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共枕
第55章共枕
大年初一,淩晨兩點,林泊川一身疲憊回到房間。他左臉上有些紅腫,襯衣外面的馬甲也被撕破了,看起來狼狽至極。
“怎麽樣了?”臧白也一臉急色。
“打了一針鎮定劑,睡着了。”林泊川邊說邊把外邊破了的馬甲脫下來,“你媽媽沒被吓到吧。”
“她還好,我之前和她說過你媽媽的情況,有些心理準備。”
“那就好。”
林泊川随手把馬甲扔在沙發角:“你先睡吧,我去洗個澡也睡了。”
沒了馬甲的遮擋,合體襯衣下鼓囊的好身材也呈現出來。林泊川習慣性一拉領帶,解開扣子,順手把襯衫也脫了下來。正當他解褲帶的時候,突囡丯然發現臧白一臉震驚看着他。他馬上停了手,撿起沙發上的衣服,捏着褲腰,有些狼狽:“不好意思,我習慣了。”
臧白撇開眼:“沒事,你快去,已經很晚了。”
剛剛他們在海邊看煙花,華叔一個電話把人叫了回來。林媽媽不知是被外邊放炮的聲音給刺激到了,還是春晚的聲音引起了她什麽回憶。原本還和大家一起高高興興打着牌,她突然就掀了牌桌,開始吵鬧。
家裏其他幫傭都回家過年了,華叔制不住她,也不敢讓另外兩位老太太幫忙,怕一不小心再弄出個好歹,只好給林泊川打電話。林泊川一回家,他媽媽好像更受刺激,不僅大吵大鬧,還打人。林泊川一上前,就被她狠狠甩了個耳光。
不僅如此,這大晚上的,她穿了睡衣就往外跑。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瘋起來的時候,力氣總是特別大,動作也特別靈敏,精力還特別旺盛。林泊川追出家門,硬是在後院繞了好幾圈都抓不住。臧白想幫忙,但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林泊川讓他帶白玉珍回房間,他會處理。
一直耗了大半夜,才把他媽媽給安頓下去,估計明天又會把她送回山上去吧。
臧白側身躺在床上,面頰陷在柔軟的枕頭裏,暗自琢磨着林泊川的感受。這麽多年,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不一樣,它侵蝕着人的智識,不管他對他媽媽多好,照顧得多用心,在她瘋起來的那一刻,那這所有就都回歸于零。 他便不是她的兒子,不是她的親人,她會用世界上最髒的詞語羞辱痛罵,會不知輕重地動手,會恨不得殺死他……
如果說林泊川對他媽媽也沒什麽感情,照顧她僅僅是出于一種義務,那還要好一些。但事實上,林泊川很愛他媽媽,會在最無助的時候叫她。臧白稍微帶入地想一下,如果白玉珍是這樣,他就已經難受得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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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身後的床墊輕輕陷下去,一股新鮮的沐浴液香味兒靠過來,林泊川安靜地躺到自己那側,便不動了。
臧白反複猶豫,有些忍不住想要安慰幾句:“林泊川,你媽媽……”
“睡吧,”林泊川背對着臧白,顯然不想談論這件事,“很晚了,晚安。”
臧白咬了咬牙,也不再說什麽。
不知道睡了多久,臧白被一陣急促的呼吸和顫動吵到了,他極不情願又迫于無奈地體會着逐漸蘇醒的過程。等他醒到七分時,就猛地清醒過來。
他自己的被子早就不知所蹤,而他正裹在林泊川的被窩裏,手臂橫在對方胸膛,手掌鑽到了睡衣底下,摸着他的胸肌,而他的腿,橫跨在林泊川的胯中央,他的胯中央擦着林泊川大腿外側。
臧白驚得簡直要跳起來,或者叫出聲,但他盡量冷靜地抑制住了,如果這時候吵醒林泊川,他要怎麽解釋這個現場。
他按着跳動得過快的心跳,輕柔而緩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和腿,再輕柔又緩慢地,滾回自己那一半床位,再輕柔又緩慢把踹到地上的被子撿起來蓋好。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終于松了口氣,累出一身毛汗。
但他剛放松下來,吵醒他時那種急促的呼吸和顫動又出現了,這次他清楚地聽到這動靜是旁邊的林泊川發出的。
他怎麽了?臧白屏息凝神,豎起耳朵,又聽見一連串嗯嗯聲,像是特別痛苦,被束縛住,無法張口無法掙脫的呻吟。這感覺臧白意外地熟悉,肯定是在做噩夢。
“林泊川,你醒醒,你做夢了……”
臧白知道噩夢中的人被突然弄醒會受到驚吓,便試圖溫和地叫醒他,但這顯然沒用,林泊川哼哼得更大聲,渾身的肌肉都戰栗起來,像是痛苦到了極點。
臧白管不了這麽多了,他先是打開了房間的床頭燈,暖黃色的燈光下,他更看清了林泊川那張被噩夢纏身已經扭曲的臉和被汗水濕透的額發。
他一邊叫他的名字,一邊伸手推他的胳膊,幾次三番醒不過來,他的聲音和動作也越來越大。
林泊川猛地睜眼,一雙布滿血絲的鮮紅眼珠,像個惡鬼,緊接着他起身就狠狠掀了臧白一把。跪着的臧白被他掀了一個趔趄,要不是倒在床上,他胳膊可能已經廢掉了。
“操……”
“……”林泊川顯然還沒從噩夢裏恢複過來。
臧白爬起來,揉了揉扭痛的手腕,皺着眉頭,也不是問句:“你做噩夢了。”
林泊川緩慢地眨眼,再眨眼,接着才嗓子喑啞地“嗯”了一聲。他把臉埋在手掌裏,用力搓了搓,再說話時,已經徹底清醒了。
“你還好吧?”
