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病
第34章病
臧白抱着手機,擰着眉毛,挨着一條條往下翻看最新爆料。不管別人振振有詞,說出花來了,總之他是不信。
什麽更自由、更完美、不受本能控制的人,林泊川要真那麽高風亮節看得開,根本不至于為了得到林家的産業而大動幹戈。而就臧白的了解,他是個自視甚高、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極強的人。這種雄性特征顯着到了變态的地步,壓根就是對他某方面無能的補充。只有這樣一切才能說得通,而不是什麽自我選擇遏制住本能。
網上的那些,如果不是林家的公關,就是林泊川自己找人放出去的,林廣躍的危機已經過去了,他要挽回自己的名聲和尊嚴,絕不會容忍自己一直是一個笑柄。
不過看這副作用,倒和他這幾天的症狀挺相似,應該是巧合吧,誰重感冒都這樣一副要死不活樣兒。
臧白這麽想着,把房間裏的垃圾拿出去給保姆,正碰到也拿垃圾過來的華叔。華叔把一只塑料袋交給她:“這裏面有針頭,丢之前拿紙包起來,小心點。”
交代完他就走了,也沒和臧白寒暄,看得出來,他對臧白的芥蒂還在。
臧白望着華叔轉過牆角消失的背影,知道前幾天是他誤會了,并不是林泊川在刻意為難他。
“先生,垃圾給我,我得趕緊去丢了。”
臧白看着那個裝針頭的袋子,遲疑了兩秒:“我自己去丢,你的也給我吧。”
“怎麽能讓你去。”
臧白一團和氣:“沒事,我正想出去走走。”說着已經把保姆手裏的袋子拿過來了。
臧白推了一車垃圾出來,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這地方房子稀疏,要走出房子前面那片草地,在下山公路的路邊才能找到垃圾站,得有一裏路。
臧白雙手被推車占住,到了垃圾站,他才騰出手來拆開那包用過的醫療廢品,想以此驗證自己的猜測,林泊川只是感冒打針,而不是別的。
暮色四合,臧白對着路燈也看不清針劑瓶上的小标簽,他掏出手機電筒,對着那些字仔細辨認着,讀了一遍,又讀一遍。
在今天之前,“巴布α洛希酮”這個專有名稱只有極少數專業人士才知道,然而它卻在一次娛樂八卦中,變成了一種吃瓜必備小知識。現在,臧白親手拿着裝這種針劑的小瓶子,親眼見到這幾個字印在藥瓶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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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完垃圾,又在垃圾站旁邊站了一陣,直到把網上的最新爆料看完,才面無表情往回走。
有一部分人并不買賬,懷疑林泊川是為了擺脫他功能障礙的笑話才故意去買這個藥,想從被動不行變成主動選擇,以此來挽回一點自己可憐的尊嚴。
最新的消息是那位護士針對某些人的惡意揣測,接連甩出九宮格的藥品清單。從清單上的時間顯示,從兩年前到現在,林泊川每隔三個月就會去開次藥,時間精确到了天,也從側面證明他在國外時就已經開始用這個藥了。
臧白推着車慢慢走。所有圍觀這一切的恐怕都在猜測林泊川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有臧白沒有猜。他不想去揣測林泊川這種行為是不是和十年前那件事有關,但如果他真的要做到這種程度,甚至不惜傷害自己,他為什麽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說?不試圖請求原諒?反而露出一副不知悔改的惡劣加害者的嘴臉。
他看不懂林泊川,也慢慢看不懂對林泊川這麽執着的自己。
晚飯時間林泊川也沒有下樓來,照百科上的副作用持續時長來看,他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好幾天,他還要打最後一針。
只是第二天,林廣躍突然登門,但在樓下被華叔給攔下來,說是林泊川最近生病了,要卧床靜養。
竟然被一個管家攔下來,林廣躍心想,林泊川在網上鬧出這麽大動靜,怕是沒想好怎麽個給林家一個交代。這幾天電話不通,人也不見,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泊川生病了?我上去看看他。”
“少爺現在正睡覺,要不您先等一會兒?”
