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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嚣見情況不對也慌了,逞強道:
“你這老頭信口雌黃,我行的端坐的正,怎麽會……”他話說一半卻見何玉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中竟有極深恨意,他愛慕這個小師妹多年,眼下被她用如此神色看着不由內心慌亂,卻是說不下去了。衆人見他如此心虛更是愕然,原本不信的此刻也信了三分。
一旁的程澤蒼卻冷冷來了句:
“何必有這些麻煩,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忽然拔劍出鞘,泰山派除了莫大竟是誰也沒料到他會出手,莫大持劍在陳嚣面前一擋,誰知程澤蒼不過是虛晃一招,反手抓住陳嚣左肩一個翻身而過,只聽滋啦一聲陳嚣魂不守舍中竟然被程澤蒼将左肩衣料扯開了,那兒果真有幾道血紅抓痕,在座的有不少多情浪子,自然一看就明白是女子指甲所為。
何玉婉見狀更有何懷疑,拔劍叫道:
“你這豬狗不如的淫徒,我定要殺了你!”
好好的壽延頓時亂成一團,衆人既是驚奇又是好笑。莫大見事已至此只能大喝一聲:
“別鬧了,不夠別人看笑話的!”
何玉婉此刻如何還會聽他的,莫大一面氣自己帶着泰山派在衆人面前丢了大醜,一面又怕安撫不了陳嚣,見越鬧越大只能欲以武平息,誰知他剛将手放在劍柄上,忽然手上一涼,竟然是右手的四個手指都被人一劍削斷!
他半響才“嗷”的一聲倒在地上,周圍的人紛紛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清隽青年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莫大在地上鬼哭狼嚎。他氣質清冷,白衣上斑斑血漬,與這壽延頗為不搭,可這裏這麽多人,竟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進來的。
程澤蒼卻是眼前一亮上前道:
“羽白,你怎麽來了,”見他模樣蒼白又忍不住問,“你,你受傷了?”
來者正是衛羽白,他與程澤蒼素有交情,眼下見了也不過點點頭道:
“本不想擾了劉師伯的壽宴,得罪了。”
劉長青見是他也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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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賢侄何必這麽說,若不是賢侄行蹤不定老朽定是要請齊了你才開宴的。”
衛羽白也不多作寒暄,劍尖一指莫大道:
“你這輩子是用不了劍了,我們就此兩清。”說罷他又對何玉婉道:
“人生不過匆匆十載,早晚都要骨骸凋零,此事非姑娘之錯,萬不要自殘肢體令親者痛仇者快。”
程澤蒼對他甚為了解,聽他這麽說便笑道:
“原來不令何姑娘自刎的那石塊是你打的,竟然躲在一旁看了這半天熱鬧,還不快來罰酒三杯。”
衛羽白搖搖頭。
“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眼下卻還有事。”
他轉身要走卻被程澤蒼一把抓住低聲問道:
“你臉色怎的如此差,不止是有皮肉傷吧,薛神醫也在這裏,待我去替你求上一求。”
“不必,無大事,将養兩日就好了,更何況他是不會給我看病的。”
程澤蒼一愣。
“這是為何,你什麽時候得罪了他?不妨,我師傅師叔都在這裏,斷不會看着不管的。”
“我沒得罪過他。”衛羽白拍拍程澤蒼的肩,見他只一心為自己擔憂也有些感動,“阿蒼,咱們
好久不見,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說罷竟這麽走了。
程澤蒼幾步追上去卻發現衛羽白早已不見蹤影,在座的不少人也是久聞白影寒江的大名,想湊上來攀談兩句卻是力所不及。鄭芸往日随程澤蒼見過衛羽白幾次,知道他為人如此也不奇怪,只低聲安慰程澤蒼道:
“衛師兄是灑脫性子,他武功高強人又好,一點皮肉傷也不礙事的。大師兄莫急,說不定過不了幾日他會像上次一樣半夜去找你讨新釀的梅子酒呢。”
“是了,他素來如此,可這次感覺好生奇怪,”程澤蒼臉上罕見的出現茫然之色,“我看他就這麽走了,竟然無端害怕以後再也見不着他。”
壽宴鬧得一團糟,薛令卻已板着臉走到後院,見了那臉上帶着頑皮笑意的少年後寒聲道:
“欠秋泓山莊的人情這下算是換完了,你小子以後再莫用這種無聊事擾老夫清靜。”
那少年滿不在乎道:
“本來呢,泰山派那幫傻子也不值得我費這麽多心力,只是他們竟想給我來個死無對證,未免也把小爺看得太簡單。只是小爺素日裏江湖名聲沒您老這麽好,只得扯上您的大旗裝模作樣一回。”
“你明知他們只是不想讓你參加這次壽延,好讓流言有機會散出去。”薛令不耐煩道,“裝什麽傻。”
“莫大是無所謂,他只要能做出一副替師妹出頭尊師重道的樣子當上掌門就行。”少年冷笑一聲,“那一劍是陳嚣砍的,他既想娶那醜八怪又不願我活着擔虛名,哼,裏子面子都占齊了。不過這多半也是莫大慫恿的,若我真死了,日後我爹弄明白真相莫大還可以裝作不知情,全推到陳嚣身上,陳嚣一死就絕了後患。他們明知是冤了我,還敢一路追殺做戲做全套,真是好膽子。”
薛令瞪他一眼:
“醜話說在前面,情分還幹淨了老夫以後絕不會再替你坐診,哪怕你明兒就要死了呢。”
少年一聳肩。
“無所謂,若是平常我也不會耗用在這種破事上,可我今日反正是要得罪您老人家到底了,有用得着的地方更要用幹淨。”
薛令臉色大變,未及轉身卻被那少年一柄金刀擱在脖頸處。他見走不脫倒氣笑了,皺核桃似的臉看起來更蒼老三分。
“楚逍昀,你這麽做老莊主可知道?”
