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帶着冥定出去的事情因為小亞發生了一點改變，冥冥帶着他在城市的上空中飄蕩。

是的，飄蕩。

冥定還不會飛，只能挂在冥冥的身上像藤蔓一樣飄來蕩去。

鬼飛行的速度不會很快，況且冥冥也沒把自己的技能點加在速度上，所以他們行進的速度十分揪心。

冥定看着又一輛老太太騎着三輪車從他旁邊過去，開口道：“爸。”

冥冥：“恩？”

冥定：“能下來走嗎？”

冥冥也看見那老太太了，頗為不好意思，“我的速度确實慢了一點，不過現在這個速度正好，你們看見前面都限速了。”

冥定擡眼看了看那挂着的限速牌子，面無表情的當起了文盲：“不認字。”

冥冥：“…………”

最後只好帶着冥定一步一步走在馬路上。步行的速度竟然比飛行要快。

冥冥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想到了挂在公共汽車上代替走路的方法。

冥定拿手圈着冥冥的腰，看着周圍這急速後退的風景，覺得陌生極了。“我沒有來過這。”

“嗯？”冥冥沒有聽清。

“沒什麽。”冥定回了一句。

汽車走走停停，沒多大會就到了芙蓉三街，冥冥把冥定拽下來，指着前面的小胡同口道：“穿過這胡同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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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別悶悶不樂。”冥冥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領着他就往前去。

可是在走到中間段的時候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怎……”冥定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被冥冥捂住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後退去，冥定被他抱在懷裏，偏過頭去看的時候那個路口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

強敵。

很難對付。

不知道為什麽冥定就是有這種感覺，他渾身汗毛直立，忐忑不安的擡頭看冥冥的臉色，發現他除了有點緊張之外并無恐懼。

那一瞬間，心就安定了下來。

一直退到幾百米外的電線杆上，冥冥才停了下來，他站在電線杆的頂端，目光緊緊鎖住那個白色的身影，見對方在穿過小巷之後再無動作，才松了一口氣。

“那是誰？”冥定問。

冥冥道：“守靈人。”

冥定皺了皺眉，“那就是守靈人？你跟他們的關系不是很好嗎？”

冥冥詫異：“誰跟你說我和他們關系好的？我們一個是鬼，一個是殺鬼的，怎麽可能關系好？你聽說過老虎和兔子是好友的故事嗎？”

冥定道：“可你之前說你要帶我去見識見識守靈人啊……”

冥冥道：“那件事和這件事不一樣。”

冥定道：“怎麽不一樣？”

冥冥看了他良久，最後嘆了口氣，将冥定抱在懷裏，跳下了電線杆。他踩着馬路兩邊的綠化樹，如同一個輕功卓然的武林高手。他追着那白色的身影飄然而去，在冥定可以看清且十分安全的距離停下。

那白色的身影是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長發女人，腳上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腿長且筆直，右手的臂彎裏夾着一個文件夾，臉上妝容精致，但掩飾不住其煩躁的心情。

“這是一位守靈人。”冥冥指着她說，“但是與一般人想的不同，守靈人也分為幾類，這位小姐是第一類。”

說完，他雙手捏決，一通黑乎乎的煙從指尖發出，朝那女人的方向飄去。在煙還離着女人有三米遠的位置時，這個原本弱不禁風的女人突然氣質一變，朝煙的方向看過來，眼神又狠又厲，她将手中文件朝那煙扔去，與此同時，身體如同被射/出的子彈，以極快速度朝反方向跑去，只聽“轟”的一聲，文件觸碰到黑煙時就發出一陣爆炸，而在另一邊的女人身上纏着一些白色的氣。

女人擡起頭，朝着四周方位看了一遍，冥定注意到這個女人的眼睛裏沒有瞳孔。她翻着白眼，直勾勾的對準他，冥定突然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意。

“不要動。”冥冥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有感受到另外的鬼氣，女人似乎放心了。她走到文件爆炸的地方，将完好的文件夾拿起來夾在腋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前進。

冥冥問道：“看出什麽來了？”

冥定愕然道：“……她看不見我們？”

那女人擡頭的時候着實吓了冥定一跳。

冥冥道：“是的，她是天生行鬼司。”停了一下，他接着道：“有一些人從出生就與衆不同，這些人是被上天選中的，這位小姐看不見我們，她只能感受到一些模糊的鬼氣。一旦接觸到鬼氣，她本人就會強制進入戰鬥狀态，并且在戰鬥結束之後她沒有這段記憶。”

冥定道：“沒有記憶？”

冥冥說：“沒有。天生行鬼司其實數量不少，每個城市都有百十個，一不小心就會遇到這種人，除了逃，沒有別的辦法。和這種人沒法進行溝通，畢竟一切都是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的。”

冥定道：“蠻悲催，拯救了世界也不知道。”

冥冥沒接他的話題，又說道：“以後你自己一個人出來機靈點，盡量不要和人靠的太近。”

