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瘋得徹底

第64章瘋得徹底

“滾開……滾……啊啊……”

“救命……救命……孽子……殺了你……殺了你……”

“啊……啊……誰來救我……救救我……”

“林……所有姓林的……不得好死……啊啊……”

随着房門“砰”一聲關上,咒罵、哀求、撕心裂肺的聲音都被關在了房間裏。

但很快林母又掙脫了小虹的束縛,披頭散發、面目扭曲,抓着窗戶的鋼筋欄杆,血紅的眼睛裏勃發着瘆人的仇恨。

她隔着欄杆朝林泊川吐口水,雙手探出來抓他,一字一句地詛咒他不得好死。

田醫生匆匆拿了鎮定劑過來,小虹把她按在床上,縛住手腳。直到鎮定劑下去,那咒罵和掙紮才漸漸平息。

田醫生出來關上門,看到林泊川右邊顴骨上的青紫,那是他媽媽突然抓起桌子上的保溫杯砸的:“我拿點藥膏給你塗一下。”

“不用,沒事。”

“夫人這段時間一直這樣,多數時候都不太清醒,其實不建議見人。”

林泊川點頭:“我要離開海城一段時間,接下來幾個月你和小虹多費心。”

“你放心忙你的,夫人有我們看着。”

這回匆匆一見以這種雞飛狗跳的方式結束了,話也沒說上一句。

臧白還是第一次親眼見林媽媽犯病。知道這件事和親眼所見所受到的沖擊是完全不一樣的,他也有些被吓到。回程的路上,車上的氣氛格外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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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下,臧白在路邊發現了華小豪的車,正詫異,林泊川就說:“你們先坐小豪的車回家。”

又一次,在看望完他媽媽後,林泊川開車揚長而去。好在這次沒讓他們原地等,還知道提前把華小豪給叫過來。

臧白坐上副駕:“跟着林泊川。”

“啊?”華小豪有些猶豫,“哥知道會發火吧。”

“看看他到底去哪兒。”

“少爺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先生,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林泊川的車快要看不見了,臧白有些不耐煩:“那你們先回去,車給我。”

……

“他這是要去哪兒?”華小豪從城邊一路跟着林泊川的車來到老城,在不熟悉的小胡同裏穿梭,還要時刻提放着不被發現。

“你跟近一點。”看得出來林泊川對這地界非常熟悉,好幾次都差點跟丢。

“我怕被他看見。”

“只要他不是去做虧心事,被看見又能怎麽着。”

“小白哥,你這樣子好像去捉奸哦。”

“華小豪!”華叔在後座大聲呵斥了一句,小孩趕緊閉上了嘴。

最後林泊川在街邊停下,進了一家寵物店,不多會兒出來拎了兩只袋子,直接進了寵物店對面的小區。

“你們先回去吧。”臧白也下車跟了過去。

等臧白在那個老舊的小區找到林泊川時,他坐在一張脫了漆的長椅上,腳邊四五只髒兮兮的大小貓圍着他轉,在他腿上蹭來蹭去。甚至有只“膽大妄為”的長毛橘貓,二話不說跳到他膝上,試圖躺下,但立馬被這個冷酷的男人給推到了地上。

臧白走到長凳另一端坐下,随手從旁邊的袋子裏抓了一把貓糧。這裏的貓都不怕人,他手心一張開,就有濕乎乎的嘴巴湊上來吃糧。

“華叔和小豪呢?”

“我讓他們回去了。”

“你跟來做什麽?”

喂完一把,臧白又抓了一把,趁貓吃糧的時候,他另一只手也沒閑着,把一堆毛茸茸的腦袋挨着呼嚕了個遍。

“小豪說我這樣子像捉奸。”

林泊川笑了笑:“那我讓你失望了。”

被推到地上的橘貓并不放棄,前爪搭在長椅邊緣,喵喵叫着拿腦袋頂林泊川的手臂。

“喜歡貓?”

“很髒,還掉毛。”話是這麽說,林泊川還是伸手去揉了揉它的腦袋。

“我記得你說以前家裏養過貓,叫菲菲。”

“小時候的事了。我媽媽發病,把它從四樓丢下來,就在這院子裏,不知道這裏的流浪貓有幾只是它的後代。”

貓都吃飽了,逐漸對食物喪失了興趣,就地坐下,舔嘴的舔嘴,舔毛的舔毛。

臧白掏出濕巾擦手,看了林泊川一眼:“你小時候……你媽媽發病,會打你嗎?”

