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遲等覺得,在白年醒過來之前,他應該先給白年找到個舒适的環境。
他的大腦像是一個生鏽的零件,在停工許久後,終于緩慢地運作了起來。
他面前的女人穿着明顯不合身的大衣,留着一個剃得非常幹淨的平頭,渾身看起來髒兮兮,充斥着一種令人感覺不快的氣息。
“你覺得應該怎麽做?”遲等喉嚨幹澀,強壓住了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問了一句。
他身後的大蛇睜着一雙金黃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的他二人,吐出的蛇信子都帶着躍躍欲試的感覺。
遲等眉頭狠狠地蹙了起來,他似乎覺得煩躁,壓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側擡頭惡狠狠地盯着頭頂的大蛇,狠聲道:“滾——!”葉瓶水被他突然的發作吓了一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遲等的視線瞥了過來,還帶着兇神惡煞的餘威,葉瓶水咬了咬唇,非常努力地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她看向遲等懷裏抱着的白年,她猜測對方是被注射了什麽藥物,她之前一直以為梁文說的向導朋友是個女性,她沒想過對方是個男人。
而且,即使是昏睡中,這個男人的五官看起來無可挑剔,他閉着眼睛像是熟睡的模樣,會讓人覺得他是個養尊處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也是,也只有不谙世事養尊處優的人,才會為了另一個人甘願抛棄自己的一切,跟着對方去浪跡天涯。
葉瓶水有些譏諷地這麽想着。
她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個向導也是為了愛情跟哨兵私奔到這種地方來的。
她情緒古怪,還是沒辦法一直直視着遲等的眼睛說話,便只好把目光直直地盯在白年臉上。
“怎麽做?”她自言自語地問了一聲。
“找一個醫療條件比較好的地方,保證他身體能夠維持正常運作的營養。”
葉瓶水仍舊自言自語的語氣。
她并不覺得在不夜城,一個向導能擁有這樣的地方。
她覺得遲等現在唯一能夠祈禱的就是,這個向導能夠在身體衰敗之前蘇醒過來。
“你覺得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葉瓶水聽見這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哨兵突然這麽問了起來,他語氣中的期盼讓她覺得有些古怪的不搭。
這讓葉瓶水沒忍住偷偷擡起眼睛看了遲等一眼,他垂着頭,雙眼注視着自己的懷裏的人,臉上帶着一種葉瓶水覺得天真的祈盼。
葉瓶水突然想到梁文形容他朋友之間關系的那些話,這讓她好像沒辦法說出一句自己不知道。
葉瓶水移開自己的目光,緩慢地開口道:“應該用不了多久。”
而後她見對方長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為她說的話而感到放松,還是真的內心堅信對方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遲等打起精神來,他直起自己微微躬起的身子,環顧了下四周環境,好像才發現躺在遠處的梁文,他眯着眼睛看了對方片刻,随後命令葉瓶水:“你去把那個人叫醒。”
葉瓶水遲疑地動了動。
遲等問道:“我們待會兒直接去火狼幫裏面,他們這應該醫療等設施非常齊全的吧?”葉瓶水腳步一頓,有些震驚地站在了原地,她不理解,一個正常的哨兵怎麽會想要帶着一個昏死過去的向導進到火狼幫內部。
而且看這副模樣,是準備直接跟火狼幫的老大說——嘿,借用下你們這的設備?葉瓶水沒有說話,徑直埋頭跑到了梁文身旁,她用手掌搭在了梁文的額頭處,随後低聲叫了兩聲。
梁文便呻吟着醒了過來,他睜眼看見葉瓶水,眼神有些發愣,第一反應:“你救了我……?”在他發愣中,遲等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的發怔,遲等說道:“醒了沒,我們現在需要到火狼幫裏面去。”
梁文一驚沒過又來一驚吓:“發生什麽事了?”他看見遲等抱着的白年,頓了頓後才道,“白年怎麽了?”遲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被注射了精神致幻劑,你說過酒館的哨兵把這個當毒品用,很多人會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死去?”梁文坐在地上吶吶道:“沒聽說過向導用這個的後果,沒有樣本可以參考。”
遲等說:“他告訴我他會醒過來。”
遲等從自己從黑淵出來以後,學得最好的事情,除了聽白年的話,還有就是去相信白年。
梁文伸手撓了下自己的後腦勺:“那為什麽要去火狼幫裏面?”這不是羊入虎口嗎?他滿腦子的漿糊,納悶間眼睛往稍遠的方向一瞥,吓得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他媽的,那、那是什麽東西?!”他才驟然想起來自己在看見這條巨大的蛇之後,開始出現了一系列的異常反應,最後甚至完全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遲等皺起眉頭來,他對于自己精神體的嫌惡超越了所有人,他不想做過多的解釋,言簡意赅地說:“應該是我的精神體。”
