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越
那是逆鱗?
郁徊瞳孔微縮,但再仔細看去時,對方的脖頸處卻并無鱗片的痕跡,仿佛剛才只是他被光線刺激産生的錯覺。
但他并不覺得自己會看錯。
在他的世界,只有龍族擁有逆鱗,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立刻确定這人的身份。但現在是新世界,他剛才囫囵掃了一遍記憶,并不确定這裏是否有其他擁有逆鱗的生物。
或者是新世界的奇妙産物,有鱗片的人類?按照原主的身份,以前接觸不到這方面的事很正常,也要納入備選項。
突然發現聯姻對象并非普通人類,對這場白得的婚姻并無興趣的郁徊精神抖擻起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現了有趣的事,如果可以,真想把人抓來養着——不論是記憶中被當作虛構的妖怪,還是長有鱗片的人類,亦或是龍,他都非常有興趣細細研究。
只可惜他現在身體虛弱,一個法術都用不出來,別說是抓晏宗,連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但不着急,來日方長。
郁徊靠在車背上,盯着晏宗的側臉,妄圖從他身上找到更多證明他非人的現象,但很可惜并無發現,倒是看到了對方被袖子蓋住一半的手表。
看這個光澤,表面大抵是整塊寶石打磨,表盤外露出的地方鑲滿鑽石,表盤內則鑲着紅寶石——是一塊和晏宗的氣質完全不匹配的華麗手表。
郁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龍族喜愛財寶,他們會在堆滿金子與寶石的小山上沉睡,這塊手表倒是很符合龍族的喜好。
難道晏宗是龍?
在他的故鄉,龍是一種強大而神秘的生物,壽命悠久,出生即超越人類大多數強者。人類對龍族畏懼又崇拜,甚至不少人終其一生研究龍族的各個方面。
而熱衷于新事物的郁徊自然看過那些人寫的各類文獻,但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會親眼看到龍,甚至成了龍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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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這新世界的龍與故鄉的龍有何區別。
似乎是他的目光過于灼熱,上車後一直閉目養神的晏宗忍不住皺眉:“你在看什麽?”
“在看你。”郁徊彎唇,忽的傾斜身體朝他那面靠去:“你手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說着,他随手将袖子撸起,一把向晏宗垂在身側的手抓去。
當然是……沒抓到。
反而是晏宗捏住他的手腕,藍眸微涼:“你要做什麽?”
郁徊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也沒想着自己這副病弱的身子真的能碰到疑似巨龍生物的手,此刻只微微睜大眼,語氣無辜:“只是看你手套髒了一塊,想幫你拍拍,不然我能在你的車上對你做什麽,非禮你嗎?”
晏宗的神色一頓。
郁徊趁機抽回手:“都是領證的關系了,平日還要假裝恩愛,你這碰不得的樣子豈不是分分鐘露餡。”
他邊說邊瞥了眼晏宗的脖子,沒在上面看到鱗片。
——畢竟是重要的逆鱗,之前大概是不小心被他碰到附近才浮現了一瞬,如今只碰手力度肯定不夠。
不過郁徊的目的達到了,因為他的小心機,晏宗剛才直接抓在了他的皮膚上,這次确定對方的體溫至少比人類低很多,順便看清了那塊表,完全露出來後華麗地能閃花旁人的眼。
坐在前排的晏南青感受到車內驟降的氣溫,趕忙回頭,掏出兜中的小冊子遞給郁徊:“郁徊少爺,這是之後相處過程中的注意事項,請您一定要牢記。”
那冊子大概一個半巴掌大,還挺厚實。
郁徊接過大致翻了翻,從稱呼到日常行為都有詳細規定。
“同行時需落後半步,平日不得未經允許觸碰晏先生,營業時的親密程度不高于牽手。”他随意撿了幾條念道,明明是不急不緩的語速,卻讓晏南青莫名有幾分不安。
“這些是婚前說好的。”晏南青重音道。
“那時候可沒拿出這麽厚的一本行動指南。”郁徊笑了笑,将冊子夾在兩指間轉了轉,眉毛一挑:“我不遵守又如何。”
“郁徊少爺!”晏南青皺起眉,聲音猛地沉下去:“你是想違約嗎?”
當初他們挑選郁徊聯姻,就是覺得他乖順好掌控,沒想到婚禮後對方竟像是變了個人。
難道之前都是在僞裝,如今達到目的就原形畢露?
“我可沒這麽說。”郁徊攤開手,眉梢卻挑釁地往上揚起。
晏南青氣急:“你……!”
話剛出口,本在平穩行駛的車輛猛地一拐,車中的人紛紛撞向一旁。
郁徊有心控制,但他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只能跟着向右一撲,狠狠撞在旁邊人肩膀上。
堅硬程度不下于直接撞在石頭上,疼得他眼前發黑。
司機知道自己闖了禍,臉色蒼白:“先生,晏助理,你們沒事吧?”
“你怎麽開的車!”晏南青厲聲道:“我會重新找一個司機,你不用再幹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剛剛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我為了躲他才不得已急拐彎。”司機連忙解釋,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過去:“你看,就在那……奇怪,人呢?!”
