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演戲，發燒，送醫院

今天這一場戲是兩人第一次在同一部影視作品中的第一次對手戲，卻是演一對父子。化妝的時候，有個年紀小些的化妝師小姑娘開玩笑道：“單看這裝扮，哪像父子，像兄弟還差不多。婁哥，您看上去也太年輕了。”

“那就要看你們的化妝技術了。”婁墨帶着笑意說，“劇情需要，盡量給我往滄桑了化。”

“好的，您放心吧。”小姑娘道。

今天這一場戲講的是高中生蔡政早戀被父親蔡文祥發現，蔡文祥訓斥他，父子倆鬧矛盾的情景。戲裏蔡文祥雖然還不到四十，卻因常年操勞，比同齡人顯老十歲不止。兩人一個扮年輕，一個扮老，扮年輕的宋宴根本不怎麽需要化妝，他長得好，皮膚白.嫩，因為生子瘦下來的身材讓他顯得少年感十足，只要簡單地整理一下頭發就行，而婁墨的中年妝顯然更費時間。

化完妝，開始下午的拍攝。宋宴換了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校服，校服又大又沒氣質，穿在宋宴身上卻一點兒也一點兒不顯得醜，反而洋溢着青春的氣息，他背着一個黑色的雙肩包，低着頭從門外走進來，略長的碎發落下來遮住眉眼，如同漫畫裏走出來的漂亮少年。

這個鏡頭沒有婁墨，婁墨就站在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看着他，越看心裏被填得越滿。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發現宋宴的表演很有靈性，要是能有更專業的學習，假以時日一定會有精彩的成果。

宋宴這一段一遍過，接下來是父子同框。

“婁墨不用說了，這個戲你不是第一次拍，小宋，你對着他的時候別緊張，我是怕你……”

黃紹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因為他看到婁墨嘴角上揚在笑，“你笑什麽？”

婁墨摸了摸鼻子，道：“沒什麽，你繼續說。”

黃紹白了他一眼，對宋宴說：“你別緊張，照你前幾天的狀态演就行。”

“好。”宋宴回道。

“先試一鏡，我看看你們兩個人的狀态。”

放學後，蔡政送女友回家，然後才回自己家，剛進院子就被父親蔡文祥叫住，問他這些日子為什麽每天放學回來這麽晚，蔡政說去同學家寫作業了，蔡文祥問他哪個同學，蔡政随口說了一個男同學的名字，蔡文祥就問男同學家住哪，蔡政瞪着蔡文祥，第一次對父親發了火。

這是一個長鏡頭，從蔡政走進家門，蔡文祥試探詢問，蔡政逃避，不得已選擇撒謊，蔡文祥咄咄逼人，蔡政爆發，蔡文祥卻在這時突然選擇忍讓。對于父子兩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情感爆發的集中點，只是蔡文祥比未成年的兒子更懂得隐忍。

宋宴第一次跟婁墨演對手戲，說實話，他是有些緊張的，婁墨作為國內最著名的影帝，他的演技足以讓所有對手戲演員感受到壓力，同時他又覺得很興奮，他其實早就在期待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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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一遍後，黃紹并不滿意，問題偏偏出在婁墨身上。

“婁墨，你的眼神有問題。”黃紹直接道。

婁墨皺眉，“什麽問題？”

“你這是看兒子，不是看戀人，別那麽火辣好不好，收一收。”

現場工作人員只以為黃紹在說笑，礙于婁墨想笑又不敢笑，個個把臉憋得通紅，婁墨瞪了黃紹一眼，回道：“知道了。”

黃紹走開後，宋宴看了婁墨一眼，小聲道：“把我當小寶。”

婁墨頗為尴尬地說道：“第一次跟你演戲，還沒回過神來。”

宋宴笑了，說道：“拿出你作為影帝的專業水平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兩人認識這麽多年沒有一起演過戲，甚至連同臺都沒有過，這是第一次一起工作，一起為了同一部戲裏的同一個場景努力，這是兩人第一次在工作中軌跡重合。

