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冥冥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太像了……

這孩子和醫生實在太像了……

“你被縛住了。”冥冥拿手指輕觸冥定的眉間，道：“冥定，現在的你正處于身為鬼，心為人的狀态，這很危險，希望你能重視我接下來說的話。”

從冥冥手指那裏傳來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冰寒，如同被扒光衣服扔到南極般刺骨，他的身體失去知覺，但大腦還在清醒活躍興奮着。

“你說。”他聽到自己的聲音。

冥冥低聲問：“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留在人間？”

“為了報仇。”

“報誰的仇？”

“我的。”

“怎麽報仇？”

冥定遲疑了一下，他的眉頭皺了皺眉，“誰殺我，我殺誰。”

冥冥心中一凜，覺得自己的教育真失敗。

在這時，冥定又開口道：“但是……爸不讓我殺人，他說不讓，我就不殺。”

冥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指，瞬間，冥定就從那詭異的感覺中清醒過來。“爸，你做什麽？”他不悅道。

冥冥擡手敲了他一下腦門，道：“你就會說些假話來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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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定沒想到他能看穿，有些心虛，但他很快就覺得自己沒錯，“明明是爸你先對我動手的……你剛才想幹什麽？”

“沒什麽。”冥冥不想說出來，他剛才懷疑冥定心裏的執念不是報仇而是令他姐姐成為只能看他一個人的木偶。

現在也沒有得出答案，冥定自己沖破了他的禁制，所以他只能另找機會再試。

一只鬼只能有一個執念，找對了就安安全全的待到最後，找不對，即使報了仇也只會徒增怨氣，到最後甚至會喪失理智，成為惡鬼。

他不想冥定成為惡鬼。

他們又等了一會，梁千雨終于要回房間睡覺了，她想帶着張小小一起去睡，被張翼蘇攔住了。

“你自己去就好。”張翼蘇說。

梁千雨敏感的察覺到不同，“怎麽了？”

張小小拽着張翼蘇的褲腳說：“我不想和爸爸分開，媽媽你自己去睡吧。”

梁千雨受傷的離開了這裏。

張翼蘇把抹布扔到一邊，坐回沙發，對張小小道：“小舅舅還在這裏嗎？”

“在——”張小小躺在沙發上打了個滾。

張翼蘇在她轉了一半的時候把她拎起，讓她站在沙發上，為她整整裙子，無奈的說：“你給我坐好。”

“這樣就行。”沒了梁千雨，張小小可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她光腳跳在地上，踩着冰涼的瓷磚跳起舞來，甚至還想趴在地板上學游泳。

“小小，你給我坐好。”冥定眼睛一眯，不悅的教訓她。

張小小也有點怕他的，瑟縮了一下，乖乖的聽話了，張翼蘇心中感慨頗多，自己是最沒地位的那個人。

“衡文，你知道你的車禍是人為的吧。”張翼蘇小心翼翼的開口。

話音剛落，冥定就急忙走過來，問道：“你知道些什麽？”

張翼蘇隐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過來了，他有些緊張，斜斜的瞥向那邊。他的眼睛十分漂亮，冥定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常年練戲而形成的眼神，眼珠黑亮，仿徨無措。

他怔了怔，看向張小小，讓她傳話。“讓我死的人不是你？”

張翼蘇聽見，一楞，“怎麽會是我？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冥冥拍了拍冥定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些，在這種家事上他沒有發言的權利。

冥定穩了穩，胸中有一股憤懑，他冷聲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張翼蘇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開口說道：“你知道的，我家是戲劇大家，而我又從小學戲，這本來沒什麽，但是有人找到我讓我為他唱一出戲，就在你死的前一天。”

“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因為在第二天我還有演出，但是他給了我一個天價的出場費，我缺錢，也就同意了，上午才跟我說完，下午就帶我走了，包了一個大劇院，只有我一個人在臺上唱，觀衆也只有他一個人，四周空落落的，那種感覺很奇怪，跟彩排不同，我在臺上唱完，心裏沒底，下到後臺時發現那些為我化妝的人全都不見了，梳妝臺上放着一個手提箱子，裏面是我的酬勞。”張翼蘇沉默了一下，道：“這是我唱戲二十餘年所遇到的最詭異的一件事情，然而，更讓我奇怪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我在那一天接到了你的病危通知。”

“什麽！”冥定叫道。

張翼蘇沒有察覺，“是有人給我打的電話，我立刻去了那家醫院，護士說你沒有進來，我又回到家中，你好好的呆在客廳看電視，對，就是我現在做的位置，所以我把他當成惡作劇，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第二天你就……對不起……”

“然後呢？那個找你唱戲的人是誰？給你發通知的是誰？跟你說過的護士是誰？你告訴我啊！”

“……我不知道。”張翼蘇的臉色難看至極，“我對于這些問題的記憶全部都消失了，唯一能證明那不是夢的就只有在我這裏的一箱錢。至于手機號……”他的臉更黑了，“在出事之前，我的手機被偷了。

