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侍夜(下

夜深人靜,白日裏人心壓抑克制的東西總會跑出來作祟,那些往往是人類最初最原始的念想,愛與憎,喜與怒,欲與懼。

野獸被關在黑暗裏太久,一尋到機會逃出來便大肆發洩,殺戮,撕破,啃食,看着淚流滿面的驚恐面孔然後感到無比惬意。

他再次睜開眼,一時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裏。

野獸的叫嚣還在身體裏響徹,但此刻并不重要。剛想撫摸一下疼痛的頭,手卻擡不動,側頭,看到四肢都被黑色的鐵鏈束縛住。

短短幾次蘇醒時的記憶在野獸的頭腦裏亂竄。大概他最初也跟原始人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但多來幾次他就能捕捉道一些痕跡。每次他醒來,身邊總有一群人像羊羔般的逃竄,也有人拿着長矛和火把對他進行攻擊。從這些人的稱呼中他明白了自己似乎是一個身份很尊貴的人,也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徐徐的呼氣,有人一直在用溫熱的棉布擦拭他的額頭。他于是稍微掀起眼簾,淡黑色的眼珠瞳孔聚攏,看向旁邊的人。

看見封不染睜開眼,趙永晝停下擦拭的動作,稍微俯身湊近查看。

野獸的嗅覺異常靈敏,他聞到這少年頸項間透出的帶有體溫的香味,忽然覺得很難受。他不自覺的舔了下嘴唇,吞咽着。

“元帥可是覺得餓了?”

餓?對,是餓了,他能感覺到腹中空空。意識到這一點,頓時更餓了。

“封尋,你叔父他餓了!”趙永晝回過頭朝角落裏的榻上欣喜的說道。

先前已将侍從和軍官都打發走,只留封尋和趙永晝兩人守夜。經過了小半夜的折騰,封尋早就困得不行了,而且他還熬了好幾天晚上。封尋從被褥間頭也不擡的揮了下無力的手,聲音模糊的咕哝了一句什麽,便發出鼾聲,睡得酣然。

趙永晝跑出去通知守夜的軍官,一個士兵跑到後山的哨兵營,那裏經常有半夜烤野食的,不一會兒果然就拎回了兩只烤熟了的野兔和半塊燒雞。

“吃的來了。”趙永晝歡喜的拎着流油的野味在半空中亂晃,自己的口水都差點流出來。忽而察覺元帥大人似乎手腳不便,于是嘿嘿一笑,拉了凳子坐在床前。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元帥,小的冒犯了。”撕下一塊肉遞到封不染嘴邊,更加不空餘的扯了半只雞腿塞進自己嘴裏。

油膩膩的肉讓封不染微微皺起了眉,不過看到趙永晝吃的那麽爽快,他也就嘗試性的張嘴咬住。咀嚼了三下,咕咚吞下肚。

趙永晝瞪大了眼,心道元帥吃起東西來何時這般豪邁了?又撕了一大塊喂過去,封不染已不想吃了。皺着眉側開了嘴。

“怎麽了?”趙永晝吞下嘴裏的東西,聞了聞手上的肉,挺香的啊。

封不染搖了搖頭。餓,卻又不是這種餓。從方才開始,腹內便燃燒着一團火,竄着往雙腿之間奔去。似乎有什麽東西,繼續噴薄而出。他憑借本能克制着。

趙永晝順着封不染的眼睛看過去,元帥的褲子撐起了帳篷,而且看來已經多時了。

用布擦拭了嘴和手,趙永晝張了張嘴,“您……我去給您叫人來。”

剛站起來身後就傳來聲音,“叫誰?”

趙永晝轉過身,對上封不染危險的雙眸,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該是要小解吧?我去叫侍從來。”趙永晝說。

“你不可以?”封不染理所應當的反問。

“我……”趙永晝語塞無比,已經紅到後耳根的熱度立刻蹿上了面頰。開玩笑,老師的那種東西光是讓他想象一下都覺得是亵渎,現如今還、還要……怎麽可能啊!

