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駿馬疾馳奔跑,漱漱風聲,噠噠馬蹄聲皆絕于耳,沈閱只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不知是她的,還是周旸的。

男女授受不親,她此刻應該喊“停”,可一想到此乃見小皇兄的最後機會,她還是忍住了。

周旸俯身拉着缰繩,軟玉在懷,沁香入鼻,餘光瞥見她微紅的臉頰,他不自覺唇角微勾。驀地,他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感覺。

即便緊趕慢趕,在他們追上運送隊伍之前,城門已經關了。

沈閱怔怔地看着緊閉的朱門,她還是沒能見上小皇兄最後一面。

“倘若殿下想出去,微臣有別的辦法。”周旸道。

沈閱聞聲,搖了搖頭,“其實見到又如何,他都不會與本宮說話了。”

周旸看着她落寞的樣子,圈着她的雙手不禁收緊。這輕輕的靠近,反倒讓沈閱想起他們此刻的模樣是多麽的不合适。她扭動了一下身子,道:“本宮要下馬了。”

“……”周旸悔得腸子都青了,可又不能繼續耍賴皮,只能自個兒悻悻下馬,“你別下來,我牽着馬走便是。”

“如今先回宮嗎?”周旸仰起頭問。

“先回城東的宅子吧。”沈閱說:“你一日進宮兩次,容易惹人生疑,待明日一早再回去。”

“好。”

仇劍向來支持沈閱,好不容易他家世子今日腦袋靈光,來了個雙雙騎馬,他當然識趣,待他們離去後,便駕着馬車回國公府,絕對不打擾他們。

一位少爺牽着一匹坐着小厮的馬,實在詭異得讓人側目,周旸帶着沈閱,走小路回城東的宅子。

等回到宅子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宅子平日就一老婦跟兩個小厮打理,沈閱今夜突然來訪,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宅子每日都有打掃,今晚住下是可以的,只是沒準備什麽食材,晚膳只能簡單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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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閱不計較這些,老婦做什麽便吃什麽,但不敢以此招待周旸,“周世子,今日辛苦你了,飯菜寒碜,便不留你用膳。”

周旸自顧自地坐下,道:“行軍時吃不上飯是常有之事,這飯菜足矣。”說着,他已經端起碗,執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話已至此,沈閱不好繼續趕人,亦執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沈閱吃了小半碗飯便吃不下去了,周旸見此,眉頭輕皺,道:“多吃些,要保重身體。”

“夠了。”沈閱道:“你多吃些。”

周旸不再勸說,繼續用膳。一番風卷殘雲,桌上的飯菜被他吃得幹幹淨淨。

沈閱見狀,連忙道:“本宮讓人再給你做些?”

“我再把這些吃完便夠了。”

沈閱正疑惑何來飯菜讓他再吃,卻見他伸手拿過她面前的碗,直接吃了起來。

“……你……”沈閱驚訝不已,“這碗本宮吃過的。”

周旸不甚在意,“能吃就別浪費。”

“……”

待他一掃而光,又喝了兩杯茶,沈閱便下逐客令,“你先行回去,明日還需勞煩你駕馬車來接本宮回宮。”

“好。”周旸起來,沈閱也跟着起來。

過門皆是客,她還是送一送才不失禮數。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正廳的大門,周旸頓下腳步,轉身對她說:“不必再送,殿下早些歇息。”

“好。”沈閱亦不客氣,就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可他剛走了兩步,突然又轉過身來。

“還有事?”沈閱問。

周旸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邃,道:“微臣昨日說的,一直作數,殿下哪天同意了,記得與微臣說。”

沈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她輕輕搖頭,平靜道:“周旸,本宮性子如何,相信你亦了解。既然本宮決定放下,便真的是放下了。無論你提出娶我之意是源于何因,本宮也知曉你是一片好意,本宮心領了。”

周旸是真的了解她,她不答應亦是預料之中。他冷了她五年,如今這些都是他應該受的,他只是想向她表明立場罷了。

累了一天,沈閱沐浴後便就寝,很快睡着了。

雖然睡着,但她睡眠很淺,稍微有點動靜,她便醒了。

此刻不知是幾更天,她隐約聽到有窗戶被打開的聲音。她驀地坐起來,撩開簾帳,借着窗外的月光,便看見一個蒙面黑衣人,手持長劍,正朝她走來。

那柄長劍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得瘆人,她瑟瑟發抖,想喊人,喉嚨卻像是被封住,發不出丁點聲音。

黑衣人一步步朝她逼近,她滿臉恐慌地一步步往後退。她說不出話,只能朝黑衣人拼命搖頭,想讓他別傷害自己。可黑衣人無視她,待走到床沿前,直接擡箭朝她刺過去。

“啊……”沈閱尖叫出聲。

“殿下,您怎麽了?做噩夢了嗎?”一道焦灼的聲音傳入耳中,沈閱睜開眼睛,只見頭頂上懸着一個人。雖然屋內漆黑一片,但他的氣息,他的聲音,她都熟悉無比。

“沒事,本宮做噩夢罷了。”沈閱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問:“你為何還在這裏?”

