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樣

外面的戰況郁徊并不清楚。

他向來會快速處理腦內的信息, 以保持高度警惕——尤其是在戰鬥中,但這一次,他被腦海中突然多出的情感弄昏了頭——就連第一次接收原主十九年人生的記憶, 其中包含着那麽多新事物,都沒讓他愣神這麽長時間。

沒時間去想為何契約會突然波動,郁徊緊閉着眼,被波濤洶湧的情感淹沒。

他與別人說話時,晏宗投來的目光, 兩人相握的雙手,唇親昵地擦過耳廓;他們在屋子中時,褶皺的床單, 細碎的吸氣聲,耳邊呢喃的愛語。

最長的片段是晏宗在雕刻那塊紅寶石,柔軟的發絲,卷翹的睫毛, 全部一點點刻出來,每一處都盡力做到完美。

觀看這些片段時,郁徊能感受到心中洋溢着柔軟甜蜜的情緒, 像是心被甜水泡着, 咕嚕咕嚕散發的都是幸福夢幻的味道。

想為他做任何事, 光是看着他的笑容,碰觸到一小片肌膚, 心中便湧起喜悅,那一次次裝作不經意地觸碰都是小心翼翼拿來的糖果。

當然,最激烈的還是當初在洞穴那幾天,那時的愛意充滿占有,只想将人緊緊揉進自己的骨髓中, 永遠擁有。

眼前見着光亮的時候,郁徊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晏宗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腕。

肌膚接觸的地方仿佛被火燎過,他下意識向後抽回手,眼睛聚焦,才看見晏宗一臉焦急地看着他,嘴巴一開一合地似乎在說什麽。

又過了兩秒,外界的聲音才被他接收到。

“郁徊,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哪裏不舒服?”晏宗想伸手碰他,又不敢,急得團團轉,龍翼縮在身後,顯出幾分委屈巴巴的模樣。

“我沒事。”郁徊道,他用手摁了摁眉心,意識到剛才自己太過沉浸其中,竟是将晏宗的情緒帶了出來。

不過原來那時候他摸晏宗手,對方是這個感覺,怪不得每次一摸就如臨大敵,噌噌收回去,半下不給多摸。

而且……沒想到晏宗動心得那麽早。

郁徊瞧着對方的模樣,好半晌才完全将自己從情感中抽離,去看周圍:“那個黑袍呢?剛才發生什麽了?”

“跑了。”晏宗道:“一直叫你都沒有反應,我沒去追。”

在郁徊出現問題時,他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黑袍而讓郁徊自己待在這,至于薩爾……一個弱小的深淵惡魔,不一定能護得住郁徊,他也信不過。

還不如派出去抓黑袍,正好那惡魔也是空間系的,逃跑追人都很方便。

郁徊擰着眉道:“這次是我的問題,我沒想到。”

“你沒有問題,都是那個黑袍太狡猾。”晏宗搖頭,他輕柔地幫郁徊按摩着太陽穴:“頭疼嗎?”

“剛才發生了什麽?”郁徊問:“契約突然波動,然後我感受到很多從你那面傳來的情緒。”

晏宗知道可能是契約出現問題,但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神色不由得一僵,小心窺着郁徊的表情,面上還裝着若無其事的模樣道:“那家夥想和我簽訂契約,用的好像是華國曾經修煉者的方法,不過他沒想到我們之間有契約,被反噬了。”

“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這個偶然得來的契約,你會被他成功嗎?”郁徊忍不住問。

“當然不會。”晏宗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在他成功前我便能直接廢掉他。”

看來想和龍族簽訂契約果然還是要自願才行,那黑袍人也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竟在知道晏宗是龍族的情況下還要铤而走險。

看來所圖甚大。

結合白澤的預言,說不定又是統治世界一類的“大志向”。

郁徊反正是覺得這種事很無聊,但耐不住有人自我膨脹還熱衷權利,一段時間總得出幾個。

“薩爾呢?”他想事情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寵物沒了,連着契約一看,發現離得老遠。

“我讓他去追那個黑袍了。”晏宗把随手使喚別人寵物的事說得非常理所當然:“反正他在這裏也沒什麽作用。”

郁徊笑了聲。

薩爾似乎發現他清醒了,委委屈屈傳音過來:“我追丢了。”

這人淨往那些空間紊亂的地方跑,他勉強追了幾分鐘就再也找不到對方蹤跡。

郁徊讓他趕緊回來,又往其他地方看:“之前那的幾個人呢?”

“被滅口了。”晏宗道:“成了契約怨氣的一部分。”

他見郁徊一直在左顧言它,小心地湊近了:“你現在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郁徊挑眉:“你緊張什麽?”