目光在大帳裏迅速的掃視了一圈,封不染露出笑,“不然你将我放了。”

順着封不染的視線看到封尋腰間的鑰匙,趙永晝立刻說:“那可不行。我、我幫你就是了。”

在帳內尋找了一遍,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一個小木盆。趙永晝站在床邊,面紅耳赤。手揪着衣服,徘徊了好半晌,最後還是顫巍巍的伸向了封不染的腰間。

“失、失禮了。”

撩開亵衣,露出白色的褲頭。趙永晝深吸了一口氣,眼盯着那棕色的細繩,蔥白的食指伸進去,微微一勾,褲頭終是松了。這之中手腕多次碰到了那漲挺之物,驚得趙永晝幾次三番要逃走。

封不染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不知為何由着這少年的手在自己胯間游走竟有些難以把持了。但他也不動聲色,只是克制着愈發濃重的呼吸。

将木盆擺在封不染腿間,趙永晝稍微側過臉,卻正好對上封不染的眼睛。趙永晝移開視線,扯下褲頭,憑感覺将那物從滑溜溜的衣褲間撥弄出來,手上還得注意着不挨着碰着。一個不小心碰着了,手邊像被刺了似得縮回來。如此幾番,總算了弄好了。

也不敢看封不染的臉,只傻愣站着,腦子早跟燒了炮仗一樣喧嚣混亂。等了足足半刻,不見有任何響動。趙永晝擡起頭,卻見封不染牢牢的盯着他,淡黑的眼珠子深沉的可怕。

好奇之下轉過頭去,卻見那木盆內滴液未有,那物還精氣神兒十足的立着。

“你……”趙永晝倒吸一口氣,抖着嘴皮子,除了個你字卻再也說不出什麽。

畢竟是在風月場所混了三年的人,眼下這情況,怎麽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看封不染也憋的挺難受,面紅耳赤,呼吸粗重得吓死人,卻愣是硬撐着。趙永晝心下不由奇怪,難道封不染平時都不發洩的麽?眼下卻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刻。

帳外巡夜的侍衛腳步聲規矩的來來回回,遠遠近近,平安無事;封尋的鼾聲時輕時重,間或呓語,睡的正沉。

趙永晝平複了心跳,已做了決定,神情反倒平淡下來。

封不染卻有些緊張,此時細看這少年,越看越覺他明眸雪膚,紅唇白齒。那徐徐呼氣的嘴唇,微微輕顫的睫毛,無不令人心癢。還有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總覺得含着前世今生的眷戀,情濃的很,喜人的很。

“失禮了,老師。”

少年傾身過來,封不染只來得及深嗅一口那迷人的香氣,眼前便被覆上一層棉白。

什麽也看不到的情況下,觸覺就會變得分外敏感。身體最敏感的部位被輕柔包裹住時的顫抖,也就分外震撼。

封不染渾身一震,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少年在做什麽。輕捏重揉,快撚慢撫。拇指的撥弄,麽指的安撫,無不清晰。

喉間不由發出嘆息,便聽見少年略帶焦急的聲音,“可別出聲啊。”

聽得出他很害怕被人發現,封不染彎起唇角,卻被趙永晝看了去。

“笑什麽?”有些生氣的低問。

“這麽點可不行啊。”封不染忽然出聲道。

趙永晝手一頓,眼神光怪陸離。卻是沒見過這樣的封不染,如此的不要臉。但轉眼又想,封不染是病了才會如此。這個樣子斷是不能被別人看見,堂堂大元帥的臉面還真不能不要了。

沒想到在河館學到的些伎倆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趙永晝搜腸刮肚,用了所有他能用的,若不是考慮到這裏是軍營不能亂來他便就真身上陣了。好在封不染大概是憋的太久,撐到最後也繳械投降了。

