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竟是為了一盒花糕後悔……
初聽那聲音,楚雲并未認出是誰,那二人在她們要過的必經之路上,楚雲與月色進退兩難,只得放緩了步子,等等看時機。
“紫燕,這些年你好嗎?”說話那人,竟是清遠侯,聞盛的父親。
而另一人,楚雲聽了兩句才認出,竟是那位長居佛堂的皇後娘娘。
“你說這話又有什麽意義呢?你如今來問我好不好了?實在是令人發笑。”語氣聽來不似從前的平淡,反倒是多了些怨怼與哀傷。
楚雲與月色對視一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倘若留在這兒聽下去,很不妥當,且會有被發現的風險。可若是要離開,一時半會兒又走不開。
兩個人遲疑着,又聽清遠侯道:“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皇後娘娘打斷他:“你提當年二字,有什麽意義呢?事情總歸過去了,你對我的傷害,難道能彌補嗎?”
這二人說的話,楚雲聽得雲裏霧裏,什麽當年的事情?皇後娘娘與清遠侯當年曾有過什麽?聽起來還是不愉快的事……
楚雲有些走神,被皇後娘娘的聲音拉回思緒:“你不必假惺惺的,你對不住我是真,我意氣行事也已經過去了,我已經為我的一時意氣付出了代價。你如今是來可憐我了?那倒也不必。”
她說完這句話就走了,清遠侯留在原地呆呆站了會兒,很快也走了。楚雲與月色快步離開,回清瀾殿去。
待回了清瀾殿,月色才道:“沒想到皇後娘娘與清遠侯竟還有一段舊事。”
楚雲嗯了聲,擡頭望見今夜昏沉的天,竟連一顆星子都沒有。皇後娘娘與清遠侯的事只是一段小插曲,楚雲沒放在心上,也沒有旁人知曉。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都被北燕使團與大渝使團吸引,聽聞北燕的五皇子與大渝的三皇子因不和,竟在街上大打出手,事情鬧得很大,連宮裏都在傳。
楚雲聽鐘敏繪聲繪色地轉述,那二人大打出手之時,鐘敏便在不遠處的酒樓,目睹了全程。她噗嗤一聲,與楚雲說起:“阿雲,你不知道,實在是太好笑了。那北燕的五皇子是個草包,大渝的三皇子看起來倒是個有禮貌的人,原本還處處忍讓,後來逼急了,才還了嘴。結果那五皇子又不服氣,率先動起手來……”
楚雲聽着,也覺好笑。今日她難得出宮,終于能有機會好好與鐘敏暢游盛京一番。這一次回來之後,因三公主不在宮中,她出行倒是方便不少。
鐘敏思緒跳得快,說完了樂事,又很快說起她今日的安排:“上一回真是太可惜了,都怪那個姓江的……”說着看了眼楚雲臉色,又忙打自己嘴巴,“呸呸呸,不說他了,什麽倒黴催的東西,這不就遭報應了。”
說起報應二字,又朝楚雲擠眉弄眼。顯然是在打趣她與聞盛,楚雲又紅了脖子根,要她別亂說話。
鐘敏偏要繼續打趣:“要我說啊,聞大人定然是為你出頭呢,你看這朝堂上這麽多人犯錯,他麽偏偏以英國公一家開刀?”
楚雲有些嗔怒,用小腿撞了撞她:“敏敏……”
“好好好,我不說了。話說回來,你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從前要帶你去的一些地方,如今都換了老板了,也是可惜。不過我又發現了一些新的樂趣,咱們今日便去玩個夠。”鐘敏這麽說,也是怕日後更沒機會,她的婚事定在今年秋天,沒幾個月了。
鐘敏先是帶她去逛了好些地方,待玩累了,便帶她去酒樓吃飯。那酒樓,正是那日五皇子與三皇子大打出手的地方。
鐘敏與楚雲進了雅間,鐘敏笑說:“這兒的東西可好吃了,難怪他們倆都要來。”
不遠處的對面的樓上,點思已經看見五公主與榮玉縣主進了雅間。點思看向把玩杯盞的聞盛,垂眸問:“公子可決定好了?”
點思跟在聞盛身邊多年,可仍舊看不懂他的心思,要讓五皇子與三皇子發生矛盾,可以有很多種手段……其實不必要非牽扯上一個女人。
聞盛視線從杯上的芙蓉花上飄過,語氣很輕:“去吧。”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底碰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他當然知道可以有很多種手段,不必要非要一個女人,可是……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後悔過了,上一次後悔,是因為吃了旁人的虧。當然,後來他也用更狠的手段報複回去了。但這一次,他竟是為了一盒花糕後悔。
這是多麽微小的理由,也是多麽危險的信號。
弱者才會遲疑不定,弱者才會有弱點。他不會是弱者,也不願做弱者。
杯中的茶葉在水中舒展開來,如草荇一般,在窗邊的光線之下,顯出一種通透的綠。聞盛擡手掃落,杯子迅速地哐當一聲,應聲而碎。
楚雲對這些不熟練,因此點菜全由鐘敏做主,鐘敏大手一揮,點了好大一桌子菜。她們倆食量小,吃到撐了還剩下好多。楚雲看着剩下的那些菜,不想浪費,便同鐘敏商量:“敏敏,這些剩下的菜,可不可以送去給那些乞丐?”
