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笙笙……”夏涵影又喊了兩聲，穆笙笙還是沒有應她。

她再也顧不上別的，剛伸手推門準備把穆笙笙抱出去就見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總算是有點反應，夏涵影一喜，連忙轉身回抱着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不該吓她的，明明知道這個人膽子小，有時跟自己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自己還要跟她說這些。

她不該逼她的，夏涵影自責不已。一切都好好的，眼前的這個人正在一點點地适應着自己，生活上的方方面面都是，順利的讓夏涵影都不敢想象。

什麽時候察覺穆笙笙不是以前的那個人，夏涵影已經不大記得了，但她知道這個人是雨天裏過來的。

她和原本的那個人相去甚遠，就算是開始遮遮掩掩夏涵影沒有懷疑後來想不懷疑都難。

在陳阿姨或者是其他人面前，穆笙笙還能裝一裝，在自己面前她根本就沒怎麽僞裝。

一開始夏涵影也覺得太詭異，自己想多了，不過很快她就接受了，這樣沒什麽不好。只是這個人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可偏偏自己喜歡上了。

“笙笙……”夏涵影抱着她，低着頭不住地跟她道歉。

夏涵影的聲音柔柔的輕輕的，像是怕吓到她一樣，穆笙笙一下子就破防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止都止不住，她本來是忍住了的，剛剛那麽想哭都忍了下來，可在夏涵影的溫聲軟語中忍不住了。

穆笙笙兩歲時，飛機失事，父母雙亡。那時年幼，到如今穆笙笙連父母的音容笑貌都想不起來，只能通過一些舊照找點回憶。

童年時期穆笙笙和天底下大部分的小朋友一樣都有着無憂無慮的幸福時光，父母不在，她卻有爺爺，有姐姐，還有叔叔嬸嬸的寵愛。

穆笙笙在經營企業方面的天賦不高，最起碼比她姐姐弱了不少，但她從來沒有自卑或者其他感覺。

家裏的公司交給姐姐，她只需要懂點簡單能自保不受別人蒙騙就好，十八歲以後直接拿着股份領錢就好。她有足夠的時間和錢去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

後來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父母只有她這一個女兒但穆笙笙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前世對待老爺子一樣對待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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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兄姐更無弟妹，穆笙笙只能一個人戰戰兢兢管理公司還要解決原身給她遺留的感情問題。

結果很順利，她和夏涵影相處得很愉快，在外人眼裏她還是高冷不可攀上的穆大總裁，公司更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而她自己剛開始在夏涵影面前還能勉強維持人設，後來就在崩人設的路上一去不回頭。

可是無論她的人設怎麽崩，和前世還是有很大差別。至少在依賴人這方面穆笙笙是不用想了，就比如公司裏真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有她自己能解決。

更如此刻，沒有人會告訴她答案，甚至她都不可能找一個人說說，可穆笙笙以前從來都是藏不住事的。

凡在外面聽到看到什麽新奇的事她會跟人說說，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穆笙笙第一時間就會去找別人幫忙，讨點好，再說上幾句好話，她一貫是不為難自己的。

現在不同，這個世界裏她最親密的人就要離開她了，而穆笙笙根本就沒辦法說“不。”

她不能攔着夏涵影不見蘇凝，更不可能不分手，本來就是她偷來的時光也準備讓一切走入正軌，可是她為什麽想哭呢？

哭又不能解決問題？

夏涵影這邊更慌了，她沒想到自己說得話反而讓眼前人哭了。

穆笙笙不是那種崩潰地哭，也不是號啕大哭，甚至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眼淚就這樣止不住地無聲地就落了下來。

“笙笙……”夏涵影慌忙想去找紙巾，就在口袋裏卻翻了半天沒找到，穆笙笙偏向了一旁，她顯然不想讓夏涵影看到。

“笙笙……”夏涵影放棄了尋找紙巾，趕緊移了位置不等穆笙笙再次躲，趕緊用手指抹去穆笙笙的眼淚。

她的手指最開始哆哆嗦嗦的，勉強鎮定下來卻也比不上穆笙笙流淚的速度。

“笙笙……”夏涵影心疼道，“別哭了好不好？我道歉，我不好……”

夏涵影想着自己說得那些混賬話，“我不說了，我們別哭了好不好？”