前方的道路連車輛都沒有多少,更別說是行人。
“剛才這裏真的有人,先生和郁徊少爺應該也看見了。”司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後座的兩人,見到他們的姿勢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晏宗沒聽他們争論,而是臉色不好地看着撞進自己懷中的人:“還不起來?”
郁徊深吸兩口氣,呼吸時他的胸口都在發痛——這具身體本就虛弱,又超負荷承載了他的靈魂,如果不是足夠契合,恐怕早已經崩潰,哪兒可能堅持到現在。
被這麽猝不及防地一撞,他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需要治療。”他忍痛道。
晏宗皺眉:“那些記者已經拍過照片,沒必要再來第二次。”
“你以為我是在借你鞏固自己的身份?”郁徊正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心情不好,聞言冷笑:“這個身份現在可沒給我帶來任何好處。”
晏宗沒有說話,只是垂眸看他,帶着刺骨的冷意。
像是被大型猛獸盯住要害一般,後背寒毛乍立,郁徊意識到對方此刻的心情也很差。
“若是想結束這場交易,”他咳了兩聲,勉強壓下不适:“戀人在婚禮當天因為意外車禍死亡,對你們來說更有利。”
用最後的力氣攥住晏宗的手腕,郁徊盯着他的眼睛,緩慢道:“所以,你要違背我們的約定,讓我死在這裏嗎?”
雖然咬字清晰,但聲音聽着的确十分虛弱,晏宗皺眉打量他片刻,意識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要比旁邊兩人微弱很多。
“我從不違反約定。”他心裏有了判斷,擡頭看向司機:“去醫院。”
郁徊知道自己賭對了——既然當初定下了協議,晏宗就不會眼睜睜看他出事。
這種信守承諾的表現,也和他記憶中的龍族十分相似,但這反而成了疑點——晏宗就算是龍族,也是這個世界的龍,不應和原本世界的龍族如此相似。
去醫院的路上沒有再發生意外,車子平穩行駛了一段路後,晏宗擰眉看向懷中的人。
這人怎麽還不起來?
等他的目光落在郁徊臉上,卻是微微一怔。
青年剛才還兇巴巴瞪着他的眼睛此刻緊閉着,臉上毫無血色,如果不是龍族敏銳的五感,他甚至聽不到對方的呼吸聲。
晏宗此刻才對助理彙報的“命不久矣”有了實感,明明與他說話時盛氣淩人,半點虧都不肯吃,此刻卻虛弱地躺在他身上,像是朵迅速凋零的玫瑰。
聯姻的事雖是他的意思,但都是晏家的人一手操辦,當初只簽訂協議時和郁徊見過面,可當時對方沒有這麽脆弱,也沒這麽……兇。
他當了三百多年的晏家家主,很少有人敢對他這麽指手畫腳。
“快點開。”心中轉了不少念頭,晏宗最終還是維持這個姿勢,催促司機:“他昏過去了。”
***
郁徊睜開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才轉頭看向床邊。鐵架上挂着個塑料瓶,透明的液體順着細長的管道輸送到他的血管中,帶着淡淡的涼意。
是這個世界的治療手段。
身體的無力感消減很多,但依舊有種疲倦感,他沒有亂動,只扭着頭觀察房間。
是記憶中沒有見過的地方,不知道晏宗把他帶到哪了。
“你終于醒了。”緊閉的房門忽的被推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娃娃臉青年走進來:“太好了,再不醒就要把你帶去醫院做更詳細的檢查了。”
郁徊剛想說話,就見晏宗從後面走進來,不由驚訝:“你還在?”
晏宗沒接他的話茬,一米九的大個往醫生那一站:“把剛才對我說的話對他重複一遍。”
“啊……噢。”醫生愣了下,趕忙翻開手中夾着報告單的本:“通俗點說,你現在身體狀況很差,器官功能受損,甚至還有中度貧血和輕微的營養不良,如果不好好保養,很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之前的醫生說我活不過二十歲。”郁徊對身體的感受最深切,沒有感到意外,還有心情調笑:“看來他們說長了。”
“并不是沒有挽救的機會。”醫生見他蒼白着臉,心中忍不住升起幾分憐惜:“只要積極治療,調理得當,再多活幾年也沒問題。”
“還有,像今天這種程度的運動不能再有下次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小心瞥了眼旁邊站着的晏宗。
晏宗在他們那可謂赫赫有名,當然不是什麽太好的名聲,如今只是站在一旁,也帶來不小的壓迫感。
實在是無法開口指責對方辦婚時根本沒有考慮郁徊身體的事。
房間裏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醫生輕咳一聲:“大概就這些。”
晏宗嗯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等醫生出門,他走近郁徊:“這棟房子在你名下,對外是我們一起住在這裏,管家和傭人嘴都很牢,不會說出去。”
郁徊微微歪頭看他。
晏宗到嘴邊的話突然就頓了一下。
之前與他争鋒相對的人此刻半靠在床上,眼角微微下垂,烏黑柔順的發絲貼在臉頰旁,竟顯出幾分乖巧來。
“晏南青會通知你接下來的行程,除此之外有需要就和管家說。”他停了幾秒,繼續道:“身體不好又想多活幾年,就別像今天這樣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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