這一去封不染終于覺得有些乏了,伴着那孩子的急促輕微的咳嗽聲,陷入了很深很深的睡意中。

替封不染穿戴好,趙永晝去河邊清洗。棉帕丢進河裏,趙永晝自己也渾身燒的慌,渾身都是汗,索性脫了衣服跳進河裏讓自己冷靜冷靜。拼命給自己洗腦:封不染只是個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會吃喝拉撒。不僅如此,他還是個病人。不能自控,随心所欲。他剛才伺候的也是生病時的封不染,跟平日裏的那個封不染,根本是兩個人。對,就是這樣的。

将涼水拍打在臉上,趙永晝在心裏對自己這麽說道。

岸上有人在練武,揮着長槍。瞟了一眼,不是趙煜那小子又是誰。

“趙小将,這麽晚了,怎的不休息呢?”棉帕搭在肩上,趙永晝渾身*的慢慢走過去。

青年看了他一眼,并未理會他。趙永晝也不再答話,挑了一塊大的鵝暖石坐着,拿棉帕擦拭着頭發,雙眼放在青年身上,不久便空濛起來。

他此刻又算什麽呢。封不染的侍從?封少爺的跟班?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喂馬兵。即使他有權傾朝野的家世,家人就在眼前卻不能認,甚至不能上前去多跟他說幾句話。

“你是封家的家從?”頭頂傳來問話。

趙永晝擡起頭,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回答。

“若你是封家的人,就該離我遠些才對。”

“啊,不,不是。”趙永晝連忙說,“我不是封家的人,我就一個喂馬的。”

趙煜在他旁邊坐下來,從懷中拿出一方淡黃色的絲巾輕柔的擦拭槍頭。目光且柔,嘴裏卻喃喃說:“封家與趙家勢不兩立,總有一天……”

趙永晝是如何聰慧的人,一眼便看出這小子是怎麽回事,一語道破:“趙小将,可是有了心上人?”

“你、你胡說什麽。”趙煜終于肯拿正眼看他,結結巴巴的,臉紅了些。然後趕緊将絲巾揣進懷裏。

趙永晝靠近了些,滿臉壞笑,“是個姑娘?”

“你這是何意?”趙煜看着他。

趙永晝放心的點了點頭。這就好這就好,趙煜喜歡姑娘,他趙家後繼有人,嗯嗯。

“我聽你方才的意思,難不成那姑娘跟封家有什麽關聯?”趙永晝探頭問。趙煜擰着眉,滿臉愁苦。這下趙永晝便明白了,原來這小子的愁思悶想都源自于此。

瞬時便拿出好叔叔的态度來,伸手攬着旁邊比自己寬了兩倍的肩膀拍着。

“我當是什麽不得了的事兒,煜兒有了喜歡的人,這是好事兒。看你這幾日都愁眉苦臉的,大丈夫敢做剛當,你又這麽年輕,只管去喜歡便是了!”

“你說的容易。封家與趙家多年來分庭抗禮,勢同水火。家裏人又恨他們入骨……”趙煜忙着吐苦水,倒沒在意這少年言語動作上對自己有什麽不對勁的。

“封趙兩家不和那是朝廷上的事,與你小兒女的來往有甚關系?”

趙永晝言辭間帶了些怒氣,“二十出頭的人了,這點小事都拿不定主意,眼下如何帶兵打仗?将來又如何繼承趙氏家業?你祖父和父親都是雷霆氣勢之人,你這般慫弱,難怪連自己喜好都受制于人。”

一番呵斥倒唬着趙煜了,愣愣的看着旁邊不及自己肩膀的少年,“你、你怎的對我家如此了解?”

趙永晝一頓,揮了揮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兒,就你這傻小子沒出息。”他站起來,跺了跺腳準備往回走。

“別整天愁眉苦臉的,大好年華不去建功立業跑這兒來憂心這種事,莫說你父親,連我這個外人都看不起。”

趙煜看着那小身板兒老神在在的離開,腦子就像被砸了一棒似得,暈乎乎不得所以。

這人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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