“你不知道？全部消失？手機被偷？”冥定嘲諷的看着他說：“你覺得我會信嗎？”

“是真的，我只隐約記得那些人做過的事，但是關于他們的長相就完全想不起來。”

“你……”

“冷靜點。”冥冥按住了激動的冥定，将他從張翼蘇的身邊拖走。“你的陰氣太重，對他不好。”

冥定顧不了那麽多，他覺得現在雲裏霧裏一片混沌，看了看張翼蘇，陰狠道：“你最好別騙我。”

張翼蘇道：“我為什麽要騙你？”

他自己對于這些還沒有理清頭緒，之所以現在會告訴冥定，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能見到當事人實屬不易，理應告訴他這些，另一方面是……他承受不了這份壓力。

關于這些他沒有告訴梁千雨，自己一個人獨自瞞了下來，每天都要想一遍，愧疚與悲痛時時折磨着他，他要是再不找個人說出來他覺得自己會瘋。

而且他總有一種感覺，冥定的死跟他們家的人脫不了幹系。

他對張小小道：“跟你小舅舅說，讓他去看看你二爺爺的地方，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些什麽。”

張小小疑惑道：“……二爺爺？”像是想起了什麽，眉頭一皺，厭惡道：“我不喜歡他們家。”

張翼蘇道：“我不是讓你去，是讓你小舅舅去。”

冥定想了想，看向冥冥，希望他能拿主意。

冥冥微笑的看着他，那意思就是跟着他走。

冥定心裏定了定，跟張小小說：“讓你爸想想還有沒有遺忘的細節，全部都說出來，線索越多越好。”

張翼蘇仔細回想着，搖了搖頭，“就這些了，其他的我實在不知道。”

冥定雖是不滿意，可也沒法，只得道：“那好，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問了，但是如果有其他的線索就把那些東西寫在紙上，燒給我。”

張翼蘇點頭，把張小小摟在懷裏，“衡文，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通體碧綠，背後刻着‘通天’二字，“這東西是我在裝錢的箱子裏發現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故意給我的，你拿着吧，或許會有用。”

冥定立刻接過，他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麽花樣，便去找冥冥。冥冥也看不出這是什麽，不過他本能的知道這是一樣好東西。

冥定見此，也就把方石給了冥冥收着。

又沉默了一會，張翼蘇才緩緩開口：“衡文，你知道有什麽辦法能讓小小的眼睛看不見你嗎？”

張小小擡起頭，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好不容易才能見到小舅舅，爸爸你憑什麽讓我不要看他？”

張翼蘇道：“憑我是你爸爸。”

張小小立刻叫道：“不公平！暴君！爸爸壞！讨厭爸爸！”

張翼蘇苦笑。

冥定用眼神詢問着冥冥，後者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辦法，天生靈力者的結局大多分為三種，一種是等到她年齡大些能力變弱，自然看不見了，一種是和張子唐一樣天生見鬼，卻無能力與鬼作戰，還有一種是成為步愉心那樣專門吃這碗飯的人。”

“哪種都不行。”冥定既不想張小小看不見他，也不想她有危險，他求助的看向冥冥，滿心的信任：“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啊？”

“或許有。”冥冥說。“……我其實，也不是很了解這類行業，你知道鬼總不好與捉鬼的打好關系吧……等等，或許可以，你可以去問步愉心，她幹這行這麽多年，應該知道不少手段，封住鬼眼也不在話下。”

“……步愉心？”冥定歪了歪頭，又仔細看了看張小小，後者也跟他做同樣的動作，差點把脖子扭到。

張翼蘇只好一邊給她按着脖子，一邊等待冥定的答案。

“也只好這樣了。”冥定做出讓步，雖然他一點也不想外甥女去和那種色女在一起，不過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湊到張小小的身前，對她道：“如果你見到一個叫‘步愉心’的姐姐，一定要小心，她是個壞人，千萬不要讓她碰你，知道嗎？千萬不要。”

張小小眨了眨眼，乖乖的道：“好——”

冥定又說：“告訴你爸，步愉心是個貪財的，讓他有錢的時候再去。”

張小小不解：“我爸爸……很窮嗎？”

張翼蘇咳了一下，有點尴尬，“爸爸雖然賺的沒有媽媽多，但也是可以給小小買很多東西的。

張小小眼珠轉了轉道：“我想要宇宙超人伽馬！爸爸給我買吧！”

張翼蘇：“前兩天買的阿爾法呢？”

張小小：“在我房間裏呢，不過網上有人說他和伽馬是一對，所以我才會想要的，他們如果互相喜歡就應該像爸爸媽媽一樣永遠在一起！”

張翼蘇欣慰的摸了摸她的頭：“小小長大了……”

張小小又道：“不過，阿爾法和伽馬都是男的哎，為什麽會是一對？”

張翼蘇：“…………”

冥定：“……張小小，你不要上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