冥定點頭。

在那個女人真正離開之後，冥冥帶着冥定到了芙蓉三街。

芙蓉三街是個小吃街，全長352米，幾十年前這條街出了個相當著名的作家，該作家一生最愛芙蓉花，愛到将他的故居命名為芙蓉居，沒想到改革之後有一位富商在此地創了個公司，也叫芙蓉。後來公司倒閉，該地卻因這兩個芙蓉而出名，于是政府幹脆就将原本無名的小吃街改叫芙蓉三街，與之前那位作家的故居聯系在一起，以此來推廣旅游。

冥冥說完這些，随口道：“我見過那位作家，也見過那個富商。”

冥定有些好奇，問道：“他們什麽樣？”

冥冥回想了一下，“和政府宣傳的差不多，文人性溫和，商人性狡詐。”

冥定問：“他們是守靈人嗎？”

冥冥答：“不是。”

在這之後冥定對這兩人就再無興趣。

穿過芙蓉三街後面就是一個小區，小區是前兩年新建的，牆體的漆還很新。冥冥飄着就到了其中一棟居民樓的三樓。他們沒有實體，穿牆是成鬼那一刻就會的，屬于被動技能，兩人進入一家後見房間無人，愣了幾秒。冥定指着浴室說：“那裏有動靜。”

張子唐今天也是衰，回到家中發現家裏沒人，父母去了奶奶家，只能郁悶的吃碗泡面，好不容易想洗個澡，還沒來得及享受，一睜開眼就看見倆男人盯着他瞅。

一個穿着青灰色長衫的高個看起來眼熟，另一個矮個則穿着普通衣物，看不出是哪的，滿臉是血。

張子唐有點驚恐，家裏莫名多出兩個人，而他毫無察覺。

“你……”他開了口，又覺得不對，“你們……”

他這話還沒說完，那高個眼熟的人就指着他對矮個的說：“看見沒，這是第二種守靈人，天生司鬼眼，也就是陰陽眼。”

矮個的說：“他沒有靈力？”

高個的說：“對，所以他這種人是最沒用的那種。”

張子唐：“…………”

張子唐猛地站起，“冥冥？！”

冥冥面不改色，“是我。”

張子唐爬出浴缸，激動的說：“你怎麽來了？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你了！”

冥冥：“你先別急，穿好衣服，我們出去說。”

張子唐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洗澡，他趕緊點頭說：“好的好的，我有好多事要問你，等我兩分鐘。”

兩分鐘後，張子唐從浴室裏出來，發梢還滴着水，赤/裸着胸膛，只穿了一條褲衩。

冥冥和冥定就安靜的站在他家門口。

張子唐打開門，招呼兩人進來，“你們進來啊。”

他的鄰居正要開門，此時愣愣的瞅着他說：“叫……我？”

張子唐一愣，尴尬道：“不，不是，叫他倆呢。”

手一指，冥冥沖那鄰居點頭示意。

鄰居盯着無人的樓梯口突然間覺得脊背發涼。

冥冥推着冥定重新進來，說：“你們家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好多了。”

上次冥冥來的時候是兩年前，張子唐一家剛搬新居，屋子裏亂糟糟的垃圾堆了一地。現在好了許多，屋內整齊不少。三室一廳，客廳布置的溫馨典雅，不過一推開張子唐的房間門，冥冥覺得和兩年前沒什麽兩樣。

張子唐也不好意思，把亂扔的衣服給抱起來扔進櫃子裏，“洗澡前找東西呢，沒想到還能來人。”

“我們不是人。”冥定說。

張子唐一頓，笑容不變，“是我說錯了，不過你們曾經是‘人’吧？就算死了，也只是死掉的‘人’。鬼不是新生的生物，不隸屬任何科目，鬼只是死掉的‘人’卻未消失的‘人’的統稱。”

冥定抿了抿嘴唇，意識到這個人是他最不喜歡對付的那種。

張子唐的外表很年輕，大概只有十六七歲，頭發是短寸，濃眉大眼，相貌周正，笑起來嘴角有一個小小的梨渦。他的身材很壯實，有一點不明顯的腹肌。冥定看到他屋子裏貼着不少球星的海報，知道這個人籃球打得不錯。

冥冥沒有介紹冥定的意思，冥定也不會自己去做介紹，冥冥讓張子唐坐在自己對面，“你父母呢？”

張子唐：“去我奶奶家了。”

冥冥：“今天還回來了嗎？”

張子唐：“回，不過得晚飯的時候回來。”

冥冥點了點頭，“我是受你姐姐所托過來看看你。”

張子唐笑了笑，“我猜的出來，不然你這個大忙人也不會來，姐姐還好嗎？”

他沒等冥冥回答，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卻發現飲水機裏的礦泉水已經空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去廚房燒熱水，張子唐的卧室正對着廚房，只要打開就能看到他在做什麽，冥冥沒什麽表情，只是盯着他腳下的地毯發呆。

冥定道：“他是小亞姐的弟弟。”

沒用問句，冥定已經肯定了。

冥冥點頭，“嗯。他能有陰陽眼還是因為小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