“沒有。”晏宗連連搖頭:“就是有些好奇契約出了什麽問題,畢竟是殘破的契約,若是完整的契約斷然不會發生這種事。”

郁徊慢條斯理:“若沒有契約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瞧着晏宗長長的雪白睫毛垂下,郁徊不由自主地揣摩對方此時的心情。

是那種帶着點甜意的委屈,還是酸酸脹脹的,仿佛吃了顆檸檬一般?這麽想着,他擡高手輕輕戳了一下晏宗的臉。

雖然龍形時全身上下都帶着點玉石的堅硬,但人類形态的臉頰碰上去卻是軟的,就是仍舊有點涼。

被他戳的地方凹下去一個小坑,配上晏宗突然睜大的眼睛,竟是顯得有幾分可愛。

“你開心嗎?”郁徊問,他将手覆在晏宗臉頰上,又問了一遍:“被我這麽觸碰,你覺得開心嗎?”

晏宗微微彎下腰,配合他的動作将臉頰貼在他手掌上,仿若被馴服的猛獸一般低下頭獻上自己的忠誠。

猛獸一邊說着開心,一邊忍不住用豎瞳盯着“主人”柔軟殷紅的唇。

“我能親你嗎?”他問。

郁徊冷漠無情:“不能。”

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對晏宗來說可能太過刺激,微微退後一步想要收回手,手腕卻被對方牢牢抓住。

不能親吻那雙總說出無情話語的唇,晏宗垂着眼吻上對方蔥白的指尖。

“我回來……了。”薩爾一路趕回來就發現那頭龍在非禮郁徊,一個急剎車撞進他們倆中間,又怕晏宗像那天一樣翻臉無情捏他核心,立馬縮回契約中。

被電燈泡打斷,剛才的旖/旎氣氛蕩然無存,晏宗心中恨恨咬牙,把故意搞破壞的薩爾在腦海中揍了一百遍。

除了當電燈泡發光發亮,那個惡魔還能幹點什麽!

郁徊倒是莫名松了口氣,從奇特的情感中抽身,開始複盤這一次行動。

這次來的一趟收獲不多,看似是他們發現,實際是被人故意露出破綻引來這個圈套,好在并無損失。

不過也說明他最近确實因為遇到的對手太弱而松懈不少,沒了以前的謹慎,甚至抱着一種就算是陷阱,踩上去說不定也能抓到大魚的心态。

如今這個世界的生物發展迅速,那黑袍又藏于暗處,他們來自同一大陸,對彼此更為熟悉,對方也非弱者,如果真的想要做什麽,沒有防備很容易中招。

比如今天的契約。

郁徊揉揉額頭,不由回味契約中傳來的情緒。

确實是他第一次感受過的,很新奇,那種由內而生的幸福與愉悅讓他甚至産生了“談戀愛也不錯”的想法。

還好契約那傳來的并非只有愉悅,還有得不到回應與被拒絕的酸澀與苦楚,這讓他清醒不少。

晏宗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見他自從契約波動後便總發呆,按捺不住好奇:“你在契約中感受到了什麽?”

郁徊一怔。

他意識到自己露出的異樣太多,很快便收斂情緒重新笑道:“沒什麽,只是看到些東西。”

這次換成晏宗愣住。

還能看到東西?那郁徊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是看到了什麽?或者說,伴侶契約會傳過去什麽?

若是平常那些景象就罷了,晏宗最怕的是自己曾經在腦海中的臆想也會被那個殘破的契約一起打包發過去——完整的契約當然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可殘破就意味着問題。

像是看出他一瞬的慌亂,郁徊的神色更為意味深長:“看到了些我記憶中沒有的事,比如說你在我睡後親我。”

晏宗大聲道:“我沒做過那種不尊重你的事,頂多就是……在腦海裏想想。”

他當初是想親,但沒敢下嘴,只變成小龍縮進郁徊懷裏撒嬌。

郁徊覺得他這副模樣很有趣,又故意道:“那看來浴池和天臺的事也都是你自己想象的,沒想到你看着禁欲,腦海裏玩得倒是挺開。”

晏宗小聲:“看着也不禁欲。”

他正處于食髓知味的階段,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郁徊在床上度過,然而現實是他連一分鐘都沒有,只能自己在腦海中偷偷想象。

然後自己給自己降溫。

他簡直是歷史上最慘的一頭龍。

他這完全不否認的态度讓郁徊挑眉:“你承認了?”

“這有什麽可否認的。”腦海內的幻想都被正主看了個遍,晏宗像是自暴自棄地将所有事情說開:“我喜歡你,我是個正常男人,想與喜歡的人接吻甚至交/配有什麽問題嗎?”

他已經很克制了,讓那些幻想只存在于腦海中,而不是付諸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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