穆笙笙不管，甚至于夏涵影越說她哭得就越來勁。她知道現在自己一點都不好看，下意識地不想讓夏涵影看到直接推開夏涵影的手，而當夏涵影再次過來抱她，穆笙笙就順勢把小腦袋埋進了夏涵影懷裏。

夏涵影早就被她給吓了一大跳，如今見她還願意主動靠近，更是心疼不已。

夏日的夜晚又在車裏悶熱不已，夏涵影的語氣更軟了，“笙笙，我們回家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夏涵影看到穆笙笙在她懷裏搖搖頭。

“好，不回去。”夏涵影沒有不依的，她沒敢再低頭看穆笙笙，卻又擔心她還在哭，“笙笙，我們不回去，你別哭好不好？”

不好，穆笙笙在心裏回着，悶了一會兒又道，“不回去，你都要走了，我沒有家了。”

她在這裏本來就沒有家，唯一和夏涵影相處的時日多現在夏涵影都要走了，以後她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再者，若是夏涵影走了，她在這裏住也沒什麽意思，她又不在清城大學上學。

見她願意說話而且心心念念地還是自己要走，夏涵影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不走，那還是我們兩個的家。”

“不是！”穆笙笙搖搖頭，語氣堅定。

夏涵影根據她的聲音揣摩着應該是沒有哭了，松了一口氣才道，“我當初住校可是你不讓住得，要是那裏還不讓我住，我可真沒有地方了！”

“你總不至于讓我回家吧？”夏涵影慢悠悠地說着，“我家裏什麽情況你都是一清二楚的，你準備讓我回家嗎？”

穆笙笙動了動耳朵，想了想是沒這種可能，可是，“你都說了要搬走！”

“你還要把門口的鞋子書房的書衣服都拿走！”

穆笙笙再次想了一下那畫面卻是想想都難過，屋子都空，空蕩蕩的房間裏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你還要把陽臺的綠竹搬走！”穆笙笙有點控訴道。夏涵影一點念想都不準備給她留。

不是你說要分手嗎？夏涵影卻沒說出口，更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只能繼續哄道，“我随口一說，不當真的。你想想，我現在沒錢，我還欠了你這麽多錢，連衣服都是你買的，我能去哪？”

好像是的，穆笙笙想想。

“至于那盆綠竹……”夏涵影又道，“本來就是買來給你看的，你說它好看我才買的，我還說要是你喜歡我們以後再買些其他花花草草放在陽臺上，肯定會更好看。”

她是說過，穆笙笙至今還能想起當日夏涵影和自己說話的場景，那時她歡喜不已，一想到自己的陽臺滿滿當當只覺得充實極了。

不對，夏涵影有地方去的，和蘇凝在一起後，蘇凝什麽都會給她安排好。

而且夏涵影還是心甘情願的，不像自己給她買東西，要不是自己堅持，她或許都不會要！

她的情緒忽然又變了，夏涵影只當她又想起自己剛剛說得話，暗道剛才說得太重，換個角度想一想，要是這些話是穆笙笙說出口，她只怕忍不了。

“笙笙……”夏涵影悠悠地說着，“我現在可是無家可歸，你真的要把我趕出家門嗎？”

她這麽一說，穆笙笙設想了一下這個場景，夏涵影不能回家住校的話憑借她那點工資不知道夠不夠，要是夏父再整出什麽幺蛾子更是雪上加霜。

她和蘇凝還沒有關系，夏涵影肯定不會接受她的幫忙，要是再沒有自己，那豈不是和書裏一樣慘，她來到這裏的目的不是這樣的啊！

晃晃腦袋，穆笙笙搖搖頭，輕輕地答了一聲，“不。”

夏涵影臉上的笑容還沒展開又聽見穆笙笙道，“可你還說我們兩個連朋友都不是。”甚至都不肯再見她了。

“沒有。”剛剛說得多順暢，現在就有多費勁，“我這個人是最沒有朋友緣了，要是笙笙你再不要我，我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

雖然她一點都不想當什麽朋友，但現在她真是怕了。

“才沒有。”穆笙笙往她懷裏拱了拱，“你最好了。”

“好……”夏涵影道，“我最好了。”她顧不上穆笙笙今日為什麽要跟自己提分手，如今見她軟了下來，這才低頭看看，她果然不躲了，只是眼角邊還有淚痕，夏涵影柔聲道，“笙笙，我們現在回家好不好？”