第二遍，婁墨找回了感覺，這次拍攝很順利。兩人的臺詞都很多，一開始是蔡文祥不停地詢問蔡政，後來是蔡政對蔡文祥爆發性地怒吼，在情感對沖上兩人都處理得相當精彩。

黃紹對宋宴這一段的處理而感到驚訝，一直到拍攝結束都沒回過神來，還是婁墨提醒才喊了“咔”。

“非常好，休息一下，準備下一鏡。”

宋宴和婁墨走到一旁休息。婁墨特意表揚他：“演得不錯，把我都震住了。”

這是真心話，以前他雖然覺得宋宴演技不錯有靈氣，但也只當他比較穩，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爆發力。

婁墨的誇獎讓宋宴很受用，他接過小韓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很自然遞給婁墨，道：“這個角色有很大的表現空間，不僅有親情，還有愛情，年齡跨度大，我很喜歡。”

“當然，”婁墨說道，“雖然按照影片名字，我是一番，但是你的戲份一點都不比我少，這其實是個雙男主的戲，雖然是父子。”

宋宴頓了一會兒，問婁墨：“你之前和許非同搭戲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婁墨笑道：“你其實是想問，我和你搭戲是什麽感覺吧。”

“嗯，你說說看，說實話。”

“我給你打個分吧，”婁墨說，“滿分一百，我給你八十五分。”

“扣分項在哪？”宋宴問道。

“經驗。”婁墨說，“你什麽都好，就是缺少經驗，至少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沒你演得好。”

“那你覺得我能不能在你這個年紀拿到影帝？”

婁墨看着他，“你想嗎？”

宋宴與他對視，緩緩道：“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他說：“婁哥，我一直想追上你，想和你站在同樣的高度，而不是被你抛下，不，我想勝過你，讓你不舍得把我抛下。”

“傻話，”婁墨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不管你的演技在什麽水平，我都不舍得把你抛下，你是我的寶貝，就算抛下全世界我也不會抛下你。”

宋宴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又義正言辭地說道：“不，我就是要超過你。”

“好，超過我，”婁墨哄他，“以後有很多機會，好好把握，總有一天你會追上我，超過我，比我厲害。”

之後的拍攝一直很順利，唯有一點，傍晚的時候，婁墨又發起了高燒，還有點咳嗽。結束的時候莊姐不知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匆匆忙忙趕過來要接他去醫院，被婁墨拒絕了，“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回去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

莊姐見他堅持就沒再勉強他，低聲拜托了宋宴兩句讓他好好照顧婁墨就走了。婁墨卸完妝，把化妝師都支出去，等化妝室裏只有他和宋宴兩個人的時候，對宋宴道：“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小寶很想你。”他又抛出一個很有用的借口。

宋宴本來也沒想拒絕，既然把話都說開了，回家住是必然的，但是看着婁墨這個樣子，他突然又想逗逗他，于是問道：“那我晚上跟小寶一起睡。”

婁墨伸手撫摸他的後頸，道：“我也想你。”

婁墨的手心很燙，宋宴笑了，真心的。

時隔兩天，宋宴回到家中，曹姐和周姐都識相地沒有問他這兩天去了哪裏。晚飯還有一個湯就做好了，宋宴在客廳逗一會兒小寶，發現兩天沒見，小寶竟然又長開了一些，小寶能聞出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把他抱到懷裏的時候，小寶嗚咽兩聲，乖乖地把頭靠在他胸口。

飯後，宋宴叮囑婁墨吃藥，然後兩人就上床睡下了。睡到半夜的時候宋宴醒來，發現身旁是空的，被窩已經涼透，他翻身下床，輕輕地打開卧室門，聽到外面傳來不太明顯的壓抑過的咳嗽聲。

餐廳透出燈光，宋宴回房拿了件厚呢外套走出去，婁墨聽到聲音轉身看他，“是不是吵醒你了？”

“怎麽了？不舒服？”宋宴把衣服披在婁墨肩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他剛從被窩裏爬出來，手熱，摸不出，“量體溫了嗎？”

婁墨抓住他的手攏在手心，道：“沒事，可能有點感冒，怕咳嗽吵醒你。”

“去床上睡吧，明天跟黃導請假去醫院看看。”