“還好,沒事。”
“……對不起,我以為你還是……”林泊川話沒說完就住了嘴,疲憊地捏着眉心。
“還是什麽?”
“沒什麽。”
其實他想說,以為臧白還是夢裏那個臧白。
“沒什麽就睡吧,現在才四點多。”
臧白沒有深究,說着又躺下了,等林泊川躺下,就關了燈。
他直覺林泊川一時半會睡不着。做了噩夢的感覺他很清楚,先是被吓出一身冷汗,醒過來,但再閉上眼睛,剛剛那一幕一幕又都會再次出現,再次堕入黑暗夢境的深淵。這種時候需要做點什麽才能徹底打斷,臧白一般做的就是不睡了,起來畫個畫什麽的。
“你剛夢見什麽了?講一講再睡就不會再夢到了。”
“……我記不得了。”林泊川嗓子啞得厲害,這是他無法講出來的噩夢,特別是面對噩夢裏的另一個主角,那個在夢裏一遍一遍殺死他的人。
“那你想點其他事情,比較開心的,我很有經驗。”
“你經常做噩夢?”
“……嗯,偶爾會做,是人都會做噩夢。”
林泊川沒敢問臧白,他的噩夢是什麽,他怕是和自己一樣的噩夢,這是他無法承受的答案。他沉默着,黑暗中被恐懼和愧疚所填滿,他異常疲憊,但一閉上眼睛,就是夢裏那張對他仇視憤恨的臉。
被子的邊緣窸窸窣窣動了動,一只手伸進來,柔軟的手掌伸進林泊川冷汗涔涔的手心。
“這樣會不會好點?”臧白側身面對他,輕聲問。
“……嗯。”握着臧白的手,黑暗裏睜着的那雙眼睛又酸又脹,從未有過的,一種溫水一樣柔軟而溫暖的感覺充盈着林泊川的胸膛。
“那就這樣睡吧。”臧白的手指插進林泊川的指縫裏,穩穩握着。
或許現實裏的臧白并不像夢裏的他那樣對自己仇恨,林泊川這樣想,覺得自己很可恥。但他決定繼續無恥下去:“我能不能…抱着你。我想那樣的話,會好一些……從被子外面抱一下就好。”
臧白有點難為情,他點了下頭,但想起來是在晚上,又嗯了一聲。
他像被裹起來的粽子,塞在林泊川懷裏,把他的懷抱填滿。
抱着臧白的時候,林泊川想到一個詞語——完整。
胸膛是人體最脆弱的部分,仿佛它天生就在等待另一個同樣脆弱的胸膛,等它們合二為一,它們就守護住了彼此的脆弱,它們就會變得完整了。黑暗裏的林泊川既滿足又難過,他不知道該拿這種感覺如何是好。
天亮後,田醫生和小虹一起來把林媽媽接走了。林泊川有些過意不去,讓她們這個年也沒過好。田醫生倒是很通情達理,說等夫人狀态穩定一些,她也可以換班休息。
送完林夫人,林泊川帶臧白去了他爸的公墓,随後又帶上白玉珍,一起去了臧青山的墓地。按理初二臧白該帶着林泊川回娘家,但現在白玉珍都住在林家,也省了這一道。初二一家人出去逛了街,林泊川好好孝敬了一番老太太。
到了初三,該是親友間互相拜訪的日子。林家有規矩,拜訪的順序由親到疏,由長到幼,自從林泊川父親去世,歷來初三就是拜訪林廣躍的日子。
臧白一點也不想去,有他看不慣林廣躍的原因,也有上次鬧了之後的确拉不下臉。但他不好意思說,這是他來林家的第一個春節,如果不去,肯定會被人說沒規矩,他不想讓林泊川難堪。
“你不想去我二叔家就不去吧。”林泊川早看出來了。
臧白撇撇嘴角:“我是不想去,可你們林家那些人不得閑話你。”
“你覺得我怕人閑話?”
“不如你也別去了,就你那二叔,”臧白指着華叔往車上搬的各種高檔禮品,“送他還不如送狗。”
“也不能這麽說,他有的方面對我挺好的。”出門前,林泊川整了整衣服,“何況有些事情也該和他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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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ヽ(* ̄▽ ̄*)ノミ|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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