“自然不知道,”楚逍昀滿不在乎道,“得罪了你,莫說以後別想求治,就是你救過的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什麽岐山道長,石佛陀周霸南,鐵狀元孫含笑之類的,随便找一個來就算是秋泓山莊也覺麻煩,所以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得罪您老。”
“老夫當年欠了楚莊主天大的情分,這才答應赴湯蹈火也要幫你們家三次忙。這第一次,就是替你娘接生,當年你娘難産三日,除了老夫天下絕沒有第二個人能保你們雙全。第二次,是你五歲的時候被抱去佛寺賞花,結果被人偷襲,一劍刺中你離心房半寸處,這也是非老夫救不活的。第三次想來也不會容易,果不其然,明明欠的是你老爹的情分,卻只顧着為你這小鬼忙活了,也是緣分,老夫就勸你一句,學一學令尊,凡事留一線。”
“留不了一線,”楚逍昀看着他說,“我要你救白影寒江衛羽白。”
薛令看了看他。
“不行。”
“真的不行?”
“哪怕你家那三次忙老夫一次也沒幫,眼下也不會答應你去救那個衛羽白。”
“果然如此,”楚逍昀點點頭,“可是因為那霍難言?”
“正是如此,老夫答應過他,只要是他用太白醉毒倒的人,絕不救治。”
“有愧?因為霍難言其實是你的兒子嗎?”
“你怎麽會知道。”薛令皺眉道,“罷了,秋泓山莊知道什麽也不奇怪,他如今也算不得老夫的
兒子,只是與他的約定卻不能破。”
“真是個不怕死的,”楚逍昀反而收回了金刀,“好歹也救過我兩次,這條命可以多留兩天,可旁的就沒辦法,少爺我不高興,怕是也沒辦法讓您老高興。”
“老夫一生無兒無女,無親無戚,從不怕人尋仇,就算是你殺了霍難言,老夫對他也無愧疚。”薛令将手背在身後坦然道。
“是麽,那你留在金陵老房子裏的那些孤本和竹簡想必也不是什麽重要物事了?”
“你,你說什麽!”薛令大怒,“那些都是前人心血,你懂得什麽!”
“我什麽也不懂,”楚逍昀收起笑意認真道,“若你不救衛羽白,我就派人一把火燒光你收集的
金石,這不算,但凡你住過的地方連一片帶字的紙我都要讓它變成灰,包括你行醫多年的記載。除此之外找你請教切磋過醫術的大夫我都要殺光他們五服。你不是一生癡于醫道麽,我要讓你親眼看着,這一途因你而興,也因你而衰!”
“你瘋了,真是瘋了。”薛令踉跄兩步,“不,你做不出的,你怎麽敢!那衛羽白和你非情非故,你這是發哪門子的瘋。”
楚逍昀拿出一塊掌心大小的玄鐵,上面刻着幾句隸文。
“秋泓山莊的號令鐵虹在此,燕安有我的人,吩咐下去想必三日內就能了解,等我爹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結束了。到時候我再殺了你,讓你遺恨九泉!”
他眼中忽然浮現水光。
“不怕讓你知道,我如今為了衛羽白怕是沒什麽做不出來的,和他真正相識也不過十幾天,可這十幾天能抵得上一輩子。遇見他之後,只是看着他我就高興得不行,先前的那些快樂竟然抵不上和他在一起的萬一。後來知他快不行了,我只覺得天也是要塌,還不如我死在他前面更好些,完全是身不由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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