宋宴拉着他的手往卧房走，婁墨乖乖被他牽着，像某種大型犬。宋宴把他趕上床，幫他把被角掖好，調高室內溫度，挨着他躺下，“想咳就咳，不用憋着。”

婁墨翻了半個身，将他虛虛摟在懷裏，但是只摟了幾秒鐘就放開了，重新恢複平躺，“我怕傳染給你。”

宋宴抱着他的一只胳膊，将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輕聲道：“沒事，我不怕。”

這一晚就在婁墨時不時的咳嗽聲中度過，第二天早上宋宴先婁墨一步醒來，剛一睜眼，就發現婁墨面色潮紅，嘴唇幹裂起皮，呼出的氣息灼熱異常，而婁墨貼在他身上的皮膚，燙得幾乎能把人烤熟。宋宴連忙推醒他，焦急地要拉他去醫院，婁墨燒得眼睛都睜不開，卻還搖頭道：“今天戲份排得緊，不能耽擱。”

宋宴想用強的，但是婁墨不願意，他也只能放棄，只能去拿了退燒藥給他吃。退燒藥效果很好，不過二十分鐘燒就退了，兩人坐小韓的車去到片場。

婁墨早飯就喝了幾口粥，實在難受得吃不下，他本以為能夠撐過這一天，沒想到第一個鏡頭還沒拍完，就因為頭疼加眩暈，和又一次突發的高燒，直接暈了過去。

婁墨暈倒的時候，宋宴就站在他對面，意識到不對，連忙上前扶住他，讓他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婁墨無意識地把臉靠在他的頸窩，滾燙的呼吸簡直要把人燒起來。

工作人員們反應過來，紛紛圍上來詢問怎麽回事，宋宴顧不得給他們解釋，大喊一聲：“小韓，去開車！”

宋宴在工作人員的幫忙下把婁墨扶上車，回頭對黃紹道：“我送他去醫院。”

黃紹忙不疊揮手，“去吧去吧，有事打電話。”

小韓把車開得飛快，宋宴在路上撥通最近一個醫院的急救電話讓他們做好準備，然後囑咐小韓往那個醫院開，接着，他又給莊姐打了個電話，這件事一定會被人拍到，他得提前通知莊姐準備通告。

挂了電話，宋宴連忙查看婁墨的情況，發現婁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靠在他肩上急促地呼吸，宋宴撫摸他的臉，輕聲道：“難受多久了，為什麽不說？”

婁墨閉上眼睛在他頸間蹭了蹭，聲音啞得厲害，“我以為能撐過去的。”

“好了好了，不說了，”宋宴擡起手，把他摟緊了些，“馬上就到醫院了。”

這時，小韓說道：“哥，後面那輛車一直跟着我們。”

宋宴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從出了片場就一直跟着他們，“是狗仔，你別管他們，開你自己的。”

“好。”小韓道。

果然，到了醫院，小韓剛把車停在急救部門口，無數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從四面八方湧來，把車圍得水洩不通，宋宴和婁墨被堵在了車裏。

婁墨的情況緊急，不能耽擱，宋宴沉着臉，握住門把手用力往外推門，但僅僅只推開一條小縫，就被外面的力量給關上了，宋宴心裏的怒火一下子竄得老高，正要發作，小韓及時撥開人群将他解救出來。

宋宴脫下外套罩在婁墨頭上，和小韓一左一右把人扶下車，在成群的記者中艱難前行，叽叽喳喳的聲音和亂七八糟的問題如臭雞蛋一般砸過來，幾乎将他們淹沒，宋宴沒空思考他們問了什麽，半拖半抱地攬着婁墨往急診大門走去。

“宋先生，您能不能回答我們的問題？”

一支話筒幾乎怼到宋宴臉上，宋宴忍無可忍，擡手将那話筒隔開，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滾！”

周圍有一瞬間的安靜，接着，“咔嚓咔嚓”的相機聲越加瘋狂地響了起來，宋宴來不得思考剛剛那句話将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婁墨身上燙得吓人，他死死把人護住，沉着臉破開人群。

醫用推車已經推到人牆外，醫護人員手機并用終于把人接了出去。

這時莊姐的車到了，宋宴舒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跟着推車跑進急救部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