她們一路上遇見不少沿街乞讨的乞丐,即便繁華如盛京,也有這樣多吃不上飯的人,便可知這世道。
鐘敏面色有些不悅,楚雲正欲解釋,聽她道:“阿雲,你也太不把我當朋友了!這種事還用得着和我商量嗎?!”她恨恨來掐楚雲臉頰。
楚雲躲閃,捧着自己的臉說:“畢竟是你付賬,總要和你商量的。”
鐘敏大手一揮:“小二!将剩下的那些菜收拾一下。”又轉頭看楚雲,不由撐着下巴,幾次嘆息,“你考慮得真周到,我就不會想這麽多。不過他們也确實可憐。”
楚雲喃喃:“興許是可憐人總是容易注意到可憐人吧。”她莞爾,與鐘敏一道離開。
二人拿着那些剩菜去找乞丐,乞丐們自然是千恩萬謝,誇了許多話。
楚雲起身,與鐘敏一道回馬車上,并未注意到有人在觀察着她們。大昭的鬧市不許縱馬,因此那匹快馬橫沖直撞過來的時候,誰也沒反應過來。
楚雲走在外側,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那馬沖撞在地。馬上的人拉住缰繩,語氣不善:“你這小女子,不長眼睛啊……”
北燕五皇子翻身下馬,他雖頑劣,可真鬧出了事,定然不好,不情不願地上前來查看情況。待那女子擡起頭來,他一時啞然。
好美的女人,眼神純真,卻天生帶些媚态,顧盼神飛,我見猶憐,勾魂奪魄。
他當即掩嘴咳嗽一聲,變了副面目,體貼地上前來詢問楚雲傷勢:“這位姑娘?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這馬不知為何發了瘋,一時控制不住,沒傷着姑娘吧?”
楚雲娥眉微蹙,這人真是兩副面孔,但看他穿着打扮,似乎并非盛京人士,又氣質不俗,她一下想起那兩位皇子。
答案從鐘敏那裏得到證實:“見過五皇子。五皇子這馬騎得未免太快了些,難不成你們北燕的馬都如此快麽?”鐘敏原要罵人,擡頭見是這人,畢竟身份不同,只好陰陽怪氣。
可這北燕五皇子似乎聽不懂,竟還合掌大笑道:“你可真有眼光,我們北燕的馬,那可是快得很!”這北燕五皇子還不認識鐘敏,自然更不認識楚雲。
鐘敏一時啞然,只好去查看楚雲情況:“阿雲,你沒事吧?”
“雲?這位姑娘的芳名真人如其名啊,像雲一樣缥缈美麗。姑娘,你沒事吧?”北燕五皇子假惺惺地湊上來。
鐘敏對他厭惡,擠進楚雲旁邊,攔住這人的嘴臉,替她答道:“不勞五皇子費心,我們還有事,便先走了。”
五皇子的興致剛上來,哪能這麽輕易放人走,便追上來攔住她們去路,殷勤道:“別走啊,姑娘。你這傷畢竟是因我而起,我總得負責任吧,姑娘,不如跟我回使館,讓我的随行太醫瞧瞧傷勢?”
這北燕五皇子風聞極差,今日一見,人更是惡劣,她們怎麽能随他走呢?
鐘敏當即拒絕:“不必了,多謝五皇子好意,只是我們大昭也有大夫。”
五皇子咄咄逼人:“來人,請二位姑娘回銜枝館!”
情急之下,鐘敏只好亮出身份:“五皇子自重,我乃大昭的榮玉縣主,我身邊這位更是大昭的五公主!”
誰知那五皇子聞言毫不畏懼:“五公主?那更該與我回去了,如今我們北燕與大昭和平相處,五公主拒絕我,難不成是瞧不起我們北燕?”
他一下把事情翻了個高度,鐘敏再次啞口無言。五皇子身邊的人趁機将她們二人團團圍住,做了個請的手勢。
鐘敏與楚雲對視一眼,騎馬難下,這光天化日的,料想他也不敢做什麽太出格的事,只好被他“請”回了使館。
進了使館,那北燕五皇子倒還算規矩,恭敬請她們上座,又命人去請大夫。
“榮玉縣主,五公主,先喝杯茶吧?”北燕五皇子示意底下人送了好些好吃好喝的上來。
鐘敏和楚雲可不敢吃,只敷衍應着。楚雲方才那一摔,胳膊撞在地上,擦破了一大塊皮,瞧着血肉模糊,令人心驚。
大夫來得也快,替她包紮上藥後便退了出去。中途那北燕的五皇子也出去了,房中只剩鐘敏與楚雲二人,二人的侍女都在外頭候着。
鐘敏看四下無人,道:“這北燕五皇子未免太過混賬,他看你那眼神一點也不純良……就怕他又搞什麽幺蛾子。”
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和敵國的皇子,倘若他出口要人,皇帝會怎麽做不言而喻。
楚雲嘆息,也有些煩悶沮喪,沒想到好好的出來玩,又遇上了這種事……鐘敏說的她也清楚……
“我問你,這大昭的五公主,是個什麽身份?受寵嗎?怎麽我那日沒見過她?”北燕的五皇子正與底下人打聽楚雲和鐘敏底細。
“回五皇子的話,屬下打聽過了,這五公主母妃是個宮婢,聽聞非常不受寵,只怕還比不上他們大昭的貴妃宮裏的一只貓呢。”
“既然如此……”北燕五皇子摸了摸下巴,心下有了打算,詭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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