華叔知道林會長沒那麽多時間慢慢等,他也知道林廣躍肯定是因為網上的事情來的,而林泊川還什麽都不知道。
這幾天他人不舒服,事情都交給了華叔處理,包括他的私人電話。華叔這個“幕後黑手”也沒指望能從這次的事件中全身而退,肯定免不了惹他家少爺生氣。但生氣歸生氣,也是身體好起來後的事情,不能讓他發着高燒還大動肝火。
看林泊川鐵了心不見他,林廣躍壓了壓心裏的怒氣,語氣不太好地說:“我是能等,但我說給他做的那個項目還比較急,今天不定下來,我就只好另找人了,過後也別說什麽他二叔不守信用的話。”
華叔心道不好,什麽項目,他怎麽沒聽說過。
還沒等他理出個所以然,林泊川站在二樓扶着欄杆,還穿着睡衣不修邊幅,啞着嗓子說:“不好意思二叔,我最近身體确實不怎麽好。”他拿拳頭杵着口鼻悶聲咳嗽一陣:“華叔,你帶我二叔來書房吧,也叫上臧白。”
林泊川換了身正裝,但往後梳的頭發也顯得力不從心似的垂了幾縷在額前,兩邊面頰帶着不健康的酡色。他坐在沙發中間,拿了茶壺想給林廣躍倒杯茶,卻似乎連提起一只小水壺的力氣都沒有。就在茶壺蓋哆聲響的時候,臧白從他手裏接過壺:“我來吧。”
臧白潤茶、沖泡、溫杯、倒茶……行雲流水做完這一套功夫,才把這激發出蘭花清香的鐵觀音擺到林廣躍跟前:“二叔,喝茶。”
林廣躍慢慢品着茶,聽林泊川咳咳嗖嗖地彙報工作:“您上次讓人拿來的那個項目的資料我都看了,關于競标我也有些想法,原本想過兩天去公司和大家碰碰,實在着急的話,我晚上整理好,明天去趟公司。”
“不急。”林廣躍把茶碗放下,突然打量起林泊川來,“泊川,網上說的都是真的?”
“網上說什麽?”林泊川頭昏腦漲的,最近都昏沉沉躺在床上也沒上網。
林廣躍看了眼臧白:“這裏沒外人,你跟二叔說實話,你α3腺體激素不足是不是因為打了巴布α洛希酮?”
林泊川頓時瞳孔張大,一張虛弱的臉上全是愕然。
臧白也奇怪,這件事難道不是這兩人其中之一策劃的?
看林泊川的表情,林廣躍一下明白了好幾件事,随即眉頭皺起:“泊川,你為什麽要打那玩意兒?真的是去國外讀書的幾年入了什麽邪教,還是別的原因?”
林泊川雖然暈頭轉向生理不适,但他腦子很快轉過來了。他這事兒被人放到了網上,并且是誰幹的他也已經猜了出來。
一股氣直沖腦門,但在林廣躍面前,他努力壓着,但難掩急赤白臉:“這些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咳咳……咳咳咳咳……什麽都和你彙報……”
話未落音,又是一頓咳嗽。臧白看不下去,給他倒了杯茶,好不容易咳嗽聲才被熱茶壓下。
林廣躍公事公辦地說:“那你知道這是誰放出來的消息?對方有什麽目的?這不僅關系到你,也關系到我們林家。”
林泊川垂下頭,他燒得腦子發暈,視線也有些模糊了,無力嘶聲道:“我知道是誰,他沒什麽目的,只是看不得我被人嘲諷辱罵而已。”
說到這兒,他很有些悲哀,對面坐着的是他的親二叔,還不如一個管家對他的關心。
他還記得小時候寄住在華叔家,林家常來看他的就只有他二叔。別人看小孩都帶零食玩具,林二叔卻帶習題冊和名人傳記,下一次來還會考察林泊川的功課。但林泊川盼望他來,故意把那些偉人的故事講錯,讓他二叔再給他講一遍,雖然那些故事他都讀過了。偎在他二叔身側,聽他一臉嚴肅地講故事,是他童年難得的溫情時刻。
人都是會變的,但林泊川還是沒辦法把他二叔和現在的林會長對應起來。林會長關心林家的股票和名聲,關心會長的位置,在意林泊川的商業形象,卻對林泊川的個人尊嚴毫不在乎。這個人又怎麽會是曾經給他講過故事的二叔?
“既然知道是誰,你告訴他這個話題炒過了。現在網上有人號召Alpha都應該有這種自我意識,而不是一味要求Omega戴止咬圈,他們要把你當做是Alpha的新道德和新标準……”
林泊川已經越來越迷糊,開始聽不清他二叔後邊的話。
這種言論臧白也看到了,再次把AO易感期發生暴力事件,輿論更傾向于指責Omega拿出來探讨。絕大多數Alpha都是被動發作類型,只有極少數信息素紊亂會引發主動易感期,而全體O卻要為這極少數的A戴上頸圈。這種極大的不公平就在于Alpha們沒有林泊川這樣的自我控制意識,他們應該意識到自己的權利和義務的極大不對等。
臧白對此深有同感:“難道這不是好事?”
林廣躍轉向臧白,不知道他到底指的哪方面。
“如果你指的社會共識,是好是壞不在今天的讨論範圍。但把泊川推到這種位置,別人就會拿着放大鏡找他的德行缺點,對林家對你們自己都百害而無一利。如果是想堵住那些嘲諷你的嘴,目的已經達到了。淩晨我就會讓人删掉所有內容,你們也要配合發個個人聲明。”
不是商量的意思,說完這些,林廣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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