腳邊環繞的貓逐漸走開,林泊川彎着腰,仔細地把褲腿上的貓毛一根根撚下來,用消毒濕巾仔細擦了一遍,又脫下外衣抖了抖:“走吧。”

見林泊川不願意聊這個話題的樣子,臧白沒再深究,跟着林泊川回到車上。

這地方和秋榕路一樣,長了數十年的高大榕樹遮天蔽日,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撒下斑駁樹影。

林泊川開了冷氣,卻沒有發動汽車,反在車裏翻翻找找,找出來半包煙。他抽了一支點上,打開車窗。見臧白一直看他,順手把點好的煙給他,又給自己點上一支。

他很平常地、聊閑天一樣說起那些過往:“她很少直接動手,多數時候把我鎖在櫃子裏,有一次把一壺熱茶倒在我後背。”

“你爸爸……”臧白想說為什麽你爸過了那麽久才發現,到底是怎麽樣的父親,把妻子和孩子扔在一邊,什麽都不管。

“我爸很難面對她,所以盡量避着不見面。

“因為我媽不喜歡我爸,她被我爸用一些手段強行留在身邊。在被迫懷上我之後,她更恨我爸了。其實後面那幾年我爸也差不多要放棄了,也接受了Alpha和Beta終究沒有好結果,但這時候發現我媽精神出了問題。”

一截煙灰從臧白手上的香煙掉落,他撲了撲自己的腿,震驚讓他不知道該接一句什麽。

林泊川這短短幾句話,一細想,這其中摻雜的痛苦和慘烈簡直讓人害怕,而且這種痛苦和慘烈也延續到了下一代,延續到了林泊川身上。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這種事,父母該不會告訴孩子。

“我爸去世後,從親戚口中大概拼湊出來的。”

林泊川深吸了一口煙,想起當年他林家的親戚長輩們為了争權奪利和将自己行為正當化,而不停向他控訴他父親生前的污點那段時間。

也想起那時他承受不住這些,放縱自己,直至犯下大錯。

而犯錯的對象此刻就在他面前。

臧白把煙嘴上咬得全是牙印,所謂親戚的狠毒,他也有過切身體會。

滿心的憤慨和疼惜,說出口也不過是輕輕一句:“你恨你爸嗎?”

林泊川輕輕搖頭,仰起腦袋枕在座椅靠背上,朝車頂吐了一口煙:“開始有點恨我媽把我關在櫃子裏,後來知道她生病,就原諒她了。”

父母因為自己的過錯帶給孩子莫大的痛苦,然而又知道他們并不是故意的,心裏有怨有恨,然而不知道該怨誰恨誰。臧白太明白這種感受,此時他看着林泊川,就像是看着他自己。

林泊川就那麽靠在椅背上,側着臉看向臧白,他背後是車窗外的樹蔭和陽光,然而他自己卻在陰影裏,那麽落拓,那麽難過的樣子。

“我爸去世那段時間,我過得不好,犯了很多錯,其中最嚴重的一件就是……強迫了你。

“過後我很後悔,但更害怕,所以我逃走了……

“到今天還是很難面對。

“臧白,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這一切……”

隔着香煙灰色的霧氣,臧白看到林泊川的眼睛逐漸濕潤,蓄積起眼淚,斜着從眼角淌出來,滴落在真皮面料的椅背,拉出一條深色的濕痕……

可是林泊川為什麽哭?他竟然會哭?該哭的那個人難道不應該是自己才對?

臧白腦子亂了,接着整顆心都亂了。

林泊川一時沒說話,眼淚也只有那樣輕輕的兩滴,片刻後就止住了,但他看着臧白的眼睛卻沒有移開,還是那麽落拓、那麽難過的眼神。

臧白錯開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

再次回憶起那件事,也再次帶給他帶來歷久彌新的痛。他等來了愧疚、道歉和彌補,然而這些就夠了嗎?他不知道,他只覺得很難過,這次不僅為他自己,也為了林泊川。

“臧白,對不起……”

“別說了。”

“我很後悔,但事情已經發生了……”

“我叫你別說了。”

“我不奢求讓你原諒我,我自己也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臧白突然轉過身,把煙蒂摁在操作臺上,抓過林泊川的衣領,瞪着他:“叫你不要再說了。”

“…………好,我不說了。”

“別生氣……”

臧白胸膛起伏,兩人久久對視。

備受冷眼的私生子和被母親詛咒的孩子,加害者和受害者,他們既站在對立面,卻又那麽相似。他們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和自己一樣不堪的過去,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痛苦和掙紮。

他們忍不住親吻彼此,就像親吻那個想要怨恨卻又不得不強迫着自愛的自己。

他們瘋狂地交換呼吸和吮吸彼此的唇舌,在逼仄的車廂裏,像要把對方吞噬殆盡,恨不能融成一體。

在快要窒息時,臧白撇開臉,急喘着:“關,關上車窗。”

車窗升起,鍍膜玻璃隔絕出來一個私密空間,兩人也更加放肆。林泊川把車座放倒,扯開臧白的領帶和衣襟,顧不上那些被崩掉的扣子,把臉埋在他胸前又親又咬。

臧白抓緊林泊川的頭發,一陣陣陌生的感受讓他止不住打顫。他咬住嘴唇,避免洩露一些聲音,然而逐漸放空的大腦只有一個想法。

瘋了。

林泊川瘋了,他也瘋了。

既然如此,那就瘋得更徹底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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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一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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