錢師傅離開時車窗開着，可是也比不上外面涼快，再加上兩個人在這裏坐這麽久，穆笙笙的倦意她也沒忽視，當然更是擔心她的身體。

穆笙笙總算是點點頭，可她坐得太久，再加上勞心勞神這麽長時間，下車的時候避不可免的踉跄一下，幸好夏涵影一直盯着她，且在她旁邊扶着的，否則她指定要跌倒在地上。

等到穆笙笙努力想讓自己使點力氣，下一秒就感覺腳底一空，夏涵影把她抱了起來，“笙笙，把門關上。”夏涵影低頭道。

穆笙笙愣愣地照做，做完後才意識自己被人，還是被夏涵影抱起來，她立馬開始掙紮。

“笙笙……”夏涵影笑了笑，“你要是再亂動，我們兩個可是都要摔倒了。”

穆笙笙不敢動了。

從地下車庫到電梯口夏涵影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過去，夏涵影偶爾低頭，穆笙笙不敢看她，目光閃躲，夏涵影卻沒來由地好心情，一步一步更是穩重，嘴角帶笑，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笙笙……”到了電梯口，夏涵影輕喊她，“按電梯。”她是沒法騰出手來的。

“哦……”穆笙笙呆呆地應着，伸出手指，又快速縮了回來。

夏涵影看着她的樣子，更是忍不住笑起來，只是她也不敢笑出聲，穆笙笙又不敢看她，自然看不見。

剛走到家門口，陳淑開門就看到這樣的場景，頓時愣住了，舌頭打着卷，“你們這是？”

把穆笙笙準備下去的手按住，夏涵影擡頭找了個借口，“笙笙不太舒服。”

這樣，陳淑絲毫不懷疑，“吃藥了嗎？不去看看嗎？”

“不用。”夏涵影搖頭，“她需要休息一會兒。”

“鑰匙給我……”陳淑見狀不再多問，快步走了過來，“我給你開門。”

“在左邊口袋裏。”夏涵影沒拒絕。穆笙笙更是一動不敢動，一聲不吭，而開了門陳淑立馬就告辭，完全忘記她在家裏聽了這麽久的動靜出來是為了問夏涵影一些事情的。

“人走了。”聽着沒了響動，夏涵影才低頭對她說，穆笙笙害羞地早就說不出來話，她一直捂着臉可耳朵是藏不住的，粉紅色的耳朵早就出賣了她。

“笙笙……”夏涵影無奈道，“再不下來，我真要堅持不住了。”

她的力氣大概是以前做活是攢下的，穆笙笙不重，和很多女孩子比起來更是輕，可夏涵影抱得小心翼翼，自然也不那麽順暢。

夏涵影把穆笙笙放到了沙發上，幾秒後穆笙笙才開口，她想說句謝謝，可又覺得不合适，同時她更好奇夏涵影的力氣怎麽這麽大，正要說什麽，夏涵影轉頭走了。

沒過一會兒夏涵影就回來了，同時帶過來的還有一盆溫水，一條軟綿綿的毛巾。夏涵影把盆放在了茶幾上，沾了沾水。

看穿了她的用意，穆笙笙當即要拒絕，反手就要自己拿過來，“笙笙。”夏涵影道，“別動。”

她很堅定，手更是絲毫沒有要放松的意思，穆笙笙任由她擦着，只覺得溫潤的水從自己臉前滑過，不涼不熱，渾身上下都覺得舒服無比。

夏涵影小心翼翼地擦拭，又小聲地擰了擰水，“笙笙，閉上眼睛。”

她眼角下的淚水要一點點擦幹淨。擦着擦着，夏涵影眼前就浮現了剛剛她哭泣時的樣子。

“笙笙……”夏涵影放下了毛巾，“答應我以後不準再哭了，好不好？”

夏涵影不是沒見人哭過，甚至于從小到大，她最常見的便是。

夏母經常哭，有時是大聲有時是無聲，大多數都是無助的樣子，夏涵影大約是聽久了，對所有的哭聲都免疫。

影視也好，現實中碰到什麽因為失戀崩潰大哭，亦或者其他原因，不管男子還是女子，夏涵影都沒什麽感覺，甚至于是無動于衷。

可當眼淚落在穆笙笙臉上時，夏涵影才發覺心尖上是密密麻麻的疼，是她不好，她發誓，以後絕對不會了。

“我沒想過哭的。”回想着自己剛剛丢人的舉動，穆笙笙都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

“好。”夏涵影笑道，“我們以後不哭了好不好？”

