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值得愛
第62章值得愛
第三天林泊川去見了當年給錦川項目貸款的省級副行長。
當年的這位鄭行長就是因為項目爛尾,給銀行造成一大筆壞賬,這麽多年他就釘死在了副行長的位置上,再也沒能往上升一級。
林泊川知道此行肯定會遇到諸多責難,本不打算帶着臧白。但臧白說銀行也是項目必經的一環,他也想跟去看看。
按照約定時間,他倆一大早就去了,結果空坐冷板凳,等了接近兩個小時,這位鄭行長才姍姍來遲。
人一來就開始擺譜,先是控訴了一番林廣善當年把他給害慘了。林泊川張口前,就明示他們銀行不可能再給貸款:“這不是我個人對你們林家的項目不看好,別說茶城,就算你問遍全國的銀行,我敢打包票,你都貸不到一分錢,高利貸都不願意投資你這種項目。”
臧白以為林泊川在對方說他父親時就會拍案而起了,實際上,他沒什麽特別的表情。說到資金這個事,林泊川才有條不紊反問了一句:“聽鄭行長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想我接手這個項目,也不想平過去那筆賬了。”
“……”鄭行長臉色風雲變幻,片刻後冷笑一聲,“年輕人,口氣倒是不小。你覺得你有本事平了這筆賬?”
“凡事總可以試試。”
“試試不如先把這筆逾期的貸款給還上。”
林泊川微微一笑:“這就是鄭行長不給我試的機會。”
“我給你機會,誰給我機會?當年你爸三番五次來求我,我給了他機會,結果呢?今天我還在這個位置上,新來的行長比我小整十歲。”
林泊川保持着他一貫胸有成竹的淺淡笑容:“既然左右都沒有機會,不如賭一把,說不定退休前鄭行長能變成真正的正行長。”
別人都稱呼他一聲鄭行長,但誰不知道他是這裏年限最長的副行長,以前鄭世凱聽着這聲鄭行長很受用,如今卻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林泊川就這麽雲淡風輕地撓着他的逆鱗。明明是有求而來,卻是這種态度,鄭世凱已然火冒三丈,但是心底深處卻仍被“正行長”三個字所觸動。
林泊川這時抛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兩年後,第一期樓盤竣工,我連本帶息,償還之前百分之五十的債務。第二期樓盤竣工,全部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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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樓盤已經賣光了,錢也不曉得被搞到哪兒去了,兩年後你拿什麽還?”
“多謝鄭行長關心,既然我能說這個話,我便有這個把握。”
“兩年後還清全部債務。”
“百分之七十。”林泊川擲地有聲。
沉默片刻,鄭世凱突然冷笑道:“我敢保證,你到時百分之五十都還不出來。”
“那我們私人之間可以打個賭。”林泊川偏頭微笑着,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
回程的車上臧白不解:“兩年後就算二期盤能預售出一筆款來,要是還給銀行了,那不是現金流又斷了?”
林泊川點點頭:“是有這樣的風險,所以我也在賭。”他垂目望着臧白,雖說是說賭,卻并沒有賭徒那種孤注一擲的瘋狂神色,反而輕松惬意的,像他每次坐上牌桌時那樣胸有成竹。
“其實今天真正的目的既不是借款,也不是商量一期竣工時償還多少債務的問題,而是确保我接手這個項目的第一時間,銀行不會來起訴要債。”
這個項目的債權人不止銀行一家,但銀行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分量的。一旦他接手項目,那也意味着他接手了所有債務。被欠了多年的債權人一看有機會收回債務,勢必蠢蠢欲動,哪怕不顧損失,都想把錢要回來。
銀行如果這個節骨眼找他要債打官司,那一定會引起其他債權人的恐慌,所有人都會争先恐後來找他要債,那這個項目還沒開始就破産了。
“至于兩年後,只要第一期順利完成,死盤盤活,有了盈利空間,很多事情都可以到時再議。”
臧白點頭,沒什麽表情,但心裏不由得暗暗贊賞。
他以前只覺得林泊川很有魄力,工作能力很強也很努力。但在接觸這個項目後,他才真正看到林泊川在生意上的天分和大局觀,以及為人處世的尺寸拿捏。他并非故作老練以博取別人的信任,而是他的确有讓人可以信任的資本。
臧白突然想起鄭世凱最後的态度有點怪:“我覺得姓鄭的最後那話是不是有什麽深意,他為什麽就那麽确定你到時還不出來。”
“可能只是想給我施壓。”林泊川沉默片刻,“他有什麽想隐瞞也在情理之中,我和他們的關系既不是完全對立,也不會永遠統一。不過現階段一切都會比較順利,不管他們嘴上怎麽說,真正的想法還是希望我把這個項目接下來。”
如果不接下來,那這永遠都是一筆爛賬,銀行、其他債權人,包括茶城政府都不得不把希望壓在林泊川身上。
說到這兒,林泊川吩咐華叔:“你定後天上午回海城的票。”
“不等見市政府那幫人了?”臧白問。
“這次不等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長居茶城,到時候再慢慢見吧。”
“那明天你打算做什麽?”