梁文張大了嘴,十分震驚地盯着遲等看了好片刻,隔了很久,他閉上嘴巴,咽了下口水:“在不夜城有個說法,或者說是傳說之類的……”遲等垂眸看他。
連蹲在一旁的葉瓶水也擡眸看向他。
梁文說:“他們說不夜城是由上帝派一條巨蛇所創造,巨蛇把伸出絕境中的哨兵帶到了不夜城,給了他們一片生機。
你看過不夜城到處都有的銜尾蛇圖标嗎,歷任城主都是蛇的崇拜者。”
遲等頓了下,感覺自己大腦裏有什麽東西飛速閃了過去,他來不及抓住。
但是他現在懶得去思考跟白年本身無關的任何事,他對這些所謂的銜尾蛇、不夜城,向導跟哨兵的關系,一切事情都不關心,如果不是白年,他根本不會有心情站在這裏跟這群人說話。
遲等擡步就準備走:“這個女的說,白老師需要一個設施完善又舒适的環境。
在我們待着的地方,應該沒有比火狼幫更有權力的組織了吧?”遲等邊走邊慢騰騰地說道,“你之前說的城主待的區在哪?如果這邊的環境不太好的話,我就帶着白老師去那邊。”
梁文試圖勸遲等:“我們或許可以去找一個小的黑診所,讓白年在那裏醒過來,這個方案比較穩妥吧?”遲等根本沒理他,徑直往火狼幫的地方走去。
梁文坐在地上沒起來,見遲等走遠了,才罵了聲槽道:“雖然你的精神體看起來非常牛逼,但也沒辦法闖入別人老巢,把好幾百個哨兵全幹服吧?”葉瓶水沉默地盯着梁文看了許久,沉聲說道:“他的精神體,能夠吞噬別的哨兵的精神體,剛剛它差點吃掉你的精神體。”
“……”梁文愣了下,一陣後怕地暗罵了聲,“什麽?”葉瓶水轉頭看了一眼已經遠去了的遲等背影:“我懷疑,酒館當時那群哨兵發生的異常,可能就是他的精神體導致的。”
梁文思索了片刻,想到自己看見那條蛇之後情緒的異常及不可控,他擡手捂眼,非常憋屈地呻吟了一聲:“他到底是個什麽怪物啊?”火狼幫的內部構造,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樣匪氣滿滿。
他內部燈光透亮,幹淨整潔,大廳內沒什麽人,遲等像是回自己家一般直接踏進了火狼幫的大門,他站在門口原地環視了一圈。
遲等在找一個舒适的地方,他覺得待會兒可能還是會打起來,他怕白年受傷,需要先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先把白年藏起來。
遲等進門走了兩步,大廳內在沙發上坐着翻看雜志的女哨兵擡眼瞥過去,冷呵了一聲:“你是誰?來做什麽?”遲等環視了半圈,發現這個該死的大廳一覽無遺,根本沒有能夠把人舒服藏起來的地方。
唯一看起來稍微舒服點的地方,還是這個女人屁股下坐着的白色沙發。
遲等擡步走過去,女人立刻起身,對他怒目而視起來,在看清他懷裏的向導時愣了愣:“這是……”她立刻往正臺前放着的警報器處走過去。
一只大手從後面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遲等捏着女人的脖子控制着對方的身體。
而後先是小心翼翼地讓自己懷裏的白年坐在了沙發上,随後才轉頭看向這個被他捏着脖子、臉都漲紅了的人。
遲等禮貌地詢問對方:“你們這個地方的老大在哪兒?我需要借個東西。”
女人雙手拽着遲等的手,唔唔了好幾聲。
遲等松開手,非常真誠地道了個歉:“抱歉,這樣你好像說不出話。”
遲等緩慢地松開手。
女人解開了束縛立刻怒罵着往警報器的方向跑了過去,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到火狼幫的地盤上找死。
遲等本來擡步想追,步子往前邁了半步,随後側頭看了一眼白年,他沒辦法離開白年去追別人,他啧了聲,垂眸看向白年,聲音裏帶着些無奈:“白老師,正常人不好當。”
他嘟囔着埋怨起來,“我只是問了她一個問題。”
遲等覺得,最簡單的辦法應該是直接擰斷這個女人的脖子,然後擰斷這個建築物所有其他能呼吸的人的脖子,那麽這個地方就只屬于他了。
火狼幫內警報器劇烈地響了起來,遲等立刻伸出雙手遮住了白年的耳朵,條件反射地遮完後才想着——要是真的吵醒了才更好。
他果斷地收回自己的手,而後伸出兩個手指抵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肖一會兒,他在劇烈的警報聲中十分清晰地聽見有無數聲腳步聲正在往自己待的地方狂奔了過來。
遲等在心裏默默地數着人數,看向白年的眼神有些無辜:“白老師,你得替我作證,如果待會兒打起來了,我絕對是被迫的。”
遲等扭動了下脖子,緩慢地做起了準備工作,他會在白年周圍打架,以防有不長眼的東西不小心碰到了白年。
樓上的電梯下來,電梯門打開,出現在電梯口的男人穿着花裏胡哨的襯衫,臉上滿是被打擾的不耐煩。
“誰他媽的來鬧事了?!”男人吼了聲,随後目光朝遲等望了過來。
火狼幫的大門口,遲等的蛇正在把腦袋往屋內裏鑽,蛇皮在燈光下泛着金屬般的光澤。
那個花裏胡哨的襯衫男嘴巴張了張,神情都徹底變了,他看向遲等,遲疑又恭敬地問道:“這是您的精神體嗎?”--------------------白老師還睡着的一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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