穆笙笙幾乎不可察地哼了一聲。

“我就當答應了。”夏涵影輕笑。

“嗯。”穆笙笙紅着臉，點點頭。

擦完臉後夏涵影又給她洗了洗手，然後自己也洗了洗。“笙笙剛回來嗎？”夏涵影問。

“嗯。”穆笙笙點頭，她加班趕點回來本來就是為了給夏涵影一個驚喜的，她都沒有提前告訴夏涵影，一看家裏沒人，便眼巴巴地在學校裏等着，誰知道……

“睡一會兒。”夏涵影道。

“不要。”穆笙笙拒絕，仰頭道，“你還沒吃飯……”當然，“我也沒吃飯。”穆笙笙補充着。

“睡一會兒……”夏涵影再次道，“我做完飯喊你。”

“不要。”穆笙笙堅持，“我要和你一起。”

“我們下餃子好不好？”夏涵影想了想，問，“是牛肉餡的，吃不吃？”

“陳阿姨包的嗎？”穆笙笙喜歡吃牛肉餃子，每次回去陳阿姨都會準備一盤。

“不是。”夏涵影想揪揪她的臉，卻又舍不得只能摸了摸她的臉蛋，這個小沒良心的，就不會想想自己嗎？

她忙活了幾個小時等着她回來吃飯，結果剛見面她就要跟自己分手！

“是你包的？”穆笙笙眼睛一亮，很快反應過來。

“我要吃好大一碗……”穆笙笙歇了會兒，這會好多了，直接蹦了起來，“我要去準備些醬料。”

“都備好了。”夏涵影搖搖頭輕笑。

“涵影最好了。”穆笙笙過來拉她一起過去。

就這樣過了幾日，穆笙笙不提，夏涵影也不問，前幾日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小插曲一樣輕輕地從身邊滑了過去。

靜下來之後，也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穆笙笙心裏正在糾結，而夏涵影更多的是想着不要再逼她，她還有這麽多的時間，徐徐圖之，她不急，只是穆笙笙每日的糾結她看在眼裏卻也沒法。

又過了一日，門口有人敲門，穆笙笙飛快地跑了出去，夏涵影在後面直搖頭，一打開，是快遞員，簽收後穆笙笙看了看寄件人。

“蘇凝。”穆笙笙手顫抖了一下，很快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涵影，你的快遞。”

夏涵影接了過來，随手就要扔在一旁，穆笙笙勉強笑問，“你不打開嗎？”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笑容落在夏涵影眼中是什麽樣子的，見她想，夏涵影随手拆開。

是那日的照片，只有一張，只拍了一個背影，角度到位、用光巧妙、連抓拍瞬間的氣氛都很到位。

穆笙笙怔怔地看着，她是知道的，蘇凝，從小和母親哥哥生活在國外，不知什麽原因回了國，擅長攝影搞設計，拿過很多國際大獎。

“很好看。”這一次穆笙笙真誠道。

“尚可。”夏涵影附和着，這是她第一次見，沒什麽感覺，剛準備把快遞外包裝給扔掉裏面又掉落出來一張小紙條，夏涵影擰眉，随手又翻了翻，收件人竟然寫的是穆笙笙的名字。

“怎麽了？”穆笙笙問。

“沒什麽……”夏涵影自然看到了紙條上的幾個小字，淡定地把紙條卷了卷，仍把外面的包裝扔到垃圾桶。

“這個……”穆笙笙小聲道，“要找個框架嗎？”

說起來夏涵影好像沒有這習慣，她甚至根本沒見過夏涵影拍什麽照片。

“不用。”夏涵影回道，當日若不是有些原因，這照片根本就不會出現。

“哦。”穆笙笙點點頭，再不說話，一看她的樣子，夏涵影就知道她又開始神游，心裏一揪，又想起那張紙條，她忽然決定去看看。

“這，這呢？”剛走進店，夏涵影就看着蘇凝在向她招手。

夏涵影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挪了挪椅子，坐了下來。

“要喝點什麽？”蘇凝招呼了一下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