“我記得你說過你媽媽娘家是茶城的,既然都回來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臧白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說林泊川考慮周全,還是多管閑事。
“你要是沒有回去的打算,明天我們找地方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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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在茶城可謂是家喻戶曉,一條街下來,別的店鋪可以沒有,但至少會有一家白茶園百味糖果鋪子。白茶糖是當地一種特制茶糖,用茶城本地白茶熬制而成,是本地居民從小吃到大的零嘴,也是本地特産、茶城對外的名片。
白家也是家族企業,雖比不上林家、藏家這種雄踞一方的大集團大上市公司,也算是家底頗豐。
當年白玉珍為了臧青山和家裏斷了往來,簡直氣得白老爺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恨透了臧青山。最開始連帶着臧白都不受老爺子待見。
前幾年臧白大舅去世,他才第一次見自家姥爺,但老頭一句話都沒跟他和他媽媽說。
白老爺子八十多,滿頭白發,連胡須都白了,反襯得人精神抖擻。白家現在大小店鋪都是臧白二舅一家在管,後面的制糖工廠是三姨一家在管。
三姨白玉瓊也是O,和他媽媽有七分相似,見着臧白格外親熱,問了不少關于她小妹的問題。
“你媽媽過得好不好呀,一個人在海城,你爸爸又去世很多年了,沒親沒故的,你可要照顧好你媽媽。”
“我會的,三姨費心。”
白玉瓊壓低聲音:“有時間也帶你媽媽回來看看老頭吧。老頭子脾氣倔嘛,實際心裏一直惦記玉珍,特別是大哥去世這幾年,老頭子也想開很多啦。”
“我會的。”
說着三姨塞給了他幾個厚實紅包,說是補上去年他結婚的賀禮。當時不是家裏不去人,是他媽媽根本沒有通知。
“說起來倔,你媽媽可比咱家誰都倔。”不知道想到什麽,老太太突然難過起來,“千好萬好哪有家裏好呀,也不知道出去吃了多少苦頭……”
主位上老爺子說:“老三,你別拉着孩子啰嗦,讓他來陪我喝幾盅酒。”
“爸,你身體不好,少喝點吧。”
“吃你的飯,少說話。”
臧白陪他姥爺喝了兩杯,礙着老爺子的身體,也沒多喝。但兩杯酒下肚,老頭也打開了話匣子,說臧白比他媽媽懂事,有腦子,至少在人生大事上沒有走偏道兒。說着看了眼旁邊的林泊川,對這個外孫婿頗為滿意。又說臧白長得還是更像白家人,那雙眼睛像他外婆。
說起臧白外婆,又講她發生意外走得早,那時老大老二都在讀書,老三也小派不上用場,老四玉珍是他一人親力親為帶大的。
說到這兒,老頭沉默了很久,聲音都有些哽:“都老了啊,我老了,你媽媽也老了。你大舅還走在了我前頭,有時間叫你媽媽也回來看看吧。”
“姥爺,我媽媽也很惦記您,她會回來的。”
回去的路上臧白有點喝多了,但他沒讓自己呈現出太多醉态,只是撐着頭望着車窗外面一言不發。
“難受的話,就休息一下,很快就回酒店了。”
臧白轉過頭:“我沒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媽媽去給別人做小,特別傻?”
這種問題,林泊川也很難回答,他斟酌着:“感情的問題很複雜,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但在外人眼裏,這看起來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
臧白呵呵笑了兩聲:“她就是傻,你聽我姥爺說的,小時候丁點苦頭沒讓她吃過,丁點委屈沒讓她受過,要啥有啥,太随心所欲了。
“一個人太随心所欲就容易自私吧,她不考慮我姥爺的心血,也不考慮她以後孩子的處境,總之就那麽做了,讓我這輩子都是私生子,在人前擡不起頭。”
聽到這些話,林泊川确定臧白是真醉了。他攬過他的肩膀,讓他靠着自己:“這都不是你的錯,不要這麽想。”
臧白倒在他胸前,貼着他的心跳,醉态完全呈現出來了,嘟囔着:“可是她又很愛我,我爸也很愛我,我都不知道該去恨誰……”
林泊川胸口一緊,他太懂這種矛盾的情感:“誰也不用去恨,好好愛自己。”
“愛自己……可我是私生子,也值得被愛嗎?”
“值得,每個人都值得愛和被愛。”
“是嗎?”臧白笑了笑,“那你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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