替沈閱委屈。她從小飽讀詩書,不善女紅,為了繡制香囊,把十指都戳腫了。

沈閱垂眸看着手中的香囊,輕輕撫過針線的紋路,半晌才擡起頭,聲線平淡道:“太後娘娘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本宮逼着他收下錦囊,本是強他所難。”

碧桃雖不是特別聰慧,可好歹是宮中的老人,平時又得陳嬷嬷與沈閱指點一二,昨日太後那幾句聽似慈愛長輩的肺腑之言,實則暗藏警告與要挾。

“殿下,您該不會自暴自棄,真想嫁給大夷王子吧。”碧桃急了,“您三思呀,他如今心悅您沒錯,可奴婢聽聞大夷人生性粗暴,若是将來喜新厭舊,又遠在塞外……”

“好了。”眼看着碧桃要語無倫次,沈閱及時打斷她,“我不想嫁給大夷王子,可如今并非由我了。”

碧桃:“難不成殿下只能坐以待斃嗎?”

“也不是。”一直沉默的陳嬷嬷開口道:“除非周國公與周世子打敗大夷。”

“嬷嬷說得沒錯。”沈閱點了點頭,“至少得暫時取勝,本宮才有自救的時間。”

“殿下已想出脫身之策了?”陳嬷嬷問。

沈閱輕呼一口氣,道:“一铤而走險之計,本宮亦無十足把握,當下只能見步行步。”

“難道就沒有不铤而走險之計嗎?”碧桃有些洩氣道。

“有。”沈閱自嘲笑道:“讓周旸娶本宮,可他不願意,本宮總不能劍懸頸上,逼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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