“宅子守衛過少,微臣不放心,沒有回國公府。”周旸說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殿下放心睡吧,微臣守着,無須害怕。”

“你還是回去吧,我讓老婦人來守着便是了。”沈閱說。其實适才老婦人說要值夜,她體恤她年紀大,就讓她回屋睡覺去了。

“您還是快點睡吧,即使我出了這個門,也是守在門外,不會回去。”周旸不容置喙,“倘若殿下睡不着,便與臣說說你做了什麽噩夢,說出來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對于這個夢,沈閱仍舊心有餘悸,因為太真實了。此刻伸手不見五指,她讓自己暫時放下抗拒,道:“我夢見有個黑衣人來刺殺我。”

“那只是夢,即使真有人對您不利,微臣也會保護你。”周旸說着,伸手抓住了沈閱放在身側的手。

一場噩夢讓她全身發冷,手亦是被寒風吹過一般。他的掌心溫熱,熱源穿過皮膚滲入她體內。她有些貪婪這樣的溫暖,可她還是去掙開他的手。

她從小養尊處優,即便在大佛寺習武三個月,可在武将周旸面前,再多的掙紮皆是徒勞。掙紮幾許過後,她放棄了。

她的手跟他想象中一樣,細膩柔軟,似是無骨一般,讓他舍不得放開,所以,他暫時抛掉“禮義廉恥”,“霸王硬上弓”了。

“能否告訴微臣,太後為何針對殿下?”半晌,周旸輕聲問道。

沈閱不答反問:“你知道,當初皇上想把本宮指婚于你,是想扼制你嗎?”

“微臣知道。”周旸說:“不過當時不同意,是微臣尚未知曉自己對殿下的心意才婉拒。如今,後悔莫及啊!”

“……”沈閱忽視他故意打岔,問:“難道你不害怕當了驸馬,仕途被影響嗎?此乃不僅僅關系到你自己,更關系到整個國公府。”

“有甚害怕。”周旸道:“太後與皇上憂心周家功高蓋主,可咱們祖訓有道,當年祖父受前朝奸臣所害,周家上下差些被滿門抄斬,是太、祖救了祖父,救了周家,周家世代皆會忠于大康,絕無二心。國公府不在乎名利,只希望在大康受到外敵侵擾時,能保家衛國。”

他的聲音不高,可字字真切,沈閱聽着,忍不住嘆氣,“皇上在把忠臣良将往外推,乃大康之憂呀。”

周旸知曉她在逃避自己的問題,他也不強迫,又問:“太後如此對寧王與殿下,陛下為何不阻止?”

“泥菩薩過江。”沈閱再次感嘆:“皇上為人忠厚,奈何天資有限,缺乏治國之才。倘若身邊有忠臣良将輔佐,亦能把大康治理好,奈何當朝太後外戚當道,他處處受到壓制,長此以往,怕是要成為傀儡。”

“既然如此,殿下更應該嫁給微臣,以後雙雙輔佐陛下。”周旸如今真是見縫插針地與她提成婚之事,沈閱都有些免疫了,懶得與他多說,道:“本宮想睡了。”

“……”周旸再度吃癟,可心疼她受累,便不再言語。

反正此刻能握着她的手,他亦心滿意足。

片刻,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周旸不想擾她就寝,依依不舍放開了她的手。

他站起身來,才撩開帳簾,如霜的月色就灑在了她的芙蓉臉上,膚如凝脂,紅唇嬌豔。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夢裏的場景,讓他頓時口幹舌燥,喉結滾動。

“殿下……”他輕呼出聲。

床上的嬌美人沒有給予他回應。

在夢裏做再多遍,皆不如在現實中來一次。

他知曉此乃非君子所為,可他此刻不想當君子了。

他看着她的紅唇,漸漸俯下身,最後把自己的唇輕輕貼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蜜:霸王硬上弓不是牽牽小手而已。

周世子:那是怎樣?

小蜜 :你夢裏那樣。

周世子:有本事你寫呀。

小蜜:你想得美。

周末啦,本章送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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